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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道六年二月十六,蓝照云率六万苗兵撤离石阳县,返回老巢武陵府。

周国左柱国大将军李烟景收拢兵马,于安乡县外扎营四座,率四万兵,据守此城。

次日,收到消息的上官明,随即留下万人留守巴陵城,而后亲率八万大军,先是收复了石阳县,而后进军安乡,兵围此城。

一时岳阳府内,战云密布,乌云催城。

……

弘道六年二月十七,衡阳府双峰县境内,前往邵阳府的官道上,烟尘滚滚,旗帜如云。

此地已逼近邵阳府,又临近武陵府,更近长沙府,实乃四府交界之地。

往日里,苗人便没少进入此地劫掠,衡阳府也在此屯住了数千民团,守卫地方。

两边没少在此地交战,再加上一些地方盗匪,可以说是个十足十的混乱之地了。

因而到了此地,陆渊便大洒探骑,前往附近百里之地,日夜侦索,以防有贼人突袭。

不过显然,他这番小心,是做了无用功。

本地的那些苗人、贼寇,早早的就听闻,此地将有数十万大军行过的消息,在陆渊大军还未到来前,就已望风逃散了。

而驻守当地的一些民团官员,更是已经备好了犒劳物资,等大军一来,便发动百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故而一路走来,除了探骑抓到了一些来不及逃走的苗人、贼寇外,大军就并未经历什么战斗了。

此等情形,既然陆渊心安,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得劲。

颇有一种自己全力而来,却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落空感。

好在此时还在衡阳府境内,还是朝廷治下,距离武陵府、或者邵阳府,都还有断距离,因而没碰到苗人,也属正常。

故此他倒也没太过失落。

不过陆渊心中有些不得劲,但在旁人看来,此番出兵,却是威风凛凛了。

中军队伍,特制打造的主将豪华车上,陆渊合上窗门,从外间收回目光。

才回过头,眼前一白发老翁,便笑盈盈道:“将军此次出雄兵,洞庭震怖,那五毒苗人,必将闻风而散胆。此次或可将其扫灭之,还郡内之安平,功冠诸将。”

陆渊听了,不由连连摇头,谦逊道:“国师谬赞了。本将此次出兵虽众,但远称不上雄,也就是欺负欺负那些苗人罢了。对上真正的精锐之师,还是差了许多的。”

眼前这白发老翁,正是从南海而来的宗师严望秋,如今的当朝国师。

自从这位老宗师来了之后,陆渊每白日,必拉着对方与自己同车。到了夜间扎营,也把老宗师的营帐安排在自己营帐附近十丈之内,可谓是贴身带着了。

而这么做,效果自然也很明显。

跟着这么位老宗师,有一位强力保镖在,陆渊每日里睡觉都放心了不少。

自从此前天罗法会归来后,再度久违的睡了好几个安心觉,好好的放松了心情。

还别说。

心中吊着的心放下来后,他自身心境,竟然又有些许突破。

而这些日子来,一直在参悟的武道外身,也有了些许进展,算是收获不浅了。

有了以上这些好处,陆渊对于严望秋的态度,不由更加亲切和善了。

而他这份善意,自然也被这位老宗师体察到了。

能结识一位当朝冉冉升起的将星,对于已经靠向朝廷,打算走开邦建国这条道的南海派来说,自然也是件大好事。

再加上来的时候,严望秋也从上官明处得知了,这位雄踞洞庭南境的平西将军,也是朝廷十大宗师计划中的一人,目前正面临着突破先天的关卡。

两人在某方面上讲,也算是同盟了。

有着这诸多关系在,这些日来,严望秋也未拒绝陆渊的亲近,热情的回应了起来。

甚至有的时候,还会主动提点陆渊,传授一些突破先天之要,结下一份善缘。

如此一来,两人关系,便迅速攀升起来。

虽谈不上成为至交,但至少明面上,已经算得上好友了。

“天下雄兵,无不是百战而来。就算此时将军麾下精锐甚少,但只要在这次讨苗之战中,打上几仗,历练历练,淘弱留强,自然就都是精兵了。”严望秋看着眼前年轻至极的陆渊,捋着胡须,略带几分恭维的说道。

虽然他已经是江湖成名百年的老宗师了,论起个人武力,是远超眼前这位平西将军的。

但一来,严望秋年岁已高,活不了几年。

二来,陆渊之实力,实际上已算不上弱。

不管是一流巅峰的修为,还是即将突破先天的前景,都足以让任何一位宗师重视了。

三来,陆渊并不是纯粹的武人,而是一位统兵征战,割据地方的将领诸侯。

就如此时,对方一声令下,便可起二十万雄师。纵然这二十万人,多数为民团夫子,但能聚起如此多人,也足可见对方实力了。

反正就严望秋自忖,就算以他南海派在南海郡的势力,哪怕有数万弟子,但真的倾力起兵的话,顶多也就能拉起十万人左右的队伍。

而这种队伍,论起实力,可能还不如陆渊手下的那些兵马呢。

所以严望秋先前所说,陆渊此次出兵,震怖洞庭,还真不是虚言。

能拉起二十万兵马,这是真真骇人无比的。

反正这位老宗师心里面,是多少被吓到了的。

所以此时,对于眼前这位实力逊色于自己的平西将军,严望秋却是半点也不敢轻视,完全以平辈论交,甚至有时候还自甘于下,不敢得罪。

原因也无它。

他老了,活不了两年了。而陆渊却有无限之未来,根本不是自己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能够得罪得起的。

“战事残酷,兵灾凶险。我麾下将士,皆有儿有女,有父有母。

其等若死在战阵,无疑会使父母痛失儿子,妻子痛失丈夫,儿女痛失父亲。

此皆为人间大悲也。

若能少经历些战事,使得地方安平,更为我之所愿。”陆渊带这些诚恳的说道。

要修太平道书,首要便就是人口。

对他来说,治下民众是人口,能带来气运命格。而麾下大军,同样也是人口,能起到相同作用。

故而,不管是民众,还是军队。能少死一点,都是极好的。

“未想将军还有如此之仁心。”

严望秋听到陆渊的话,脸上不由生出些许敬重。

如今乱世之中,各地军头无不暴虐民众,为了扩张兵马而横征暴敛,丝毫不顾百姓之死活。

而他一路走来,尤其是先前看过了庐阳府的恢复发展后,其实对于陆渊的印象,早就有大改观。

能将一个刚刚经历战争的地方,重新建设成太平乐土,别的不说,就这份治政之能,就胜过太多军头了。

此时又见陆渊表明一些心迹,就不由更有触动了。

作为先天宗师,严望秋对外感官、心灵感触,可以说是极其敏锐了。自然分辨得出,陆渊刚刚那话,是真情流露,而非是作秀。

严望秋正想要安排后事,为子孙后代谋划退路,对于陆渊这等宽厚之人,自然更加看重了。

‘这位陆平西如此仁厚,若能结好于他,甚至将朝廷许我的封国,安排在对方身边。那么有这么一位仁厚之君,守望相助,我之基业,或将更稳固许多。’

心中这般想着,严望秋看着陆渊,便好心提醒道:“将军顾念士卒性命,此成为仁心。但就算是仁心,也分小仁与大仁。

顾全将士性命,此为小仁也。

股权全郡之太平,天下之安稳,此为大仁也。

如今苗人作乱,勾引敌国,祸乱天下。若不以雷霆之势将其铲除,恐天下永无宁日。

如今正是用兵之时,将军可切勿因不忍将士性命,而对苗人心慈手软啊。”

作为一个老前辈,老江湖,严望秋也算是见惯了那种,因为一时手软,而遗祸无穷的例子了。

此时自然不想,看到陆渊也重蹈此覆辙。

不过他这显然多虑了。

“多谢老宗师提点。”对于严望秋的好心,陆渊虚心接受,然后道:“吾知慈不掌兵之理,不会心有顾虑的。战阵之上,生死之场,性命由天,此为常理。

本将领兵多年,早有体会,方才不过一时有感罢了。”

虽然爱惜人口,但这也不意味着,他就妇人之仁了。

若真的需要用人命去填,那么为了取得战事胜利,陆渊也不会犹豫退却的。

当初他能够为了平定七星门叛乱,接连启用先登营攻城拔寨。如今自然也能为了平定苗人,用那些战兵民团的性命,夺取胜利的果实。

这一点,陆渊看得还是很清楚的。

长痛不如短痛,长乱不如短乱。

五毒教苗人不平息,不将这祸乱之源铲除,那洞庭郡就永远不可能获得安宁,地方百姓就永远不可能安心生产。

为了全郡之太平,为了未来之长久,一时之牺牲,也是可以忍受的。

而陆渊,不过是在完成这个长远目标时,捎带上自己的一份小小私力罢了。

此即为成就大仁大义时,顺带也成就自身之小仁小义。

“善哉。”

见陆渊听得进劝,严望秋不由抚掌而笑:“将军能知进退,明大义,此战无……”

这位老宗师话说到一半,忽的神色一变,身上一股骇人气息,便突然爆发出来。

只见一抹湛蓝海水,瞬间出现在了两人身周,将整个车内保护了起来。

陆渊反应也颇快。

在严望秋气息爆发的那一刻,久来的稳健性子,也令他立刻意识到,这应是有人袭击。

于是他身上已日趋于完善的赤阳气场,也瞬间从体内涌出,然后牢牢的贴着自己身躯,把整个人护卫起来。

而也在这两人做出防备的时候,只听轰的一声,一股巨力从车顶落下,瞬间将整辆大车化为碎片。

而后只听得天地间一声嗡鸣,一股巨大的震荡之力,就以破碎车辆为中心,向着四方传递出去。

烟尘滚动,风声狂涌。

等烟雾散去,陆渊便见到一道七彩斑斓的彩烟,此时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朝着自己与严望秋席卷而来。

而旁侧也有一道波澜海水,此时环成一圈,层层叠叠,那卷来彩烟阻挡于外。

任那彩烟汹涌,可却丝毫奈海水不得。

也在这时,那彩烟之后,一道倩妙身影,落在两人眼前。

“蓝彩儿!”

望着那女子身影,几乎瞬间,陆渊便识破对方身份。

此时此刻,能来袭击他的先天宗师,又是这如此具有标志性的手段,除了那位五毒教的圣女,几乎想不到别人。

“陆渊!”

蓝彩儿躲藏在彩烟之中,看着前方那被层层海水,庇护于后的赤色人影,也忍不住咬牙道:“没想到越人朝廷如此看重于你,竟还派了先天宗师来保护。好啊!好啊!”

精心策划的一场刺杀,没想到竟然会遭此变数,顿时让蓝彩儿心头大恨。

她盯着前方,正从容显化出武道外身,布下层层海水外向的白发老翁,大骂道:“严望秋,你也是江湖宿老了,竟也投靠了朝廷,当了鹰犬。

这也算了,堂堂一介宗师,此时竟沦落到给一个小辈充当护卫,你羞也不羞?”

然而面对这番喊骂,严望秋却是神色变也不变。

既已投靠朝廷,那么来自江湖上的一些唾骂,他早就有所预料。

可相比于宗门后辈的延续,些许的骂声,又算得了什么?

就如眼前那五毒教苗女,此时不也就只能骂两声,还能做何?

“妖女,休得逞口舌之狂。有本事就先破了老夫这万涛真意,打破外身,杀了进来。”

严望秋冷冷的盯着蓝彩儿,澹澹道:“若是破不了,那今日,你便别走了。”

说话间,他看了眼周围。

此时附近护卫的将士,也从主帅被刺杀的震惊中,反应了过来。

大批陆渊挥下的亲兵,已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他与陆渊二人,现在身处大军护卫之中,拖延下去,等附近都被将士围住,那么纵使蓝彩儿为先天之尊,今日也别想逃去了。

蓝彩儿自然也看到了这一点。

她望着那些迅速逼近的亲兵将士,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喝道:“朝廷狗贼,给我死!”

话落,就见周围,原本正不断冲击海水外相的彩烟,此时风向一变,随着真气劲风之下,迅速的朝着周围扩散而去。

那些向内圈冲来的亲军护卫,被这毒烟一吹,顿时如割草般倒毙,连半点反抗都无,竟就被毒死了。

普通士兵与先天宗师之间,差距便是如此之大。

呼吸之间,就死了上百亲兵。

周围正在冲来的士兵们,见此一幕,顿时吓了一跳。

一些人甚至脚步都停了下来,不敢再往前冲。

面对这如神如魔的妖女,那些普通士兵,实不知该如何应对。

陆渊看到手下士兵进退有些失措,这时也运起内力,朝着外面传音下令道:“众将士听令,结阵包围此处,调遣强弓硬弩,给我射杀此妖女。”

这五毒教妖女竟然真的敢来刺杀于他。

而自己身边又有严望秋,这位老宗师在,又有万军随从。

如此天赐良机,陆渊自然要尝试将此女留下,围杀于此,解除心头大患。

此时就当机立断,哪怕不惜代价,今日死上万人,也不能放对方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