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山最终也没能拗的过这位先生,只得跟在先生后面往上山走。
陈长生问道:“你师父可是玄黄道长?”
“居士从前来过?”常山问道。
陈长生笑道:“来过,不仅如此,我还认识你师祖。”
“师祖?”
常山愣了一下,说道:“居士见过师祖?”
“嗯。”
陈长生点头道:“你们师祖叫做洪三才,道号就取了三才二字,生前常唤三才道长。”
常山有打量了先生一眼,问道:“居士当真见过我们师祖?”
师父今年都六十有二了,那师祖该是早早的就去了,这位先生年纪看着又不大,又怎么可能见过师祖?
“自然是见过,而且还是朋友。”
陈长生说道:“你师父曾跟你们说过你们师叔吗?”
常山顿了一下,不可置信道:“贫道…还有师叔?为什么不曾见过?也没听师父说起过?”
陈长生说道:“你师父是师兄弟三人中最小的那个,你的另外两位师叔则是在你们师祖仙逝之后去了凡间,只有你们师父留下来继任了观主。”
常山张了张口,仍旧有些怀疑,问道:“那你知道,两位师叔叫什么名字吗?”
“玄天,玄地。”
陈长生说道:“不信你可以去问你们师父。”
常山信了个大半,追着问道:“那两位师叔当初为什么要去凡间呢?”
陈长生问道:“那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呢?”
常山说道:“观里有师父,又有师弟师妹,有吃的,也有穿的,为什么不留着呢?”
陈长生听到这话笑了起来,他打趣道:“你两位师叔其实才是聪明人,而你师父最笨,所以就留了下来。”
常山听到这话皱了皱眉,有些温怒道:“师父才不笨呢!你又凭什么这样说!”
“不笨又怎么会留在山上呢。”
陈长生说道:“若不是笨的不可开交,又怎么会选择在这山上苦度余生呢。”
“师父不苦。”
常山气愤道:“师父有我们陪着,有山里的山雀陪着,有林子里的鼹鼠陪着,每天都过的很好,怎么又叫苦度余生呢?”
陈长生见常山这般维护他师父,不由得笑道:“那是因为你师父从没享过什么福,活到六十多了,一天都没享过。”
“师父从未觉得在受苦。”
“那确实是。”
陈长生认同道,但却又转言说道:“但你知道吗,这世上有人觉得能吃上糟糠胡饼就算满足,而有的人就算吃的是山珍海味都觉得不够,你师父自认为的福其实在外人眼中,就是清苦。”
常山问道:“那你说什么才叫不苦?”
陈长生问道:“且不说大鱼大肉,穿衣不愁,吃饭不愁,你师父可曾做到?”
常山张口欲要反驳,可一想到师父那一身道袍上的补丁,又不知该怎么说的出口。
穿衣不愁,师父不曾做到。
吃饭不愁……
有时观里粮食紧俏,经常都吃不上饭,只能在林间采些野果来充饥,而师父永远都是吃的最少的那个,一股脑的全都给了徒弟们,自己只说不饿。
吃饭不愁,似乎也没做到。
陈长生看了他一眼,说道:“答不上来了吧?”
常山抿了抿唇,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他抬起头来,看向了那位先生。
“那……”
常山张口,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来。
陈长生问道:“你是想问怎么样才能穿衣不愁,吃饭不愁?”
常山点头答应了一声,“嗯。”
陈长生咧嘴一笑,回答道:“我只是在解释这个问题,可没说我能解决。”
常山的头再次低了下来。
他的神色之中似乎多了些许落寞。
当一个人想去改变某些现状却又无能为力时,那种无力感,相当之折磨。
陈长生挑着水,缓步朝着山上走去。
常山也不说话了,他在思考着这个问题,他觉得这位先生一定是知道的,只是并不想告诉他罢了。
他一路上注视着这位先生,忽然间发现这位先生挑着水走了这么长一段山路,都不曾喘一下。
常山有些佩服,但心里却又对这位先生有种说不上的讨厌。
因为这位先生说师父过的苦,而且还用三言两语就说服了他。
没过一会,就到了观门口。
陈长生看了一眼道观,相比起从前,道观更加破旧了,数年风霜如今也有些不成样子了。
“喝……”
道观里传来挥拳的喝声。
陈长生抬眼看去,只见那道观的观主正盯着面前的三个徒弟,稍有差池,手里的树枝就要抽到身上。
常山上前道:“师父,我回来了。”
玄黄的目光集中在弟子身上,头也不回的说道:“那就一并过来练功。”
常山看了一眼身旁的先生,转头看向师父道:“师父……”
“嗯?”
玄黄转过头来,他的视线之中也看到了那位先生。
他的身形微顿,目光之中也显露出些许惊愕,但又很快平息下来,恢复了往日的和煦。
“陈先生……”
陈长生迈步走进了道观,问道:“近来可好?”
玄黄和煦一笑,点头道:“都好。”
……
陈长生与玄黄走进了道观里面。
四位师兄弟都收了功。
小师妹紫苏看着那位先生,问道:“师兄,这位先生是谁啊?”
常山摇了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这般看来,这位先生之前说的或许都是真的。
他真是师父那一辈的。
陈长生和玄黄来到了道观后面的凉亭。
玄黄吩咐常山砌了两碗茶来。
“这是先前在山里采的野茶,滋味也算可口,还望先生莫要嫌弃。”
一点茶叶,就是他现在最能拿的出手的东西了。
陈长生笑道:“陈某不挑的,没有也可,有自然是最好,更别说是嫌弃了。”
玄黄将茶水推至陈长生面前,接着说道:“先生往年都是六月廿二左右来,这次似乎来的早了几日。”
陈长生说道:“早晚都是一样,都要来的。”
玄黄听后微微一顿,欣慰不已。
只要是陈先生不曾忘了这个破道观就好。
陈长生打量了一翻玄黄。
相比起六年前,玄黄愈发苍老了,眉目之间也多了许多皱纹,而那头顶也尽是白发。
当真是岁月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