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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

王虎大喊一声,拼尽全力的挥下手中重刀,巨大的力道将前敌人斩了一个趔趄,而后长刀抓住机会向前一送,便没入了敌人胸口。

“呼哧”一声,长刀抽出。

被贯穿了胸口的敌人倒在地上,身子微微抽搐,一双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王虎。

嘴巴张了张,流出大口鲜血,最终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然而对于这一幕,王虎却是看也不看,在杀了敌人之后,他回身一望,却见周围同胞此时都有对手厮杀。

而城墙垛上,又有两个宁贼爬了上来,他们左右环顾一圈,似乎看到王虎这边孤身一人,俱都眼前一亮。

然后一脸狠色,彼此配合的就杀了过来。

见此情形,王虎重重喘息一声,而后咬咬牙,也不退避,只是随手捡起地上一枚铁盾,又嘶吼着冲了上去。

金铁交击,烽烟如火。

一声声怒吼与哀嚎之中,伴随着城外一阵清脆的金锣之声,城头上的宁贼得到信号,很快又如潮水般退了下去。

王虎一刀逼退宁贼,然后看着对方迅速离去的身影,身子动也不动,与附近同伴一样,半点追击的意思也没有。

等到所有宁贼全都退下城池,并且向着远处撤离之后,所有人才像是松了一口气般,直接瘫坐了下来。

王虎寻了一处城垛旁,背部靠在墙上,胸膛上下起伏,整个人虚脱一般坐着。

“没事吧?”

这时,卒长葛良从旁边走来,看见王虎这疲累模样,上下打量了一眼,没见到什么明显伤口之后,脸上笑了笑,然后坐到他旁边。

“还行。”

王虎点了点头,却是累的连话都不想多说。

方才一阵厮杀,足足持续了片刻。

这时间听起来不久,但战场厮杀,哪一击不是拼尽全力?

片刻时间的战斗,几乎相当于一个人凝聚全身精气神,耗尽一切与人在生死之间搏斗,其中耗费的精力与精神,简直不要太多。

只是片刻工夫,王虎就累得浑身酸痛了。

“战场就是这样,每一击都是生死之间,没有任何侥幸,都要全力以赴。”

葛良拍了拍王虎肩膀,然后从腰间解下一个水壶,打开之后一阵酒香冒了出来,仰头就咕咕的喝了一大口水后,送到王虎面前:“这是城内醉乡居的青蜂酿,一两银子才能买上那么一斤,试试?”

王虎没有客气,接过水壶,对着嘴就不断灌了起来。

一阵体力消耗,他浑身都被汗水湿透,喉咙胸腔早就像火烧一样,干渴的很。

倒是葛良见王虎这狼吞虎咽,牛嚼牡丹的模样,眼中流露出心疼之色。

连忙将水壶抢了过来,然后晃了晃里面所剩不多的酒,才小心翼翼倒出些许,对口抿了一下,美滋滋道:“这青蜂酿酒味绵长,像你这样喝水一样大口灌,能品出什么滋味来?

得像我一样,小口小口抿着,才能感受其中滋味,回味那绵长酒意。”

葛良说了一下自己饮酒的心得,然后看了也没什么表情的王虎,微微叹了口气。

知道这小子不是酒道中人,索性也不再多说了,而是另道:“我看你身上气血浑厚,煞气逼人,这是黑虎劲快要大成的模样了吧?”

黑虎劲是楚国军中,较为流行的一种低级功法,品质不过三流。

不过这门功法入门较为简单,修行速度也快,主要需求的便是不断在生死搏杀中精进修为,其中还包含了一些榨取精血,透支潜力,耗费寿元,用以快速提升内力的法门。

对于常年游走在生死线上的军中士卒来说,他们本就生死无常,随时都可能在战场上被人杀死。

能够活到正常老死善终的,一百个人里面都难有一个。

故而这种弊端极大的法门,对于军中士卒来说,其实倒也算不得弊端了。

毕竟若没实力,上个战场,说不定自己十几二十岁就死了。

若是有足够实力,上了战场也能斩敌护身,哪怕耗尽了潜力,年老了一身病痛,但最少也能活个三四十岁,这已经等于多活一倍了。

“不错,这几日不断与宁贼厮杀,斩了十人之后,借助血煞之气,我体内第二条经脉应该快要打通了,到时黑虎劲大成,便可步入武道三流之境了。”提到自己修为,王虎一脸冷酷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一些笑容。

对于一些人来说,与强敌交手,磨砺自身武艺,然后不断精进突破,便是人生最为高兴之事。

王虎便是这等人。

“你这些日子杀敌颇多,功勋已经积累足够,黑虎劲大成之后,足可去向卒长兑换虎煞功了。

虎煞功是黑虎劲的进阶功法,位列二流,军中许多卒长、营正,修炼的就是此功。

以你的天资,日后或许真能领悟真意,进阶二流高手之境。”

葛良兴致勃勃的说着,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看着王虎,忍不住叹息一声:“可惜呀,可惜你生的时候太晚了。

如果早个二十年,在当初大王起家时加入军中,说不得便能拜入大王门下,成为天子门生。

如今大军之中,那些校尉、将军,哪个不是大王门下弟子?

可惜,可惜了。”

说到,最后葛良脸上有些落寞,也不知道他是在可惜王虎,还是可惜自己。

当年陆渊起家的时候,因为草根出身,手下可堪一用,并且能够信任的心腹,实在太少了。

为了解决这个困境,当时不得不大量从军中挑选资质可以的将士,收为门下弟子,传授武艺,加以培养,引为心腹。

那时势力初创,陆渊的势力也扩张极快,真可谓勃勃生机,万物竟发,每个人都能找到无限机会。

葛良便是在那个时候,加入了军中,并获得了功法,得以修炼武道。

不过他资质差了些,没能成为陆渊弟子,连记名都不是。

最终蹉跎二十年,身体早就千疮百孔,境界也止步在三流之境,难以更进一步。

王虎资质倒是够了,但现在二十年过去了。

楚国已经建立,朝廷也有制度,军中如今自然机会也有很多,但想要直接拜大王为师,却已经不可能了。

甚至都有十年时间,没听大王收谁为弟子,楚国不缺可用之人了。

最好的时代已经过去,资质在当初足可作为大王弟子的王虎,如今也只能修行黑虎劲这种催伐肉身的功法,将大好潜力提前压榨,白白损失了未来。

原先一个或许有机会问鼎一流的种子,现如今,日后最高成就,也就是个二流高手了。

不过就算是二流高手,对于很多底层人来说,依旧是难以想象的登天之路了。

就如这军中。

营内的那些校尉,最低要求便是二流之境,没这个实力,哪怕功劳够了,也不可能往上升一步。

而校尉的地位,按照品阶不同,最低可比一县县尉,最高更可比一府指挥使,妥妥的位高权重,光宗耀祖了。

起码王虎听到葛良说的话,眼中就流露出一丝向往之色。

他个人心气不高,日后若真能升到校尉之职,便也心满意足了。

“二流吗?”

王虎低语一声,眸中流露出浓浓斗志:“我会达成此境的。”

葛良看着眼前后辈,这充满自信朝气的一幕,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

他之所以关注王虎,看中的便是对方的资质和心性,有以上两点,此子日后定能有所成就,足够自己进行一些先期投资,结个善缘了。

“二流的事先不急。”

葛良拍了拍王虎的肩膀,然后笑着说道:“这几日连番大战,我们甲五营战死伤员颇多,各卒都损失了不少人手,甚至都死了一位卒长和三位队正。

我带的第三卒,黄庆那家伙前天死了,他带领的第一队队副补正,队副的位置空了出来。

队副是从九品下的品职,虽是最低一流,但好歹入了官阶,勉强算个官身。

最重要的是想做队副,不像队正那样,有着三流境界的硬性要求,只要军士练出了内力,打通了一条经脉即可。

你功劳够了,我打算向营正推荐,让你小子补上第一队的队副之职,拿个官身。

这样等过些天你黑虎劲大成,突破三流,有了足够实力之后,我再帮你看看,营内或者别处还有没有队正的位置。

只有成为队正,手下带着五十人,并且可从中挑选一伍士卒作为亲卫,有人护着,在战场上生存几率才能大大提升。

最起码,碰到危险,能多个选择。

不用像个小兵一样,除了咬牙向前拼杀,便再无任何选择了。”

说到伤亡,葛良也忍不住唏嘘。

他带领的这一批新兵,或者说城内守军,实在太嫩了。

都是些没经历过血腥的菜鸟,面对残酷的战场,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经验缺乏之下,碰到敌人老兵,自然死伤极大。

城中十万守卒,这一月间,每次分成两万人,作五个批次,轮番上城戍守一日。

葛良率领手下士卒,已经上了六次城头了。

就是这区区六次,他卒内一百兵士,已经死伤了八人,伤亡接近一成。

以己推人,其它营卒怕也好不到哪去。

原本城内满编的十万人,现如今,估计已经走了小一万了。

虽然这点伤亡,对于总体来说不算多,但这才一月啊。

一月就死一万人。

要是守上个一年,城中十万人,怕不是都要死绝了?

当然,作为老行伍,葛良自然清楚,这种情况不可能发生。

因为他们作为守军,都死伤如此惨重了。

城外的那些宁贼,作为攻城一方,肯定比他们更加凄惨。

虽然不知大体数目,但就葛良自己,这几日与敌厮杀的情况来看。

自己这边每死一人,城下贼人,都要死上两三人。

而且这个伤亡比例,随着手下那些新兵被战火淬炼,渐渐磨砺成长,还在迅速扩大着。

最好的明证,就是王虎了。

原本还有些稚嫩青涩的王虎,杀了这一个月后,不仅多了些杀气,实力也迅速勐进,快要突破三流了。

其他士卒天资虽然不如王虎,但也都有不少精进,杀人的技艺也更加娴熟了。

到了今日这一战,自己这边每死一人,贼就要死上三四人。

等手下所有人都蜕变成老兵,有了充足经验后,怕是还能达到一比五,一比六的兑换比。

守城与攻城之间,优势和劣势,就是有如此之大。

王虎作为新兵,他不懂这些,只是听到自家上司愿意推荐自己做官之后,脸上露出了喜色:“多谢卒长。”

“嗯,抓住这个机会吧。”

葛良点了点头,意味深长说道:“这些日子,宁贼死的越来越多了。他们人再多,这么个死法持续下去,也会支撑不住。

等你成了队正,说不定就能得到一些安生日子。

趁着这时间,好好沉寂磨砺,突破三流,别辜负我的期望。”

凭着战场经验,葛良做出这个推断,然后也不等王虎回话,便起身拍了拍裙甲,向着不远处一处碉楼而去。

一场大战结束,手下伤亡也轻点了出来,该是时候回去,向营正汇报,并且顺带实现承诺,送王虎这小子一个前程了。

卒长虽然只管一卒百人,但在军中,也算中低级军官了,事务还是不少的。

与王虎的闲谈,只是放松,眼下也该去忙活正事了。

唉,刀枪无眼,也不知这小子能不能活过这场仗。

摇了摇头,葛良不再想这些,见惯了生死的他,早已学会浮生偷闲,漠视一切了。

……

正当葛良等军中老卒,凭借经验嗅觉,察觉到了宁人的疲态之时。

作为军中高层,也是沙场宿将,陆渊等人自然也敏锐的察觉到了宁人的异状。

如葛良所猜,宁人确实撑不下去了。

连续勐攻一月,城内楚人固然死伤极大,损兵八千余人。

可作为攻城一方,宁人的损失更多。

哪怕因为楚人新兵太多,初时凭借对方经验不足,狠狠占了不少便宜。

但随着这些新兵磨练出来,宁人的伤亡也随之增多。

时至如今,一月过去,连番攻城之下,宁人兵马已经死伤近四万,这已经接近沉丘所帅的宁军主力,十分之一的数目了。

而如果只算江夏城外的宁军的话,更是相当于五分之一。

一支大军损兵接近两成,哪怕是精锐战兵,也有些吃不消了。

虽然还可继续强攻下去,但连续打了一月,都没能突破江夏城防。

此时城中的楚人士兵渐渐磨练出来了,并且随着攻城,双方彼此的兵力差距,还将进一步缩减。

沉丘再怎么不甘,也不可能继续出兵勐攻了。

“短则一日,多则两三日,宁人再死个三五千人,差不多也就只能鸣金收兵,偃旗息鼓,缩在城外大营暗舔伤口,恢复元气了。”

晚上的高层军议上,满脸意气风发的楚维,做出了这个推断。

近些日来,作为水师总管,陆渊的这位弟子可谓出尽了风头。

宁人在陆上攻城不顺利,江面上的水仗,宁人的舟师同样没取得多少便宜。

宁国总共也就十五万水师,其中五万水师,约三分之一的人马,需要留在国内,阻隔大江,防备北面的梁国,难以抽调出来。

剩下的十万水师,五万分给了襄阳郡战场,剩下五万,则被带来了江夏城这边。

虽然因为沉丘抵达,原本宁人在襄阳郡的五万水师,也被抽掉了三万人过来,凑足了八万水师。

兵力比楚国五万水师多上一些,算是占了不少优势。

可楚国这边,同样也有江夏城,这么一个水上要塞的地利优势。

只靠一个江夏城,凭着那摆在半山腰上,封锁了整个江面,密密麻麻数百架的投石机、弩车的器械,就足以抹平这三万水师的数量差距了。

再加上宁国水师近两年扩编,军中多了不少新兵,经验磨合上差了些。

而楚国水师早已成型多年,舟船之上,都是个顶个的老水手,经验实力比起那些新兵,强了不知多少。

靠着兵精,还有地利,以及楚维这位惊艳充足的老帅。

早在十日之前,在江夏城外,江面上的一场水上决战中。

楚国水师就大胜宁国水师,当场击毁宁国船舰三百余艘,俘获百余艘,击灭对方水师两万余人,收降八千余人。

一战过后,宁国水师元气大伤,最后虽然收点船舰,依然还有五万水师。

可大败之下,士气低落,却是再也不是楚国水师的对手了。

而如此辉煌的大胜,也彻底奠定了楚国在自己境内,水道上的主宰地位,今后宁国的水师,将再难踏进楚国水道半步。

陆渊也终于不用担心,楚国水道被宁国占据,最终江面封锁,一国两分,后方被人不断袭击,烽烟处处了。

不过,江夏这边情况大好。

此事虽然值得高兴,但陆渊却并没有楚维这般高兴,而是眸中带着些许忧虑,拿起来桉桌上一份信件,眉头紧皱。

薄薄的信纸之上,只记载了一件事。

那就是五日之前,宁国武信侯项端,率兵十万,突袭长沙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