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寂静了,岁月安宁了。
不再有无上生灵纵横万古,杀到诸世反复,大空古宙生死幻灭,喧嚣了每一个角落。
那曾闪耀无上光芒的强者寂灭,连带着他们所绽放的光彩,一同黯淡,仿佛从不曾绚烂过。
但人们没有忘记这一战,不会遗忘是谁在始祖、霸主的绝世黑手下将他们庇护!
“结束了,终于过去了,那些绝世大黑手的复辟被终结了!”
“大劫落幕,我们都还活着,万幸!”
一座座诸天万界都传来欢呼声,是万灵在庆贺,响彻云霄,他们激动到了极点,邪不胜正,正道的光照在了大地上!
当古代霸主与诡异始祖的事迹为人们所知,没有人愿意回到那样的时代中。
可惜,他们人微言轻,纵然举世的生灵加在一起,都不够其中哪怕一位始祖屠戮的,战力差距太悬殊了,让人无奈与绝望,想要参战都只能是添乱的份。
好在,亦有人杰,于危难中挺身而出,将倒塌的“天”撑起来了,用他们的生命,用他们的热血,用他们的豪情!
只是,太平本是英杰定,英杰未能见太平。
当欢呼与激动结束,人们逐渐冷静下来后,悲与凄的气氛弥漫,心中莫名伤感。
“荒天帝……”
“姜魔祖……”
“花粉帝……”
“吞天大帝……”
“……”
一个个名字,烙印在青史中,镌刻在人心中,万古不灭!
“这一战,葬送了太多,是我九天古界不可承受之重……”
一条大黑狗黯然走来,它严肃着,踉跄着,“轮回啊……一切皆因你而起,是所有因果的根源……”
黑皇难得的多愁善感,不见黑心坑人的姿态,“古往今来,多少人杰争执拼杀,信念所在,立场所在,利益所在……”
“到头来,却无一人能满意……”
“血溅长空,碎了骨,散了魂,徒留一声叹……”
“这一战的结束,是轮回的彻底结算吗?”
“错了……”
“这不过是暂时的休战,将更惨烈的对决向后拖延……”
“这是所有棋手的意志。”
“有人在期待,万古循环的死局能被打破,无论用怎样的方法……”
“也有人在等待,等待援兵的升华与蜕变,真正参与到那至高的战场……”
“于是,轮回崩,魔道现,旧世照,人杰喋血……”
“最终,谁能笑到最后?”
大黑狗呢喃着,佝偻了腰,它回首望去,一片界海沸反盈天,无数浪涛拍击万古长空,激荡光阴。
无上强者布下的格局,彻底激活、显化,并在一位盖世天帝“成道”的影响下,前所未有的活跃。
远方,一座又一座本就被那片界海牵引的诸天世界,这一刻在加速“赶来”,连带着与这些诸天息息相关的轮回路!
“轰!”
一座诸天靠近了,亿万世界在其中闪耀,攒簇在一起,共同构建了这座诸天的宏大秩序。
正是因为这种独特的秩序,属于这片诸天独有,是一种共性,故此,能支撑一种特殊的果位,诸天共尊,让一尊仙王实现不可思议的飞跃与蜕变,为此诸天之天帝,登临准仙帝境!
但是,在这里,在这一日,这种秩序,这种格局,被彻底瓦解,分崩离析,让其中的亿万世界融入到那片界海中!
甚至,这样的融合并非到此为止,还存在着更进一步的融合,不同宇宙、世界、天地,各自的世界壁垒、天地胎膜在虚淡,一些世界的本源出现交融,从“界”向着“域”而演变!
小界,大界,小域,大域!
而这一切,界海中的诸多界、域,都有着相同的核心,围绕着一方天地旋转,各自有丝丝缕缕的世界本源宛若“上供”,源源不断,向之融合而去。
那一方天地,最是神秘,不可测度,轮回的气息浓烈,令仙帝都要毛骨悚然。
一座又一座诸天的牵引,似乎只为成就这一方天地,打造怎样不可思议的唯一真界。
淡淡的涟漪扩散,自那天地中席卷而出,声势很渺小,却如于无声处听惊雷,搅动了万古长空的画卷。
许多生灵,他们的魂灵像是与这涟漪共鸣了,有淡淡的光芒粒子逐渐凝聚,透着万世轮转的神秘莫测,是……花粉粒子!
“花粉帝……唉!花粉帝!”
大黑狗蹙着眉头,“真的被她做到了,为众生打开轮回的捷径,现在就已经开始生效……”
“只是,这同样也破坏了平衡,将被轮回斩断的因果延续了下来……”
“前世的我为今生的我祈福,逝去的我为当世的我引导,这固然能在花粉路上突飞猛进……可,代价呢?”
“这是要将整个世间,都改造成友善和睦、相亲相爱、人人无私奉献的大同世界吗?”
黑皇只是略微联想了一下这样的世界,便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理论上,那似乎很美好,人人都心中常怀光明,都富有勇气、豪情、信念,都有一颗大公无私之心,简直就是人道天堂。
但,黑皇却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感觉有一点道理,可是又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它低语着,“那时,人还是‘人’吗?”
大黑狗心有隐忧,可它也做不了什么。
毕竟,这是一位祭道领域无上巨头,在生命最后时刻的绽放,撼动了当世的轮回秩序,所留下的痕迹,又岂是它这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一条大黑狗所能阻挡的?
不过,没有等它彷徨太久。
轮回中,还有变数在发生!
一些生灵的魂光上,忽然间不止有花粉粒子在凝聚,更有深邃阴影在显化,若隐若现!
阴影,太深邃了,太浓郁了,对比下来,花粉粒子竟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好在,这些阴影仿佛相隔了万古时空,与当世隔绝,有一条天堑阻断,如同梦幻泡影。
但是,这仍然给了黑皇极大的震撼!
透过阴影,它感受到无边的恶意,如海的疯狂,极致的混乱……
大黑狗曾自觉,在“作恶多端”的程度上,它虽然远不能与古代霸主这些猛人相比,更不能与魔祖之类的逆天存在相提并论,可除此之外,放眼人间世外,它当属人间第一流,是能够被人们口口相传,引以为戒的。
——做人不能太叶凡,做狗不能太黑皇!
可,就是它这样的一条狗,当它认真体会那些生灵魂光上,相伴花粉粒子而现的深邃阴影时,都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在这些阴影面前,它就仿佛是一个新兵蛋子,懂什么心狠手辣?懂什么作恶多端?!
这样的生灵不是一个两个,而是许许多多,似乎数之不尽!
且,不断有这样的生灵降生,自轮回中转生!
天知道!
他们有过怎样的前世,做过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打破多少次道德的枷锁,破碎作为一个生命的底线……
这是精神上的疯狂与怪诞,若能相由心生,多半会变化成一个个不可名状的邪祟怪物!
黑皇恍惚间看到了,有的邪祟大如星辰,在体表上有亿万褶皱,并从其中延展出千百万亿的触手,长满疙瘩,滴落脓液……有的邪祟,宛若覆世巨蟒,蜿蜒无边,但是其通体上,有无数豁口,像是伤疤,忽然这些豁口全部“裂开”了,露出血色的眼眸,灰白的瞳孔,像是在死死的注视着世间……
亦有邪祟,微小无比,如虫豸蝼蚁,却生有人头,五官扭曲,它们随风而漂流,随时光而游荡,自由自在的出入世间一个个活着的生灵。
也有的邪祟,与星空,与大日,与山海,与一草一木……重叠了,混合为一,熔炼一体。蓦然,这些星空、大日、山海、草木,全都睁开了眼睛,用一种好奇而疯狂的目光注视世间!
……
黑皇猛然闭上了狗眼,不敢再探究,血泪从眼角不断淌落,心中唯有震撼与惊悚。
“我不是人……但,这些东西,更……不是人啊!”
“我忽然明白了……”
“那位花粉帝,何以能行如此逆天之事,撼动了万古轮回秩序……”
“因为这个世间,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不得不变的边缘!”
“尽管轮回的秩序被扭曲了,要影响万灵,做好人,行好事……”
“但是,相比这些邪祟的本相,疯狂而可怖……花粉的精神引导,都显得安全且可靠了!”
花粉改造人心?
那也得看跟谁比!
面对一群疯狂怪诞的抽象存在,但凡能够被改造的有个人样,都是功德无量了!
“汪!”
“邪祖……罪大恶极!罪大恶极啊!”
大黑狗长叹,恍然间明白了什么,“若非他曾执掌轮回权柄,沟通了当世与史前,置换了这两个世间的亡魂,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当世在始祖们蹂躏下顽强生存的亡魂,遁入了史前……而史前那些疯癫抽象的邪祟,却进入了当世,不断转生!”
“若轮回不破,强力消杀,斩断一切前世影响,还能勉强维持……”
“可如今……轮回被击穿了!”
黑皇悲叹,“如此一般,终有一日,或许就会重现史前悲剧,惨烈落幕……”
“也正是因为这般,所以才有花粉绽放的必然吗?”
“以毒攻毒?”
“但,这能成功吗?真的行得通吗?”
大黑狗忧心忡忡,“那逐渐复苏的疯狂,花粉路能压制和化解吗?”
黑皇迷茫,“还有魔道……”
“灵宝、道德、原始、小姜、狠人……”
“他们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黑皇呢喃,话音在虚空的风中消散,无人能知。
……
“原来如此……”
九天十地,一颗水蓝色的星辰上,一个青年收回了目光,若有所思,忽然慨叹一声。
他从面前石桌上举起酒壶,为自己斟酒,却不饮,而是仿佛在遥敬某个不在此地的生灵。
“我的坑死人不偿命的姜皇兄,虽然你坑我一脸血的账还得算,但你的心胸气魄我却是认可,薄酒一杯,敬你付出……”
酒杯一倾,酒水洒在尘埃间。
随后,他又斟了一杯酒,“唯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
“荒道兄,我叶某此生佩服的人不多,你却的确值得我敬仰……”
“所有人都在敲打自己的算盘,唯有你舍弃了自己的道,自己的法,为世间众生留下了斩断前世今生的希望……”
“独断万古……好一个独断万古啊!”
“世人只看到了,你鏖战始祖,阻止他们的复辟,是在为众生独断万古……”
“但实际上,你却将自己的不灭信念留了下来,赠予众生,希望他们能够举起属于自己的那一柄剑,独断自身之万古!”
“你想告诉众生,这世间什么救世主都不可靠,都不能永远帮助众生,他们最大、最后的依靠,永远只有他们自己……”
“以身为种……好一个以身为种!”
“以身为种,不假外物。”
“从一开始的不依仗外界大天地,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连轮回都不依仗了吗……”
青年慨叹,“荒,独断万古,舍你其谁!”
“此酒,敬你!”
叶姓青年酒杯翻转,又是一杯清酒敬天帝。
“人世间,真乃是英杰无数,各有风采,照耀万古。”
“说实话,我很震撼。”
“但……”
叶姓青年忽然深呼吸,平静从容的表情不复,变得抽搐,乃至于是有三分的狰狞、凶恶。
“特么的!”
他愤然掷下酒杯,而后瞬间跳了起来,手指连点,像是要点指某些不在这里的生灵,点指着他们的鼻子喝骂!
“你们能不能做个人?!”
“我都这样了,还有火能烧到我身上?!”
叶姓青年唾沫星子乱飞,什么淡定,什么稳重,都是不存在的。
“好一个运筹帷幄,决胜万古!”
“好一个邪祟花粉,相生相克!”
“这特么又是一个大坑,想把我埋的万劫不复是吧!”
“嘿!”
“我偏偏不跳,你们又能奈我何?”
说着说着,叶姓青年冷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