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7贝家寨事
秋末时节,青州剿匪之事轰轰烈烈的展开,由节度使李承载亲自带兵,向凉州户县山头的黑熊寨发起攻击。
和带兵打仗不同,围剿山贼规模小,流动性高,山贼东躲西藏,上蹿下跳,这让只会带兵冲锋陷阵的李承载陷入苦战。
与此同时,青州十四户县有件喜事。发生在这个县上喜事是该县的富裕户家中独子娶妻,娶的是京都人士。
十四户县是青州境内最大的县,也是最贫瘠的县,这县由十四个村子组成,故命名为十四户县。京都贵小姐嫁到十四户县这穷乡僻壤里来,惹得县内百姓众议,在他们看来,京都人士都是高人一等贵人,怎么可能愿意嫁过来?
娶亲的乃富裕户的独子,名为张磊贤,张磊贤年少读过几本书,家中有些地,日子过得比食不果腹的村民好些。有好事之人问过张磊贤,是怎么提亲提到京都去了?按照他的回答,是家里上一辈订的亲事,后来女方家人搬去京都断了联系,最近几年才有了走动,恰巧两家有适龄未婚男女,就把事情订了下来。
那嫁到十四户县的京都小姐名为于飘飘,家中是开布店的,在京都就是小门小户,可在青州十四户县人的眼中,就是金贵儿的人。
张磊贤家嘴碎的婆子到处传着主人家的八卦,说进来的新妇柳飘飘肤白貌美气质佳,性格活泼开朗,操着一口京都口音,一双纤纤玉手一看就是从未干过活的。于飘飘嫁过来时,除了带着丰厚的嫁妆外,还有三个陪嫁丫鬟,那丫鬟也生得唇红齿白,怕是过几年给丈夫开脸做通房。
十四户县这等贫苦之地,从京都嫁来新妇和家里母鸡下金蛋一样稀有,没过多久于飘飘就声名远播了。但是在青州,尤其是十四户县这山贼大本营,美妇人声名远播并非好事。
就在于飘飘嫁入十四户县的十几天后,一日她带着三个陪嫁丫鬟及家中的婆子出门,去邻县转转,这马车走到半道上,被山贼堵着了,一车的美娇娘被山贼抢了去。张贤磊在家等了一天,到了傍晚也不见人归来,心想坏事,只得向十四户县的县衙门寻求帮助。
十四户的知县名为杨恒裕,万事以巡抚黄广庆马首是瞻,是个见风使舵的胆小之人,得知失踪的嫁入的新妇是京都人士,生怕惹得京都达官显贵,于是立即将此事报告给黄广庆。
于飘飘在这山贼横行的是非之地忽然失踪,这八成被山贼掳跑了,可青州地界上,各路山贼那么多,谁知是哪个不长眼的货色干的事,黄广庆派人好一番调查,才查到是贝家寨那群人干的。
贝家寨的大当家名为贝牛疤,他年少时曾为武僧,练得一身好武艺,本人十分好色且手段残暴,喜爱侮,杀美人,男女不忌,他身背数十条人命,当初官府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人擒拿归案,本该秋后问斩,却因十年前那场地震率领众多犯人从监牢里逃出来,建立贝家寨,烧杀抢夺无恶不作,他本是亡命之徒,过一天算一天,今日有酒今宵醉。
于飘飘还没嫁进来时,贝牛疤就听闻十四户村要娶京都美娇娘的消息,这着实让他心痒痒,这瞅着机会就将人抢来了。
为此,黄广庆派人去贝家寨交涉,奈何贝牛疤对于飘飘非常满意,他一四十多岁正直壮年的大老粗,头一次掳到京都女子,他对这怯生生的女孩动了心思,于飘飘这活泼可爱的样子着实是贝牛疤喜欢的类型,经过几天相处他打算娶于飘飘当他的压寨夫人,把于飘飘那几个陪嫁丫鬟也送给手下当婆娘。所以黄广庆让他把人还回去,怎么可能?!贝牛疤直接把被派来交涉的人抽一顿鞭子丢了出去,让其转告黄广庆,美娇娘他扣下了,至于怎么打发十四户县张磊贤那厮,让他们自己想办法。
黄广庆对此心有不满,但还得忍下,贝牛疤这人算好说话的,就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喜爱玩弄美人,想从他手中讨回人来,宛如登天了。
黄广庆只得退一步,让人快马加鞭的去京都打听于飘飘的身份背景,得知她家在京都就是无依无靠的平民百姓,翻不起什么风浪,便心中有了计较,捎话给十四户县知县杨恒裕,让张磊贤认栽,他的妻子是回不来的。
杨恒裕原封不动的将黄广庆的意思告知,气得张磊贤随手拿起宅院里的棍子把杨恒裕赶走!自己八抬大轿抬进门的妻子,他心爱的于飘飘被山贼掳走,父母官非但不帮忙把人寻回,还让他放弃,说什么于飘飘被山贼抓走,定是清白不保,名节受损,这样的不干不净的妻子回来了也会被人指指点点。
张磊贤心里恨啊!官府欺善怕恶维护山贼,这是什么个什么世道!
话说陈远陌的伤势好的差不多,终于可以办公了,这日他起的大早,坐着轿子来到巡抚衙门大门口,从轿子上下来,只见大门口处跪着三五个人。
跪在最中间的是一年轻男子,他头发凌乱,嘴唇发干起皮,形象甚是狼狈,他双手举着一块木板,木板上写着大大的“冤”字。
“这……这是……”陈远陌好奇的走了过去,守在门口的侍卫见了,快步走上前去,将陈远陌拦下,“陈大人!”
陈远陌狐疑的道:“这怎么回事?这人是要报官吗?怎么跪在这里不进去?”
侍卫的眼神似有躲闪,“大人不必管他,他就是无赖,等他跪累了自己就走了。”
“我不是无赖!我不是无赖!”那年轻男子嘶哑着声音,他踉踉跄跄的站起来,跪的太久,刚迈出几步又腿软的摔倒在地,陈远陌见状,连忙上前把人扶住,“你有什么事吗?跪在此处多久了?”
这位从两天前就跪在此处,不吃不喝,只为讨个公道的人正是妻子被山贼掳走的十四户县的富裕户张磊贤,见到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面生官员,本已心如死灰的张磊贤仿佛看到一丝曙光,他死死的拉着陈远陌的衣袖,大声道:“大人!大人!请为小民做主,请为小民做主啊!”
“你先说说什么事吧。”陈远陌边说着,边扶着张磊贤起来。
张磊贤嘶哑的嗓子破音道:“我的妻子被山贼掳走了,可杨恒裕那狗官不去剿匪也就算了,居然让还我忍着,他和山贼是一伙的,是一伙的!他们……”
“陈大人!”
忽然一道声音打断了张磊贤的话,陈远陌转身看去,巡抚衙门门口又停下一顶轿子,巡抚黄广庆从轿子上下来。
看到陈远陌和张磊贤纠缠到一块,黄广庆颇为厌烦。
顶头上司来了,陈远陌连忙拱手作揖,“见过巡抚大人了。”
“嗯,”黄广庆径直从他俩身边走过,片刻没有停留,“陈大人,还不进来吗?”
“是……”陈远陌有些为难,“可巡抚大人,这位公子跪在这里伸冤……”
“陈大人,百姓伸冤之事有其他官员定夺,不归你管。”黄广庆口吻坚决,不容置疑。
巡抚大人这个态度,陈远陌不好再说什么,他向张磊贤投去一歉意的眼神,跟在黄广庆身后,与他一起走进巡抚衙门。
走在路上,陈远陌试探的道:“巡抚大人,刚才那人说他妻子被山贼掳走了,他……”
“陈大人,我刚才已经说了,这不是你该管的事,”黄广庆冷声道,心里暗恨杨恒裕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连个刁民都看管不好么,居然闹到巡抚衙门来,还被陈远陌撞个正着,“别忘了你之前夸下的海口,剿匪黑熊寨。”
“黑熊寨的事情我会跟进,”陈远陌依旧对门口跪着伸冤人之事不依不饶,“可刚才那人说的贝家寨,他的妻子被贝家寨掳走了,官府真的不作为吗?!”
“你听谁说的不作为?”黄广庆皱着眉,严厉警告道:“做好你自己的事,最近你一直养伤在府,由节度使率兵剿匪,节度使现在陷入苦战,你以为一句在养伤就能择干净?若是在三年一考前没拿下黑熊寨,你和节度使都吃不俩兜着走!”
“……”陈远陌抿了抿嘴,不再追问,“是,巡抚大人说的是,是我过多逾越了。”
“知道就好。”
拜别黄广庆,陈远陌朝自己的办公之地走去,一扫脸上那为难疑惑之色,取而代之的事微翘的嘴角和狠厉的眼神,现在的他已经完全可以确定黄广庆对此事的态度,时机已经成熟。
办公厢房,副官姜洋已经在此等候,“大人,情况如何?”
陈远陌轻微点头,走到椅子前坐下,“李大人那边挑的人,底子你查清了没?都干净吗?”
“都查清楚了,没有可疑。”姜洋抱拳道:“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大人一声下令了。”
“好,你飞鸽传书告诉于飘飘,可以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