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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国灭亡了。

当陆渊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哪怕心中早有预料,依旧是免不了怔怔许久。

一个雄霸江南,传承两百余年的王朝,就这样简单的灭了吗?

这世事兴衰,真是叫人唏嘘。

不过他感慨唏嘘一阵之后,就开始行动起来了。

越国既已灭亡,而且看样子,这个取代了越国的新生宁国,也度过了自己的立国劫难。

通过一场北征之战,击退了周人,彻底的打退了外部威胁,在这乱世站稳了脚跟。

那么如此的话,自己的长沙国与新生的宁国间的关系,就得好好的计较计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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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今修行太平道术,此为气运之道。

按此道说法,若将越国比作一棵大树,我之长沙国源于越国册封,那便是大树上的枝杈树叶。

而长沙国聚拢气运,就如树叶光合作用,从外界吸收营养。这些吸出来的营养树叶之差可以保留一部分,但终究还是要分出一些,用以维持主干生存。

故而长沙国所聚拢的气运,先天就要分去二三成、乃至过半给越国朝堂。

这便是枝干源流之意。”

现如今随着太平道术修炼越加精深,一些原本陆渊修炼时没注意到的东西,此时也渐渐发觉。

比如他每次吞吐气运时,总能感觉自己所吸纳的气运,并非是所聚拢气运的全部。

长沙国万里疆土,数百万民众提供的气运,似乎有一部分被截流了,不知被引向何方。

这股被截流的气运,大概能占到他所有气运的三成左右。

原先陆渊初习此道,又没人指导,所以对于自己气运为何会被人截流,也没个头绪。

纵然心中气愤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但就在数日前,他这被人截流的气运,突然间又返回来大半,最终流失的气运降到了一成左右。

这自然令陆渊心生在意。

但他仔细琢磨,还是因为眼界经验的缘故,无法弄清太多。

最终也只能困惑且高兴的接受这个事实,然后更加努力的修炼道书了。

直到今天,从东边金陵城的消息传回来,告知越国已经灭亡,宁国建立的大事之后,陆渊这才恍然,原来一直截流自己气运的,竟然是越国朝廷。

想想也是。

长沙国出自越国,本就是越国割让洞庭一郡,所建立的藩国。

两国在名分上,便有着主从之分。

而事实上,陆渊一直以来所有的旗号,也是越朝长沙国的名称。在外界各国人看来,长沙国也是大越的藩国,并非是独立自主的。

不仅是他,就连南海、宁海,西川、汉中四国,在外人眼中,也都是大越旗帜下的诸侯。

一朝五国,根本就是一体的。

不然的话,先前北伐,为何长沙、南海、宁海三国,要接受越国朝廷的调派,各自出兵十万,参与北伐?

参与北伐之后,三国之王皆在,为何要遵从武安侯白梦阳的统领,以君王之声,听从它国臣子的吩咐?

以上种种事实,不就是说明了,长沙这些地方诸侯国,与越国朝廷间的主从身份吗?

你别管那些事实,内情究竟是怎么样。

反正在外人看来,情况就是如此。

也正是因此,所以虽然越国实力大为衰败了,直辖的领地只剩下了五郡。但却依旧可以以扬州霸主的身份,与占据十郡的梁国,丢了汉中郡小半、襄阳郡大半,只剩下七郡之地的周国平起平坐。

这原因是什么?

还不是算上越国麾下的五个诸侯国,整个越国朝廷,名义上统治着十郡之地吗?

正是这看上去颇为广大的地盘,才维持住了越国的霸主地位。

而也正是靠着这份封国朝贡体系,所以不论是渊源,还是名分,长沙国都受制于越国。

在这种情况之下,他所聚拢的气运,也不得不分出三成,被截留给了越国朝廷。

“如今越国已灭,所以原本的主从名义,朝贡体系,自然也就不存在了。所以被截流去的三成气运,又回来了两成。

那剩下的一成气运,又为什么不跟着回来呢?”

陆渊想到这,眉头皱了皱:“难道是因为新生的宁国,是继承了越国的正统,所以也跟着继承了一部分对我的大义名分,这才能截留剩下的一成气运?

那要是我继续承认宁国的主导地位,做它朝贡体系下的藩国,是不是现在回来的两层气运,就又要再被截流回去?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我和宁国的关系,就得好好说道说道了。”

对于他来说,当今情况,没什么比气运对自己更重要的了。

气运越多,修炼起太平道书,境界精进的就越快。

在朝贡体系下,看起来只是被截流了三成气运,剩下还有七成之多。

可对陆渊来说,那截流的不只是三成气运,更是自己的修炼速度,被硬生生的斩去了三成之多。

这可是三成的修炼速度啊!

短期内看或许没什么,但如果从长期上来看,自己的修炼速度被拖累了三成,这是多么大的损失?

甚至别说三成了。

就算是如今被截去了一成气运,拖慢了一成的修炼速度,对陆渊来说,也是一个难以接受的事情。

自己治国理政,安定百姓,领兵出征,开疆拓土,辛辛苦苦挣的气运,折损寿命修炼太平道书。

付出了这么多的代价,最后要给别人做嫁衣?

这事情想想,就让人很难受好不?

难受到就像自己养了二十年的孩子,结果却发现不是自己的,别提多恶心人了。

如今那被偷走的气运,就是陆渊帮别人养的孩子。

这种甘当绿帽的事情,该有多冤种,才能够接受?

反正他是接受不了的。

“因此要断,不仅是主从关系要断,朝贡体系也要断。正好越国灭了,趁着这个机会,就干脆把一切都断个干净吧。”

陆渊意识到这一点,神情已变得决绝。

自己辛苦赚的气运,绝不能让别人分了去。

这新生的宁国,与他没半毛钱关系,那个沉丘,认都不认识的人,也想分自己气运,想屁吃呢?

就趁着这个机会,彻底和那群临海世家,做个切割吧。

……

虽然决定和宁国做彻底的切割,但长沙国和宁国间的关系,却也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而且就算要断,该怎么个断法,也很有讲究。

最为简单直接的办法,自然是直接派人去金陵出使,然后当面数落一通沉丘,谴责他篡位的卑劣行径,然后宣布不承认宁国,直接与对方开战。

以上这条,无疑是最快速的切割办法。

不仅能将两者间的关系,断个干净。甚至可以借着讨伐宁国的名义,收拢一波心向越国的士人百姓之心,反向收割一波气运。

但事情能这么做吗?

显然不能的。

先不说新生的宁国,在接受了越国的底子之后,实力远远要比长沙国强。真要宣战,基本是打不赢的。

就说如今长沙国的现状,也根本没那个能力,去打一场倾国之战。

所以以上做法,是行不通的。

直接硬上,无法实行,那么想要切割干净,也只能走迂回手段了。

于是在接到越国灭亡的消息,决定和宁国做切割之后。

陆渊当机立断,在当天就派出使者,分别去往南海宁海,西川汉中四国。

此去也别无它意,就一点,联合这四国,一同断绝和宁国的主从名分,朝贡体系。

只是长沙一国,独自断绝和宁国的关系,终究显得底气不足。

但如果能拉到其它几国一起,那这实力和底气,就大大增加了。

单独对付一个长沙国,和对付所有藩国,对于宁国朝廷来说,区别还是很大的。

一个是独自就可以解决的麻烦,一个是哪怕自己全力出手,也应付不了的对手。

两者孰轻孰重,自然不言而喻。

唯一令人有些头疼的,就是陆渊想要独立出宁国朝贡这个体系,其它几国愿不愿意跟从了。

长沙以外的四国中,刚刚建立不久的西川、汉中二国,同意的概率不大。

这两国实力都很弱小,各自不过七八十万民众,兵马加起来也不超过五万,说是撮尔小国也不为过。

可就是这两个撮尔小国,却还要抵挡着周国在汉中郡布置的十五万大军。

这么一个强敌压在头上,对汉中、西川两国来说,疯了才会去脱离宁国这个大树,放弃一个能够依靠的虎皮,选择独立出来,面对周围的一圈强敌。

因此想拉拢他们,成功概率不大。

好在陆渊对他们,本就没多少期待,也没指望他们能帮自己多少。

他真正的指望,还是南海、宁海二国。

这两国与自己,也是老盟友了。先前一同组成同盟,站出来和越国摊牌,拉开了封国序幕。

后面三国之间,也一直都是一个小阵营,共同进退,应付着来自越国以及其它国家的压力。

如今越国亡了。

陆渊相信,面对这个重磅消息,此时心中震动的,生出了其它小心思的,绝不止自己一人。

他想借此机会和宁国切割,让长沙国独立出来。

其它宁海、南海二国,难道就不想吗?

呃……

严望秋那老头,倒是可能真不想。

这老头年纪大了,现在好像是一百四十五六岁,也跟今年刚去世的武安侯一样,到了临死之年,没两年活头了。

在这种情况之下,他想的自然是安稳,是能把南海国传承下去。

所以对于陆渊想要搞事折腾的心思,严望秋倒是有大可能不支持。

但严老头不支持,苏玄歌那家伙,却就不一定了。

不同于已经行将就木,垂垂老矣的严望秋。

如今的苏玄歌,才八十三岁,未来还能活个六十余年,正是壮年时候。

而此人的性子,也不是个安分的。

从陆渊与对方的接触来看,这是个颇有野心,有着广大志向的枭雄。

小小的郁林一郡,绝不可能束缚住对方。唯有更广阔的天地,才是此人心中所向。

“根据我在宁海国安置的探子回报,自从北伐归来后,苏玄歌就开始在国内大肆征收赋税。

这才短短大半年,宁海国的税赋,就比以往翻了一倍。

直把国内百姓弄得不堪重负,民不聊生。甚至个别地方,都出现了大规模的百姓逃亡。

而这多收的税钱,全都被他用来扩军养兵。

这苏玄歌以先前北伐时,俘获得两万周兵、以及原本郡类的一万郡府县兵为骨干,又从北伐带回来的几万民勇中招了两万人,组建了一只规模在五万人的战兵。

后面又在地方府县内,大规模的扩编府兵县兵,以每府三千人,每县两百人的规模,招募了五万人的府县兵。

甚至还学着我,在地方弄起了民团。

这一番操作下来,几乎让他整出了十万正规军,以及十数万民团。

虽然这些新编练的战兵、府县兵、民团,战力很可疑。

但这大小二十余万兵马,数量上却是拉起来了。而且五万战兵,五万府县兵,说出去也很唬人。

如今的宁海国,从纸面实力上来看,已经算得上个军事小强国了。”

陆渊回想着这几个月来,从宁海国那边传来的情报。心中对于苏玄歌的心思,就已猜的透透的。

小小的宁海国,如果单纯只是自卫,哪用得着这么多兵马?

只需有个五万左右的战兵、府县兵,加上苏玄歌这位先天宗师,纵然外人是二十万大军来攻,也足以御敌于外,保证整个宁海国的存亡了。

所以自保的话,宁海国只要有五万的兵马,就足够使用了。

可现如今,苏玄歌却不顾自己宁海国初立,地方人心不附的现状,硬是要横征暴敛,逼的百姓逃亡的程度,也要大征赋税,把人往死路上逼。

这种竭泽而渔,杀鸡取卵也要扩军的手段,你要说他纯是为了自卫,怕是三岁小儿都不信吧?

那么既然不是为了自卫,苏玄歌在国内横征暴敛,养着许多兵马,自然不是用来看的,而是用来对外扩张的。

他扩张的方向是哪边?

从地理上来看,无非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宁海国北边,就是长沙国。

陆渊疆土万里,有雄兵二十余万,国内还有两位先天宗师。这等实力,倍于宁海国,苏玄歌只要脑子正常,就不太可能去招惹他。

而西边,则是西南诸夷国。

在西南边的诸夷国,虽然大多实力都很弱小,许多不过一府一县之地,数万十数万之民,是真正的撮尔小国。

只需有个几千上万大军,便可在那边灭国无数。

西南那片地界,除了这些撮尔小国外,也有着几个霸主。分别是大长和国、大理国、南诏国。

西南地界上,那些小夷国,基本都是附庸那三个大夷国。

宁海国想打那些小夷国的主意,就不可避免的会对上那三夷国。

可这三个夷国,全都拥地千里,治民百万,国内能出十数万兵,并且有着先天宗师坐镇。

论起实力来,根本不比宁海国弱,甚至还犹有过之。

苏玄歌只要不傻,就不可能去捅这个马蜂窝。

所以他剩下的扩张目标,就只剩下向南和向东了。

而宁海国南边,就是原本属于大越,现在属于大宁的九真郡。

如今的九真郡,经过这几年的恢复,大概有着二十万户,一百万出头的人口。

此郡之内,则有着朝廷武平侯谢宁率领的五万战兵,还有当地组建的两万郡府县兵镇守。而且若有需要的话,当地也可征召十余万民夫。

有这些实力在,苏玄歌想打下九真郡,基本也是做梦。

“所以他最后的目标,就只剩下南海国了。”

陆渊心中默然。

长沙、南海、宁海三国间的同盟,在开始建立的时候,他就知晓,早晚会破裂。

而自己也一直在防备着这点,为着日后决裂,做着准备。

但苏玄哥这么快就开始打起了南海国的主意,也着实变心的太快了些。

不过也难怪。

此国之中,严望秋很快就会老死,到时南海国便无先天宗师护佑。

而严望秋北伐回国之后,也没开始跟苏玄歌一样,着手建立自己的战兵体系。

如今整个南海国内,还是如先前一般,只有万余人的郡府县兵。

这点实力,等严望秋一死,对于外人来说,与形同虚设没什么区别。

偏偏南海国都是如此富庶,在这乱世之中,周围一群众狼环视之下,自然谁都想来咬上这肥羊一口。

苏玄歌会动心,也很正常。

别说他了,就连陆渊,说不心动,也是假的。

他和苏玄歌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不会主动背盟,在盟约期内,不会对这个盟友下手吧?

说来说去,这乱世之中,强者生,弱者亡。

你不努力去吃别人,别人就会来吃你,要不怎么说大争之世呢?

有着这种觉悟的苏玄歌,在如今越国灭亡的大势下,自然会如陆渊一样,不可能在甘心接受先前局面,在名分大义下,受制于新的宁国。

他站出来,和陆渊一起独立,基本是没问题的。

而长沙宁海两国一动,作为三国同盟的一份子,南海国纵然再是不愿,严望秋也只能乖乖跟着一起,随着脱离宁国。

所以此次切割决裂,三国同盟间,还是共同进退,当是无疑了。

三国一体,便有四位先天宗师,几近四十万兵马,此等实力,已经和宁国持平了。

有这等威慑在,足可让宁国朝廷,心生忌惮,做出妥协了。

因此在派出使者之后,陆渊便开始安心等待,各国对此的回复了。

同时也是在等待,宁国那边开国之后,派来长沙的第一波使者。

关于扬州地区霸权的变革,很快就要拉开序幕了。

旧的体系终将打破,临海世家的千年王朝,此时便到了吹响灭亡号角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