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孙杰,真搞不懂他心里在想些什么,难道,真的约束不住他手下的人?!”
周延儒看着手上的消息,脸色就像是黑炭一样。
“不对劲,我这是魔怔了!”
忽然将手中的消息拍在桌子上,眼睛瞬间明亮。
“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我怎么还盼着他厉害呢,应该盼着他死才对。
既然他连陕西内部都约束不住,不就是在说,他对陕西的掌控力度并没有那么大。
要是这个时候,再对他施加一些手段,会不会直接让他从内部崩溃?”
周延儒的眼睛里,满是精光闪烁。
要真是如此,正好能解决孙杰这个心腹大患。
问题来了,要是真的把孙杰解决掉,那还怎么南下,还怎么学曹操?
孙杰要是不进逼京城,那之前的打算,不是全白费了吗?
这下子,周延儒又陷入了两难。
最后,他愣是忍住了对崇祯的办法,把矛头瞄准了孙杰。
阶级敌人,才是最大。
先把孙杰收拾了,再依靠天下士绅,慢慢的磨死崇祯。
和周延儒相比,崇祯可没这么多的担忧。
他也收到了陕西那边传过来的消息,坐在御书房当中的他,把这封消息翻来覆去不断的看。
一双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这个孙杰,真的不明白士绅是天下基石吗?天下任任何人都可以杀,唯独不能杀了这些士绅。
你啊,还是太年轻了,还是有些拎不清事情!”崇祯摇了摇头,靠在椅子上,轻松许多。
孙杰还没有公然竖起反旗,还没有公开造反。
但在崇祯的眼里,他就是造反。
造反看的不是名号,看的是行为。
都差点把朝廷官军一勺烩了,这不是造反是什么?
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他对大明朝的权力构成有着清晰的认识。
虽说皇帝高高在上,可在这天下之间,最有权势的还是这些士绅。
江南的赋税,一年比一年少,可他能有什么办法,不还得忍着?
稍微有什么不满意,这些士绅就会喊着“与民争利”。
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他可太清楚天下间的这些士绅都是些什么样子。
在他看来,孙杰现在无异于自掘坟墓自断生路。
如果能够在这个时候,趁其不备,攻其不意,说不定会有意外惊喜。
一想到这里,他又犯了难。
现在的大明朝廷,他能指挥动的人,确实没有几个。
除非等黄得功,还有曹变蛟这些大军到来,在此期间,没有任何改变的能力。
时至今日,他仍然认为当初定下的办法没有问题。
他依旧认为,让孙杰和士绅争斗,是最好的办法。
在知道这个消息时,崇祯甚至还有过下旨安抚孙杰的想法。
转念一想,又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都已经到这种份上了,哪里还有挽回的余地?
知道消息的人,除了崇祯和周延儒他们之外,还有远在辽东的皇太极。
当他知道孙杰那边的情况时,愤满的心轻松不少。
辽东这边的冰雪还没有解封,皇太极站在有些破败的盛京城墙上,遥遥的看着西边。
他在想,自己要不要再拼一把,要不要再领着兵马去陕西碰撞一下。
“应该去,应该去一趟。”
许久之后,皇太极终于下定了决心。
这要是不去,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
不过,他可不会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跑过去,得把大明拉上。
城头上的风吹得他额头生痛,孙杰对他的打击,让他憔悴很多,揉着太阳穴走下了城墙。
回到书房,写着亲笔信。
是写给朝廷当中那些文武官员的。
他可不想自己一个人去打,总要拉上大明。
常言道远交近攻。
按照常理来看,皇太极应该和孙杰一起进攻大明。
可皇太极压根没有这个心思,实在是孙杰太凶狠了,根本不给他活路。
一搞搞好几万人,要是和他合作,且不说他同意不同意,手下的这些人要先乱了。
所以说,当务之急是和大明朝廷联合起来。
为了表达诚意,他甚至还给崇祯写了亲笔信。
姿态放的很低,甚至愿意以大明为宗主国,甘愿做一藩属国。
这只是权宜之计。
要是崇祯同意一起出兵陕西,那皇太极的兵马就能进入大明腹地。
到时候,把陕西拿下,再反戈一击。
这些官军如何抵挡?
到时候,什么宗主国,一刀砍了。
不管怎么算,都划算。
至于趁大明之危,先拿下京城,这事他没想过。
以现在京城的防守力量来看,皇太极确实有这个实力。
可拿下之后又能如何?
孙杰提兵北上,还不是要滚回辽东?
所以,必须先联合起来,把孙杰搞死。
为了表达诚意,他派遣了一支规模浩大的使者团队前去京城。
这支使者团队由范文程带队,浩浩荡荡地进入了京城。
要是以前,崇祯肯定会对皇太极嗤之以鼻,说不得还要让朝中“大儒”骂上几句。
可现在却不同,最起码没有那么抗拒。
皇太极的使者团队非常具有特色,就这么浩浩荡荡的在京城街道上走街过巷,很难不让人发现。
孙杰留在京城当中的那些情报人员,也很快将这个消息禀报回去。
孙杰一眼就看出了他们的打算。
不过,也算一个机会。
既然各路牛鬼蛇神全部都聚集一处,索性让这把火烧的更勐烈一些,一勺把他们全烩了,也省事。
崇祯十三年四月初四,凤翔府、渭南府以及延安府等地,“义军”遍地,城池尽数“光复”,大明皇旗便插城头。
四月初七,孙杰“领兵亲征”,后被“义军”击败,身中流失,败退西安府。
这些消息,在短短的时间之内,传遍了整个大明朝。
哪怕东南沿海之地,也尽是这种消息。
整个天下为之振奋!
一时之间,山雨欲来风满楼。
……
夜色静静的笼罩着大地,温度有几分寒意。
已是暮春,昨天又下了一场小雨,站在城墙上,有些阴冷。
看着城里城外的万家灯火,孙杰心情轻松许多。
“所做之事,为了太平。若能以一己之身,换来万世太平,便足以。”孙杰说道。
哪里有深受重伤的样子?活蹦乱跳,活跃到了极致。
站在他身后的孙传庭,脸上满是担忧。
“大人,您这次棋行险招,难道就不害怕阴沟里翻船吗?”
倒不是说孙传庭故意在咒他,实在是从古到今没有这样干的。
不管什么时候,内部稳定永远是重中之重。
历史上的那些枭雄,又或者是那些开国皇帝。
在创业之路上,如果遇到让他们为难之事,大概率会做出退让。
像孙杰这种示敌以弱,故意诱之,并没有多少。
不是说这样不行,实在风险太大,结果不可预料。
“为什么要怕?有什么可怕的?”孙杰云澹风轻。
孙杰对军队的掌握,已经达到了一个非常恐怖的地步。
之前所建立的那套制度班子,将现在的这些军队死死的把控在手中。
孙杰甚至可以直接绕过那些将领,命令下达到百户一级。
像这种恐怖的号令程度,历史上从未见过。
领兵将领的权利,被孙杰一削再削。
军队的战斗力不仅没有下降,反而还在提升。甚至还避免了因为将领的疏忽,从而致使战斗失败。
手中有一支如臂指使的军队,孙杰为什么要怕呢?
再说了,西安府以及富平周边依旧稳定,基本盘还在,就翻不了天。
还有遍地的电台和对讲机,根本没有通讯空档。
坐于西安府,掌控天下事。
“这样吧,再往外面放出几个消息吧。
就说,孙贼于四月中旬,伤重昏迷,恐命不长久。
还有,西安府总粮仓失火,囤积军粮十不存一。
对了,往山西以及中原派遣一些购买楠木以及丧葬用品的人员。
顺便,再弄一些破烂装备,拿出去卖。
做戏,自然要做全套!”
孙杰的声音在孙传庭的耳朵中不断回荡。
孙传庭的心里尽是担忧。
除非对自己的实力以及手下绝对自信,不然,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这种消息,对人心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一着不慎,便是满盘皆输,便是假戏真做。
黑夜过去,白日初升。
京城弹冠相庆,到处都是祥和场面。
前些日子的锋芒,似乎已经尽数消弭。
孙杰本来是悬在他们头顶上的利剑,让所有人都胆战心惊。
可这次,却要“命不久矣”。
朝臣以及崇祯这些人,基本上都相信了。
都有士兵往外面卖家伙事,和采买丧葬用品了,这还能有假?
哪怕是辽东的皇太极,都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
京城一片祥和,但这只是表面文章,都是心怀鬼胎。
和之前那次差不多,都想着从陕西捞好处。
崇祯想的是接收陕西士兵,重新执掌军权,然后领兵杀向文官。
文官们改变了之前的想法,不再南下,而是起了和崇祯一样的心思。
至于皇太极,也是如此,想着在陕西捞上一笔,然后趁机反戈一击,拿下大明北方。
陕西有什么?除了无敌于天下的兵马之外,还有晋商、金陵江南的钱财,还有他带回去的人口,囤积的粮食。
哪怕只得到一部分,也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财富。
这是一锅冒着肥油的大肥肉,没有人不垂涎三尺。
那诱人的香味,甚至都让崇祯和臣子们放下了争执。
甚至还默认了建奴的参与。
诱饵已经扔下去了,接下来就是静等鱼儿上钩了。
最先坐不住的是崇祯。
他自认为自己是皇帝,有着大义的名分,于是派遣了一个太监,带着几封圣旨,前往陕西。
这几封圣旨是给陈虎、赵大顶、梁五以及秦商各个官员的。
封陈虎等人为各种各样的大将军,封梁五等这些文官是各种各样的高官。
总之,各种各样的高官厚禄,尽数许诺。
这个太监不是别人,正是历史上害死卢象升的高起潜。
高起潜走后不久,黄得功曹变蛟左良玉等人的兵马也已经到位。
崇祯加封大臣傅宗龙为剿贼兵马总督,总督天下兵马,进剿陕西“贼寇”,持尚方宝剑,赐便宜行事之权。
这人是崇祯的铁杆臣子,历史上的他平定了西南安邦彦之乱,后来被崇祯提拔为兵部尚书。
但他为人正直,脾气执拗,屡次忤逆崇祯,后来被崇祯扔进了牢房。
崇祯十四年,局势败坏,崇祯这才想起他,又把他放了出来,让他总督陕西三边军务,后来与李自成张献忠等人拼杀,战死沙场。
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大臣。
傅宗龙总督的这支兵马,人数只有三五万人,大部分还都是寒酸的卫所破落户。
真正的精锐,只有各级将领的家丁。
再加上从陕西逃回来的兵马,凑了凑,只有六万多人不到七万人的样子。
在兵马尚未全部到达之际,高起潜,终于到了陕西。
进入潼关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这里的守军懒懒散散,甚至都不查验高起潜的身份,随意且胡乱的问了一两句,就把他放了进去。
自以为没什么事的高起潜加快速度,往西安府而去。
殊不知,他的行踪早就被人盯上。
守在潼关的士兵只是表面懒散,尽是孙杰的精锐。
自然能看出高起潜的不同,尽管他打扮成商人模样。
可那尖利的公鸭嗓以及京腔,很难瞒住这些士兵。
还没等他到达西安府,孙杰就掌握了他的行踪。
演戏演全套,孙杰让人在西安府尽挂白幡,一时间哭声连连。
在这满城白幡当中,高起潜进入了西安府。
为人还算谨慎,先是打探了孙杰的真实情况。
殊不知,他一直被人死死的盯着。
问的那几个“街头百姓”或者“青皮流氓”,都是城中的暗线。
在得到了准确的消息后,他这才轻轻松松的下榻秦香楼。
坐在秦香楼的房间中,看着外面的夜色,端着美酒品味。
“久闻西风美酒,今日一尝,果然名不虚传。”
放下酒杯,夹起菜肴,细嚼慢咽。
“就是这菜嘛,火候还差点意思,比不上宫中的厨子。
不怎么好吃,粗粝,难以下咽!”
一边吃着,一边摇着头。
身后的随从急忙送上马屁,“公公这话说的,陕西是个穷地方,哪里有好东西吃?没法和咱们那里比较。”
“确实,唉,也是为了公务,不然,怎么受这罪?!”高起潜端着架子,捏着嗓子。
一夜就这样过去,第二天时,他又去街道上打探消息,甚至还跑到孙杰住处那里转了转。
门口的树坑中堆满了熬过的药渣,老远就能闻道一股浓重的药味。
门口时不时便能看到急匆匆买药的护卫,又或者来看病的郎中。
事已至此,他已经没有任何疑虑。
当天晚上,他找到了陈虎。
这是孙杰的头号护卫,名声在外,当然要先从他下手。
昏暗的书房中,陈虎来来回回的踱步,眉头时而紧锁,时而担忧。
支吾了半天,这才看向安坐一边的高起潜。
“公公,若是我弃暗投明,可能受到重用?!”一脸忐忑的询问。
心里却把高起潜这个太监骂成了畜生:“就你这太监,还想来拉拢我?要不是大人的命令,直接就把你剁了喂狗!”
陈虎当然不会背叛孙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