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只不断的摇晃着,角落里的那个地球仪被他摆在了正中间。
他拿着一个手电筒,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看着他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
虽然他旁边的桌子上还放着一张海图,但他更喜欢在这个地球仪上面,看自己所在的位置。
外面又起了雨,叮叮当当的落在了船舱外面的玻璃上。
郑芝龙看向外面的黑夜,放下了手中用来圈点地点的铅笔。
稍稍的将窗户打开一个缝,海风从外面刮了进来,这凉爽的感觉让他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自己在海面上航行。
因为船只上的照明全部都是电灯,电压稳定,电流稳定,就不用害怕灯光熄灭的问题。
这比他之前的那种照明方式好上了不知道多少倍,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去了动力舱,检查一下情况。
他对动力舱里面的这些柴油机并不清楚,也不知道它们的运行方式,但他知道这东西非常重要。
动力舱里面有四个专门负责动力运行的工程人员,这些工程人员基本上都是孙杰亲自调教出来的,必须经过孙杰的考核才能够上岗。
他们的业务能力可能比不上现代,但也足够用了。
刚刚走进船舱,一股巨大的噪音就顺着耳朵而来,同时发动机运行时产生的热量不断的往外面投射,一瞬间郑芝龙彷佛置身于夏日的正午。
“巧夺天工,神奇造化!”
虽是一介武夫,可一个又一个夸张词语从嘴里蹦出。
那几个工程人员完全不在乎这种环境,像没事人一样,在舱室当中来来回回不停的巡视着。
现在正是恶劣天气,必须要保证柴油机的正常运行。
他们尽可能的贴着海岸线以防止出现什么问题,事实上,他们本来应该在这种天气当中停靠在某个港口里。
但自从过了锡兰岛之后,在印度半岛的西南部航行很少有适合停靠的港口,换句话说,这里几乎没有可以停靠的港口。
郑芝龙在动力舱室转了一圈,见没有什么问题之后,又来到了自己的舱室。
甲板上的雨水,不停的随着船只的翻涌而起伏,水手们全部坚守在各自的岗位上。
站在船舱中的他,双手扶着里面的把手,脸上多了不少轻松。
眼前的这场风雨虽然大,但对于这艘铁船来说算不上什么,像当年他的那些木船,如果在海面上遇到这种情况,那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稍有不慎便会造成不可预料的灾难。
现在完全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只要船只能够航行,问题就不大。
暴风雨总是短暂的,当黎明来到,第一抹阳光刺破黑夜,所有的风雨也渐渐的褪去。
一轮耀眼的太阳从郑芝龙船队的后面渐渐的升了起来,前方的海面上忽然出现了几艘木船。
因为相隔太远,郑芝龙看不清楚这些木船的种类以及数量,即便拿着望远镜也只能看出个大概,也只能看到有几个黑点正朝着这边而来。
这里是阿拉伯海,是印度半岛的西边。
郑芝龙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对于他来说,这是一片陌生的海域。
出来之前,孙杰曾经给他科普过这里的人文地理以及如今的势力分布。
但即便如此,他的心还是被提了起来。
人处于陌生环境当中,总要小心翼翼一些,以免发生不可预料的事情。
郑芝龙站在甲板上,他举着望远镜,不断的观察着前方的船只。
随着双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郑芝龙也终于渐渐的看清楚了前方的情况。
这是一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舰队,位于最前方的是一艘典型的西式风帆战列舰。
模样和红夷的有几分区别,但在本质上没有什么太大的差距。
倒是看不清楚他们的数量有多少,也只能看见前面走的那些船只。
郑芝龙警惕了起来,他看向身后的参谋:“传令下去,让所有的船只以长安号和富平号为中心,开始集结,以防止出现什么意外。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前方的船只便是西方的风帆战列舰,西方人不管是哪个国家,都是一群贪得无厌的人,不管什么时候,在海面上遇见他们就要小心一些。
咱们的武器虽然强大,但也不可轻举妄动,要记住陛下给咱们的命令,一切以小心为主。”
身后的参谋急忙将郑志龙的命令传达了下去,那些木制船只开始以长安号和富平号为中心,渐渐的聚集了过来。
舰队就像是一个巨大的三角形,开始在海面上噼波斩浪。
因为要照顾到这些木制船只的速度,所以长安号和富平号不能全速前进,只是保持一个相对稳定的速度。
风帆战列舰本身就是一个危险的信号,郑芝龙也没有做过多的犹豫,让所有的水手各就各位,船上的主炮也向前方瞄准,炮弹也开始推入炮膛。
一旦前方出现什么意外,要在第一时间之内向敌人发起进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双方都可以清楚的看到对面。
这些风帆战列舰是从英国开过来的,大约在十艘左右。
他们组成了一个保护圈,里面是六十多艘商船。
这个时代的英国,没有尼德兰、也没有西班牙这些王国的海上力量强大。
但未来的他们将会拥有一只无敌于整个世界的无敌舰队,现在的实力没达到,可已经有了雏形。
他们在印度半岛也有不少的殖民地,当然不敢和尼德兰王国他们相比。
印度一直都是英国的后花园,哪里的香料,珠宝,黄金,都是英国的货物。
这些殖民地也比较富庶,这些船只都是从英国本土出发,前往他们在印度半岛上的殖民地贩卖货物。
之所以一次性派遣这么多的船只出来,主要是因为查理一世那边出现了一些问题。
这些船只隶属议会,归克伦威尔管辖。
打仗本身就是一件非常耗钱的事,自从查理一世和路易十四他们搅和在一起之后,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威胁,但这依旧让克伦威尔压力倍增。
据说查理一世和路易十四以及尼德兰王国他们三家组成了一个联合攻关团队,专门用于研究从东方运过来的那枚炮弹。
起初,克伦威尔并不相信这件事,可现在这个事情已经在整个西方大陆传开了。
他也派遣了人手去阿姆斯特丹,但这些人手根本没有办法接近阿姆斯特丹的核心区域。
如今的阿姆斯特丹已经陷入了戒严,为了防止有人破坏,亨德里克甚至将他在前线的精锐部队撤回来一批,驻扎在阿姆斯特丹城中,日夜不缀的巡逻,一旦发现可疑人员,一旦发现陌生人员,直接缉捕,如遇反抗,可以就地格杀。
路易十四也从国内征调了一支学者团队,查理一世也提供了相应的帮助。
整个团队由笛卡尔统领,用于研究。
这枚炮弹吸引了整个西方大陆的目光,甚至有很多学者在听到之后,都朝阿姆斯特丹聚集,
他们并不感兴趣西方和东方之间的仇恨或者实力差距,他们也不在乎东方拥有什么样的文明,他们只在乎从东方带回来的这枚炮弹到底有什么不同,上面又有什么他们不曾接触过的新技术又或者新材料。
这是一个知识贵乏的年代,所有的学者都像是干燥的海绵一样。
对于西方大陆来讲,这些学者是他们技术革新的原动力,但对于东方来讲,他们便是暴君手中的那把利刃。
不过他们注定要失望,孙杰对他们的碾压是全方位的,即便这些学者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将整个西方科技推进数百年。
也正是因为查理一世他们对克伦威尔所造成的压力,所以这让他迫切的想要提高战争军费预算,用于征集到更多的士兵。
在他身后站着的是新兴的资产主义阶级,大多都是一些商人,手工业从业者,又或者是一些新兴的农场主。
这些人本来就是做生意的好手,他们和查理一世不同,他们对海洋有着极其的渴望,对财富有着近乎疯狂的偏执。
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所以他们和克伦威尔不谋而合,最后汇集到了一起。
这支庞大的舰队由一个名叫查尔斯的伯爵贵族统领。
虽是一个伯爵,但他和查理一世确实是对头。
很多年之前,因为父亲得罪过查理一世,所以备受查理一世排挤,以至于其父亲在惴惴不安中生病死去。
后来因为做生意做贸易,渐渐的扩大了家底,也变得富贵起来。
可这并没有让他安心,前几年查理一世为了扭转自己在与西班牙战争当中的损失,便向大商人贵族们征收税务。
和查理一世交好的那些贵族自然不在此列,但查尔斯这个被查理一世厌恶的人却逃不过。
查理一世所收的税额多如牛毛,如果查尔斯缴纳的话,恐怕整个家族就会崩溃,但国王的屠刀就在他的头顶上,如果不交,那么也是死路一条。
为了保住自己手中的利益,他就投入到了议会的怀抱当中。
克伦威尔是一个聪明的人,他不在乎查尔斯以前是什么人,他只在乎查尔斯能不能给他带来利益。
事实表明,克伦威尔的眼光不错,查尔斯这个人的能力非常出众。
这么多年下来,查尔斯和克伦威尔两人之间早已经达成了深度合作的关系,现在属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局面。
这也是克伦威尔能够放心大胆的将这支舰队交给他的原因。
查尔斯的年龄不是很大,四十岁上下,带着一顶卷着的假发,身上穿着这个时代通行的贵族服饰,整个人看上去有些臃肿。
手中拿着一个单筒望远镜,站在船队最前方的那艘风帆战列舰的甲板上,看着单筒望远镜里面的画面,他整个人就像是被电击了一样呆在了原地。
手中的单筒望远镜也不断的颤抖,整个人就像是筛糠一般在抖动。
结结巴巴地自言自语:“这是什么东西?这艘船只为什么这么大?看这样子好像是用钢铁打造的,钢铁怎么能够打造船只呢?这不可能,这一定是假的。”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船只上的其他人也看到了前方的长安号。
和查尔斯差不多,都是一脸恐惧,一脸惊慌,这种超出他们常识的事物,根本无法让他们理解。
风帆战列舰上面飘荡着英国的旗帜。
郑芝龙好歹也算见多识广,自然认识米字旗。
甲板上的他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开始下达命令。
“这些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开着风帆战列舰过来,肯定没啥好事,反正咱们已经将红夷弄干净了,也不差多一个仇家。
命令舰队全部展开,进入射程范围之后,直接开炮,将所有的风帆战列舰击沉,然后俘虏所有的商船,劫掠他们的财富。”郑芝龙的眼睛都在冒光,绿油油的就像是饿狼。
这一刻,海盗气质一览无余。
手中有了强大的武器,那么人的胆子,也就跟着大了起来。
他本来就是一个海盗,指望他能够安安稳稳相安无事,从查尔斯的舰队旁边过去,那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他在海面上混了这么多年,一直奉行着欺软怕硬的政策,现在一头肥羊送到嘴里,这不吃干抹净实在对不起老天爷。
身后的这些参谋以及士兵也没说什么,他们当然非常赞同郑芝龙的这个做法。
他们大部分都在海军学院当中学习过,而孙杰也在不断的向他们灌输弱肉强食,强者至上的理念。
三角形的舰队开始慢慢的扩展,渐渐的形成了一个如同白鹤翅膀样子的阵型。
长安号和富平号两艘铁甲舰并排行驶在最中间,木质战船分布在两侧稍稍往后的位置。
就像是一堵墙,不断的往前移动。
查尔斯不是傻子,他自然也看到了郑芝龙摆出来的进攻阵形。
当下就慌的不知所措,连连大喊:“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我们和他又有什么样的仇恨?怎么一上来什么都没有问就要开始进攻?这些人真不是个东西。”
抱怨归抱怨,在眼前的这个局面要是不解决,恐怕真的要葬身于海底。
为了自保,他只能下令让船只也摆出进攻姿态,准备迎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