歌舞伎町。
在染血的居酒屋中,浅田美姬品着小酒,就着花生,她的伤已经好了大半。
嬴政坐在最上席,对酒当歌,问起了她的身世和来历。
她叙述起来。
以前,她是个孤儿,后来被送到了孤儿院里,红颜祸水,被院长和医生盯上了,以贪婪的目光扫视着她,恐惧中,她便动了手,将之全部刺杀。
后来,就是亡命奔逃。
躲在这花街中,化了名。
最初的名字也已然忘记。
见她可怜,又有姿色,虽然只是个名分,嬴政觉得可以收她做丫鬟,浅田美姬扬起笑容,跪拜在地,以绝美容颜宣誓臣服,她早已无所谓生命之重。
“世界修复后,你会死的。”
“小女子早在几十年前就死了。”
“不,我的说法有错,世界改正之后,你的存在都会消失殆尽。”
“那么,有您记得我的姓名,足矣。”
浅田美姬举起酒杯,她这次不再喝入喉中,而是转而将其反转,洒在了地上,以此作为对自己黄泉路上的赠礼,她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好,走吧,我们也去吧。”
“其他的王都来了。”
她点点头,重新披上了水银之霓裳,缓步走了出去,于夜色中漫步,袖口掉落的宛如血滴子,细看才发现是彼岸花,开在了她走过之路上。
“那个敌人,到底有多了不起?”
“祂是真正的人类之神,利用了整个时代,篡夺了帝位,获取神位。”
“背叛了整个种族,谋划千年之久,甚至不惜以夺舍自己子嗣后代的方式,来延续生命,只要是人类,存在着,就会为祂所控制。”
“但我们不同了。”
“我们已经是虚假,王也不过是从历史而来的英武之灵魂,聆听到召唤的号角,重新莅临,历史不能被抹消,千秋万代的基业,不可毁于一旦。”
浅田美姬微微颔首。
她并不在乎什么历史。
但嬴政是她唯一相识,诚心相待之人,她再无其它,愿意献上自己的一切作为交换,取得帝王一抹笑颜,这于宫廷中也是难得的敬意。
……
高空中。
坐在尼德霍格背上的柏叶困,对着悠久的天空展露了笑容,他本来是打算去找世界树之魂的,可惜突发变故,他无法赴约,如期而至了,实属遗憾。
“唉,我还想娶她的呢。”
“你还真是能想,但恐怕没有那个机会了,这次战争之后,其实不管输赢,你都是必死无疑的。”
“你就不能说得委婉点嘛,就不怕我不跟你去了?”
“不去,也是死。”
柏叶困长叹口气,深感遗憾。
如果他在战争中输了,无疑会死亡,但就算他赢了,世界被修正,他也还是会消失,说到底,他们所做的这一切,到最后都是一场空。
只不过,对世界来说很不错罢了。
舍己为人,柏叶困觉得自己不是这样的人,但反正结果都不会改变,那么也就无所谓了,这样正好,不必去拖累世界树之魂,让她从此以后,能够自由地生活于世,也挺好的。
他舒展身子,躺了下去。
潇洒从容一生,浪迹天涯,热爱冒险,到头来,终究是成空。
但柏叶困并不害怕。
他扬起笑容,觉得能在最后遇到那样的女神,一睹芳容,已经很满足,不虚此生了,遗憾总是贯穿了人生的始终,希望后来者能接手他的梦想吧。
他不想睡觉了。
爬起了身子,匍匐在尼德霍格的脊背上,站立起来,而后向前伸出手,振臂一呼,呐喊道:
“扬帆,起航!”
征途的尽头是穷途末路和毁灭,如果即使在知道了这样的结果后,仍然能头也不回地向前进,那么这就一定是真正的冒险精神了。
尼德霍格振动双翼。
其实,祂很欣赏柏叶困。
不仅是因为他拥有着罕见的能力,也被他的心性所折服,那是龙族所不具备的从容和洒脱,若是龙族能放下尊严,放下成见,与其他存在和睦相处,或许根本不会沦落到必须躲起来的田地,作为一族帝王,祂难辞其咎。
只可惜,此后便是永别。
……
对白千昼来说。
要前往秋叶原,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当他离开所在的城市,就会直接进入五十年后,因此,他必须在漫无边际的荒野,漫无边际地找寻道路。
他的靴子踩在了热沙大地上。
狂沙漫天飞舞。
在这片废土之上,有他曾经珍视过的家人们,只是早已被某种灾难毁灭了,而在查理曼的讲述中,他也逐渐理解了那个原因。
这废土是神导致的。
为了将全人类毁灭,诸神从天空尽头降下了制裁,以火球和陨石、冰雹和酸雨伺候,将绿化之地都毁灭殆尽了,从而形成了这样无机的荒漠。
“你为什么之前不对我说?”
在白千昼进入这里后,他本以为查理曼会消失的,没想到,他其实只是躲了起来而已,就是害怕白千昼询问他真相,因为他不想回答原因。
“如果我告诉你,不论输赢,这场战争,你都必死无疑,你还会参加吗?”
“这废土是命中注定的未来,既然是可能性,它就是真实发生过的。”
在最初见到白千昼时,他的软弱和懦弱,让查理曼不敢说出真相,怕他就此逃离,永远不敢面对,但如今已经不一样了,他主动走到了这里。
这是他主动做出的选择。
哪怕是在查理曼的循循善诱之下,也是他亲手开辟的道路,既然这样,就不该有任何的悔恨,对他的心情有好处,能拿出他的全力应对。
“真的,没有任何可能,让所有人都活下去吗?”白千昼握紧了拳头。
他也期待着,发生那个奇迹,那如同黎明亦或是星辉的希望,将他们从这宿命的漩涡中带走,他在不久之前,还只是个学校里的普通高中生。
会暗恋,会受伤,哭起来也没完没了,就是这么的单纯,而如今,他的神情却只剩下了淡然和寂静,冷漠包裹了他,他只觉得这热砂中,剩下冰冷的空旷和死寂,余下的只有严寒。
“没有可能。”
查理曼说得斩钉截铁。
他何尝不希望存在奇迹?
但他确信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