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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义指挥的夜袭行动非常成功,把佯攻打成大胜,值得吹嘘很长一段时间。

第二天撤回到南宝百户所时,所有将士都为巨大收获兴奋不已。

他们缴获的库存白银多达三万两,连夜找了好几辆马车才勉强拉完。

这确实是意外之财,罗义怎么也想不通,临高库房怎会有那么多钱。

要知道琼州府本就贫瘠,临高又是下等县,十年赋税加起来都未必有一万两。

等彭信古也回到南宝,说起红牌湾的战况,罗义的战果马上黯然失色,显得不值一提。

“你不知道,好大一场火,起码烧了几十……不……上百艘船。”

彭信古当仁不让,认为火烧红牌湾的功劳自己起码占三成,脸皮厚一些,占一半也不是不行。

他得意洋洋地炫耀当夜见闻,用夸张的动作描述火势,仿佛自己亲自去点的一般。

罗义听得懊恼不已,惋惜为何不是自己去红牌湾侦查敌情,让对方去临高城当诱饵。

彭信古自我吹嘘了半天,见对方一脸沮丧,又宽慰起对方来。

“你们的功劳也不小。你想想,临高库房为何有那么多钱?肯定和红牌湾脱不了干系。”

罗义一听,顿时两眼发亮,兴奋道:“这么说来,这三万多两银子,是给清贼准备的军需粮饷?”

“谁说不是呢,定是暂存在临高的军需银无疑。这次咱们把船烧了,军饷也劫了,看他们还怎么突袭安南。”

……

刘履旋想不通明匪怎会深入敌境两百里,跑去偷袭临高这个不起眼的小县城。

收到被奇袭的消息,他急得心火缭乱,嘴角冒泡,立即求见高进库,要求对方派精锐驰援。

首先要保住城池不失,最好把贼匪全歼在临高城下。

可惜明军并没有占领城池的意思,等附近几个县的援军赶到临高,哪里还有明军乱党半点踪影。

得知临高城被破,几万两军需银被敌人所缴获,刘履旋已做好丢官去职的心理准备。

后来七十多艘战船被焚毁的噩耗传到,他只觉天旋地转,两眼发黑,惶恐之情难以自抑。

为了早日调任,刘履旋一直极力掩饰黎情,避免因战事而被迫无限期留任。

在上呈给广东布政司和两广总督的文书里,琼州被他描述成偶有骚乱,总体可控,局势并没有多差。

伪明乱党连岛南的几个偏僻小县城都拿不下,更不要提来岛北捣乱,只是在五指山苟延残喘而已。

如今事情闹到这种地步,他想不出什么理由自辩,更找不到借口脱罪。

大战在即,要背黑锅的人不可能是已上吊自尽的临高县令,更不可能是即将出击的琼州总兵,只能是琼州知府这个文官。

见到押送第二批军需银抵达琼州的泰山大人时,刘履旋已没心情再去清点数目,神情沮丧到极点。

听说这么大变故,李忠良大吃一惊,急切问道:“明匪竟张狂至此?贤婿……这可如何是好?”

“泰山……小婿已写信向朝中几个好友同僚求援。只盼朝廷只降罪小婿,不祸及家人……”

“贤婿糊涂啊!”

李忠良骂了一句,一边起身将书房的门、窗关好,一边整理思绪。

想了一会,他肃然劝道:“如今可不是顺治朝,不是先帝当政的时候了。就算吕公还在朝,也说不上话。

别忘了,索尼、鳌拜等顾命大臣最看不起我们这些汉人、汉官。朝中的其他同门、同僚说的话,能顶什么用?”

李忠良口中的吕公是个大人物,满清第二个状元吕宫,吕长音。

此人深受顺治宠爱信任,官至吏部侍郎,挂弘文院大学士,太子太保衔。

刘、吕两家交好,所以刘履旋前十几年仕途顺遂,四十多岁就官至正四品知府。

可惜顺治驾崩后,连吕宫自己都被排挤得告老还乡,朝中已没有什么能量。

李忠良提醒刘履旋,四个顾命大臣个个都是满人,而且都对汉官极为不屑,就算吕宫还在朝,也不敢出这个头。

“事已至此,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否则……又能如何呢?”

“你我虽为翁婿,实则我只比你虚长两岁。官场你了解比我深,当知何等残酷。凡事多做准备,才是万全之道啊。”

说到此处,李忠良又长叹一声:“维宗年幼,不如让维宁先送他们回南直隶老家。就算下狱,也有同乡照拂。若在琼州下狱……只怕……只怕……”

刘维宗就是刘履旋继弦所生的幼子,才几岁大。一旦刘家在没有根基的琼州府被下狱,大人还好,小孩肯定受不了。

李忠良是亲外公,说这话也算恰当。言外之意,就是让对方不要抱有太多幻想,先妥善安置家人才是最稳妥的对策。

刘履旋不疑有他,无语良久才重新开口:“泰山大人说得是,只是……此事容小婿再考虑考虑。”

……

送走李忠良后,刘履旋越想越不对味。

遭遇这么耻辱的大败仗,肯定有人要背黑锅。

高进库和常进功都是武官,在即将发起的进攻中有大用,李栖凤肯定会死保。

如果这两人能为自己说点开脱责任的好话,自己或许能以戴罪之身继续为大战筹备后勤,这样还有挽回仕途的机会。

但这两人和自己完全没交情,甚至还有些罅隙,在这种关头,他们有这么好心?

刘履旋想到背黑锅的下场,整个身体不寒而栗,陷入深深的恐惧之中。

“汉官……对呀,只是个汉官而已……和他们旗人比起来,我刘履旋算个什么东西。”

在清廷,同朝为官的满臣天生比汉官高两等。

即使官品相同,汉官也要向满臣行礼;有功劳,满臣占大头,有黑锅,自然是汉官来背。

自古以文御武,常进功和高进库为何敢对四品文官不假颜色,无非因为他们是汉军旗的旗人……

刘履旋苦思到深夜,最后走进禁居刘维宁的小院,敲开那一扇房门。

“宁儿,你给为父说说,陛下是个怎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