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疑惑军粮
夏凌掂了掂钱袋、王赫牵着马匹对陈远陌感谢又感谢,他们这等市井小人物居然被大官爷解围,何等殊荣,几人都抱着祖上烧高香的想法了。
唯独林淼一直没有好脸色,或者说面无表情更为确切,他将陈远陌温柔的目光和春风般的笑容视为无物。
有了马匹,要回来银两,金梅班一行人将行头搬到板车上,离开东亭驿站。
陈远陌没有派人盯着,因为他很确定,他的淼淼早晚会自己回来。
夜晚,陈远陌躺在床榻上辗转难眠,黑暗中单薄的身躯蜷缩在被子里,他捂着嘴发出嘤嘤的声音,若不是门外有巡逻的侍卫,他早就放声大笑了。
七年前的丑闻,陈远陌成功反杀复盘,但真正的自己也被暴露在林淼面前。背叛、欺骗、囚禁……一切的一切将林淼逼入绝境近乎崩溃,他的逃离将陈远陌那张伪善的面具彻底撕开。
当年陈远陌是真的想砍掉林淼的四肢,甚至产生即使人死了也要抱着他的尸首睡一辈子的打算。可如果真这么做,他就亲手捻断心中唯一念想,万劫不复了。
在去青州上任前夕,已是极度偏执的陈远陌没有去追受伤逃亡的林淼,因为当时他被千万双眼睛盯着,如履薄冰。
陈远陌压下心中种种不甘与怨恨,他说服自己给林淼一个离开的机会,也与自己打个赌。
他放林淼一条路,不追不找,不管不问,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他陈远陌还能再见到林淼,那么无论付出多少代价,他一定把人禁锢在身边,哪怕把对方化成一盘灰烬也在所不惜!
而七年后的今日,他赌赢了,在这东亭驿站里,他见到了久违的人。
老天是眷顾他的!
第二天清晨陈远陌起了个大早,一夜兴奋的他没怎么睡,精神却很好。
在院子里瞎转悠的他遇到一个身穿粗布衣裳的小老头,小老头手拿一半旧的书册,满口抱怨的从前院一处偏僻的小门走了出来,那小门很隐蔽,不仔细找还发现不了。
陈远陌好奇的走了过去,小门已经被上了锁,在小门附近有些散落的谷物大米,这里是……粮仓?
掉落在地上的大米很干净,看样子像是新运进去的。
“老人家,”陈远陌叫住那小老头,快几步走上前去询问,“这里是粮仓吧?是存储什么粮食的?”
老头见陈远陌这么年轻,以为他是暂住于此的赶路客,便小声警告道:“可别打这粮食的主意,小心掉脑袋!”
“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陈远陌见老头脚底游离,像是大病初愈,“你还在生病吧看你手里拿着账本,在点数粮仓里的粮食?这粮食这么重要?”
“可不是么!”说到这里小老头心里就来气,嘟囔道:“我此处看守粮仓几十年,从未出过岔子,可前两天也不知从哪儿运来大批粮食,我在家养病也没人通知我,若不是今日回来取东西,我还不知道呢,你说这缺斤少两的,我找谁说理去?”
不知来源的大批粮食?慌忙到连看守仓库的人都不知?陈远陌对东亭驿站连带着其背后的卞梁有些不满了,密令已下,此处有贵客住宿,怎么还搞这些东西?
陈远陌回屋后立刻叫来侍卫,趁明日皇帝抵达之前务必查清这批粮食来源。
另一头,经过昨日一个下午的赶路,林淼带着金梅班终于在天黑之前找到一处客栈歇息。
早上,林淼在大厅里用早膳,让夏凌去掌柜那边把账结了。
昨晚上林淼也是一夜未眠,随着时间的流逝,当年那股如坠冰窖的感觉已经变淡,但陈远陌的恐怖,当时要砍掉自己四肢的那份绝情,依旧是林淼的梦魇,明明是同一个人,同一张脸,怎么能在如沐春风和扭曲阴狠之间来回切换!
林淼想了一个晚上,为了活命他打算把金梅班解散,给伙计们些遣散盘缠各谋出路,他独自一人也好躲藏。
林淼有个坏习惯,一旦遇到糟心的事儿就会往嘴里不停的塞东西,用吃来解决问题。满脑子都是逃亡的他,一口气吃掉五个拳头大的包子,当他拿起第六个时,旁边杏眼瞪直的范楚楚一把拍掉林淼的手,将只剩下两个菜包的盘子护在自己怀里,她道:“老板,你心情不好也不该发泄到早膳上,你把菜包吃完了,我吃什么啊!”
“你一女孩子家吃多变胖还怎么登台唱戏?”林淼不以为然,他又拿起一大馒头往嘴里塞,把脸撑得鼓鼓的。
“……”老板,你这种吃法也讨不着媳妇,这么能吃,家里准吃垮!
范楚楚也不知自家老板是怎么了,离开驿站后就开始心神不宁,她眼睁睁的看着林淼三口解决掉一个大馒头后,终于忍不住按住他寻觅拿第二个馒头的手,担忧的问,“老板,出什么事了?”
“没事儿,”林淼虽然这么说,可藏不住心思的他将情绪全写在脸上,很明显的他有心事,甚至局促不安。林淼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和几张旧黄的纸,推到范楚楚面前,“楚楚,这是你们师兄妹三人的卖.身契,还有些银票,你记得收好。”仟千仦哾
卖.身契都直接拿出来了?记得老板当时买下他们时,说要卖命干够十年才放人走,这还不到六年呢。
若林淼是那种黑心肝的老板,范楚楚心里早就礼花响炮齐放,赶紧收下卖.身契怕对方反悔,可这么多年来没挨打也没挨骂,大家相处的像是一家人,对他们师兄妹三人来说,林淼就是大哥的存在,怎么说散伙就散伙了呢!
“老板,你到底怎么了?!”范楚楚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一把拉扯住林淼的袖子,朝着在掌柜那边结账的夏凌喊道:“夏凌!快过来,老板不要我们了!”
感受到其他客栈住客都眼巴巴的目光,林淼赶紧把衣袖抽回,来涨红了脸,“范楚楚,女孩子家家瞎说什么呢!”
“不是啊,老板,你可不能丢下我们!”范楚楚说着眼圈都红了,她朝着夏凌那边吼道:“夏凌?!夏财迷!你还不快点过来!老板要抛弃我们了!”
早上在客栈里用膳的住客络绎不绝,堂里十分吵闹,夏凌能听见范楚楚喊他,但喊些什么他着实没听清。而他自己在掌柜这边结账也遇到些小麻烦。
金梅班这一批人,住一晚三两银子。当夏凌从昨日驿巡官王城给的钱袋里拿钱时,这才发现粗布钱袋里哪儿有什么银两,而是几块破石头!
夏凌拿着钱袋怒气冲冲的来到林淼这边告状,“那个驿巡官太坏了,钱袋里哪儿有什么八十两,他装的破石头糊弄我们!”
林淼接过夏凌手中的钱袋,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在桌子上,果然,几块破石头和碎石块。
夏凌咽不下这口气,本来就圆乎乎的脸蛋气得更鼓了,“老板,我这就骑快马过去讨要!那个混账驿巡官,在那大官爷眼皮子底下耍心眼!”
“别去了,不是他,咱不差那点银子。”驿巡官可没那个胆子和头脑,在这种事情上动手脚,八成是陈远陌的授意,是想让他恼羞成怒回去讨要吗?他林淼才不上当。
“老板,你发财了么你,八十两你都不要了?!”夏凌惊呼。
范楚楚一旁道:“他何止八十两不要,连我们都不要了!”
“楚楚你什么意思啊?”
范楚楚把他们仨师兄妹的卖.身契摊开,丢在夏凌面前,“老板让咱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娘。”
“老板,你又什么意思啊?!”
林淼被他们吵得脑壳疼,大馒头也不吃了,他站起身道:“我去结账,你们把伙计们都叫去院里,回头我亲自跟大家说。”
“老板,你这是为什么?倒是说个理由……”范楚楚说着又要扯林淼的胳膊,还没碰到呢就被夏凌给拉了回来。
不似范楚楚这般单纯直白,夏凌脑袋瓜聪明得多,他不是瞎子,昨儿就看出林淼的神不守舍,肯定和东亭驿站的那位大官有关系。
可夏凌又闹不准两人之间有何过节,老板这架势像是遣散不相干人等后逃命,可那官爷的态度看也不像是仇人啊。
“楚楚,我得回东亭驿站一趟。”夏凌决定要把事情弄清楚。
“你去驿站做什么?”
“看能不能把那八十两要回来。”
“你还真掉进钱眼子里了,”范楚楚怒声道:“金梅班没了,你还想那八十两?!”
“不是,”夏凌连忙解释,“我就是觉得老板这么做,和昨天抵达驿站的那位官爷脱不了干系,我是去摸一摸敌方底细。”
范楚楚有些听不明白,但三师兄妹中夏凌是最聪明的,听他的准没错,“我与你一起去吧,互相有个照应。”
夏凌想了想也成,让楚楚在门口守着,万一出意外也有人回来通风报信,“行,我给王赫说一声,先把老板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