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景扬转身宽慰钱老夫人,“老夫人,您老先别急。让晚辈来与卢典史说。”
钱老夫人点点头:“多谢石世子!”
石景扬轻轻的拍了拍钱老夫人的肩,转身对卢典史说道:“典史大人,在下石景扬,与宁宇是好友。
昨晚,在下酉末到明辉巷的明苑,
且歇在明苑,直至今早将宁宇送入考场,才与宁宇分开。
在下能作证,宁宇昨夜从未离开过明苑的家里。
请问,有在下做人证,能否洗脱宁宇的嫌疑?”
卢典史暗叹宁宇的运气好,
点头道:“只要石世子所言句句属实,是能洗脱宁公子的嫌疑的。”
石景扬说道:“在下所言,皆是句句属实,当然,卢典史若不信,可以走访取证。”
卢典史笑着说道:“本官自是相信石世子所言,当然,走访取证也是要的,这是章程,还请石世子体谅。
再有,他日若在公堂上需要石世子作证,还要麻烦石世子走一趟。”
石景扬点头道:“卢典史秉公执法,在下自然是理解的。他日若是案情有需要,在下随叫随到。”
卢典史拱手致谢,末了说道:“既然宁公子无嫌疑,本官也该回衙门去回禀府尹大人了。本官告辞。”
徐威武与石景扬拱手还礼。“典史大人慢走。
送走卢典史一行。
钱老夫人悬起心落到实处,转身对石景扬与徐威武欠身道谢:“多谢石世子,多谢威武,
多谢你们。”
徐威武连忙说道:“姨母使不得,使不得。咱们自家人,
用不着如此客气。”
石景扬附和道:“老夫人,
不必客气,在下与英哲情同手足,他遇上难处,在下伸以援手是应该的。”
钱老夫人看着情真意切的二人,心里百感交集。
徐威武也好,石景扬也罢,不过是沾亲带故的外人。
外人待宇哥儿还能一片真心,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多年的人,却恨不得将宇哥儿推入万丈深渊……
钱老夫人心里暗叹一口气,朝二人感激的说道:“宇哥儿有你们护着,是他的福分。”
说完,钱老夫又担忧的皱起眉,说道:“那毒妇此计不成,怕是又会生出别的心思来,威武,姨母有个不情之请。”
徐威武笑着说道:“姨母客气了,咱们一家人,有什么需要侄子做的,姨母吩咐就是。”
徐威武知道钱老夫人一生好强,平时最怕麻烦人,
人生几十年,求人的次数掰着手指也能数着。
钱老夫人看向徐威武,“威武,科考这几日,你能不能多在贡院这边走走?
老身知道,你要负责南城一片的安危,公务重,这个要求可能有些过份。
只是,老身担心那毒妇再朝宇哥儿动手。那毒女手里有银子,这些年又结识了不少人……”
说到后面,钱老夫人的声音直往下低。
徐威武明白钱老夫人的意思,宽慰道:“行的,贡院在侄子所辖的区域,科考是眼下最紧要的事,于情于理,侄子都该将贡院的安危放到首位,接下的日子,侄子会守在这边,直至科考结束。”
钱老夫人感到得想掉泪,“谢谢威武!有你在此,老身就放心了。”
徐威武看着泪眼花花的钱老夫人,心里一片酸涩。
宽慰道:“姨母不用担心,赵氏就算有能耐,她也不敢将手伸到贡院里去。”
钱老夫人摇摇头,说道:“威武你不了解那毒妇,那人……太坏了,太坏了!”
徐威武是个糙汉子,嘴笨,看着钱老夫人脸上尽是悲伤,难过得直摇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才好。
钱老夫人的话提醒了一旁的石景扬。
对赵氏,不能用常人的思维想,这人太坏!
钱老夫人将宁宇的安危托到徐威武手上,接着说道:“我还要处理些家事,就先回去了。等宇哥儿考完了,再请你们到府上作客。”
徐威武与石景扬连连说好,然后将钱老夫送上车。
石景扬看着钱老夫人的车走远,收回目光对徐威武告辞道:“指挥史忙,在下也告辞了。”
徐威武朝石景扬拱手道别,“今儿多谢世子爷,世子爷得闲常来府里作客。”
石景扬点头应下,拱手别过徐威武,转身上了马车。
钱老夫人回到宁府,对悦娘道:“让人到衙门请老爷回来,再派人去将族长及族里的长辈请来。
对了,让蔚姐儿也回来。荷姐儿与蕾姐儿若在府里,让她们到外院的正堂来。”
悦娘转身作了吩咐,然后急步跟上钱老夫人,试探的问道:“老夫人请族里的长辈过来是……”
钱老夫人长长的吐口气,说道:“是该有个了断了。”
悦娘听了,知道钱老夫人下了决心要休赵氏,便不再多话。
钱老夫人没有回静安堂,而是去了祠堂。
到祠堂门口,钱老夫人说道:“你们就在门口候着,不要让人进来打扰。”
悦娘等人曲膝应下。
钱老夫人进到祠堂,先给宁家列祖列宗上香祭拜,随后跪在蒲团上向祖宗请罪。
半个时辰后,钱老夫人从祠堂里出来,见宁蔚站在门口,没有多话,只说道:“走吧!”
宁蔚点点头,走在钱老夫人身边,伸手扶着钱老夫人去往外院的正堂,钱老夫人边走边问道:“人都到了吗?”
悦娘回道:“族里几位长辈已经到了,老爷还未到。二小姐与三小姐随夫人去了双莲巷赵府,不在府里。”
钱老夫人点点头,“知道了。”
钱老夫人一行人快到正堂时,看到宁光焰带着邵阳及几个小厮回来。
宁光焰见到钱老夫人,紧几步小跑过来,问道:“阿娘急着招儿子回来,是有何事?”
钱老夫人没有回宁光焰的话,抬步往正堂走,淡淡的说道:“走吧,进屋再说。”
宁光焰抬头看一眼正堂,心生疑惑,快步追上去问道:“阿娘,怎么到正堂说话?家里出了什么事?”
钱老夫人没理睬宁光焰,径直往前走,“族长及族里的长辈都到了,先进屋吧。”
宁光焰得知族长及族里的长辈都来了,心跟着提了起来。
钱老夫人进到正堂,屋里的人纷纷站起来。
“堂嫂!”
宁家现任族长是宁光焰的堂叔宁旭明,宁旭明从小与宁旭东感情深厚,对钱老夫人这位堂嫂极敬重。
加之宁光焰是宁家现今官职最高且最好的,母凭子贵,钱老夫人在宁家族里的威望很高。
钱老夫人朝众人见礼,礼让着坐下。
待众人坐定后,宁旭明看向钱老夫人,问道:“不知堂嫂让大伙过来,是为何事?”
钱老夫人环顾一下,说道:“今儿请各位来,是想请各位来作个见证。”
“堂嫂,何事?你说。”宁旭明说道。
宁光焰母亲的面色平淡,心里的不安更重了,隐隐的有种不好的预感,开口说道:“母亲,何事呀,您老兴师动众的……”
宁光焰的话未说完,钱老夫人冷戾的目光扫过来,厉声说道:“你给我闭嘴。乔一,接下来,我未让宁光焰说话,他插嘴说话,你就给我撑嘴。”
在场的人听了钱老夫人的话,皆是一愣,看看钱老夫人,又看看宁光焰。
屋里的空气像凝结一般。
乔一得令,立即站到宁光焰身边。
宁光焰扭头看向乔一,想着邵青的双腿被眼前这人打断。
再想到找了好几个专攻跌打损伤的大夫来给邵青诊治,这些人都说邵青从此站不起来。
宁光焰对乔一是又恨又畏。
钱老夫人将目光从宁光焰身上移开,接着刚才的话说道:“一笔写不出两个宁字来。
在场的都姓宁,都是族里德高望重的人,我今日请大伙过来,是想将府里近来发生的事与大伙说说。”
一听母亲要说府里的事,宁光焰急了,忍不住叫道:“母亲!”
钱老夫人转头看过去,说道:“乔一,撑嘴!”
乔一得令,转身便给宁光焰一记耳光。
乔一虽然只用五成力,宁光焰白晰的脸上还是冒起五指手掌印。
众人吸了口冷气,他们没想到,钱老夫人真让人扇宁光焰耳光。
宁光焰恼羞成怒,噌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一双眼直瞪着乔一。
乔一面无表情的迎着宁光焰的怒目,没有一点畏惧与退让。
钱老夫人冷冷的说道:“无忠无孝的东西,你若想脸肿得像猪头一样见不得人,你可以继续顶嘴。”
宁光焰心中恨意滔天,却只能忍着,颓败的坐下身来。
钱老夫人不再看宁光焰,接着将赵氏如何害宁蔚宁宇,她为了这个家的安宁,如何带着宁蔚宁宇避到明辉巷,又如何从明辉巷避到宝瓶巷,以及赵氏如何阻止宁宇参加科考的事一一说给众人听。
在场的人,听得心里悲愤不已。
末了,钱老夫人说道:“老身想着家和万事兴,所以。一忍再忍。没想到,老身的忍让,在赵氏眼里成了软弱好欺。”
“这等恶妇,再该休了,为何要留到现在?”说话的是宁旭财,族长宁旭明的亲弟弟。
“对呀,早就该休了。”有人附和道。
宁旭明接过话来,“堂嫂心慈,再有,看在几个孙儿的面上,才一再给赵氏机会。”
宁旭财不赞同的说道:“堂嫂就是心太慈,才助长了赵氏嚣张的气焰。
有句话说得好,江山易改,秉性难移。赵氏这样的恶妇,留不得。”
钱老夫人叹口气,说道:“老身悔不当初,今日若不是威远侯府的石世子作证,好在石世子昨晚在明苑陪着宇哥儿。
否则,宇哥儿的前程今日就毁在那毒妇手里了。
说到这里,钱老夫人顿了顿,接着说道:“老身决定休了赵氏。宁光焰,这事,你是什么态度?”
宁光焰得以说话,赶忙说道:“母亲,赵氏不能休呀?”
宁旭财恼得站起身来,指着宁光焰骂道:“光焰,你这脑子是被驴踢了吗?还是天下没女人了?这样的毒妇你留着做甚?留着继续害宁家子嗣?”
宁光焰不理宁旭财,走到钱老夫人跟前跪下,抬头看着钱老夫人说道:“母亲,赵氏不能休,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荷姐儿。
陈王殿下有意纳荷姐儿为侧妃。这事,已经得了皇上的许可。
今日,钦天监的人到工部来寻了儿子,要了荷姐儿的生辰八字。
现在,只等钦天监合了荷姐儿与陈王殿下的八字,看好期,就将荷姐儿抬入陈王府。
若是此时休了赵氏,这,这,这如何是好?”
满屋的人,除了宁蔚,个个惊愣在原地。
钱老夫人先是震惊,接着是懊恼,后悔没有早点休了赵氏。
往后,有陈王府做靠山,赵氏定会更加肆无忌惮伤害宇哥儿跟蔚姐儿。
其他人,则是惊喜,他们震惊宁家女嫁进皇家。
宁旭明先回过神来,搓着手说道:“若是这样,赵氏还真休不得。”
宁光焰听了宁旭明的话,心里松一口气,伸手握住钱老夫人的手说道:“母亲,再给赵氏一个机会,饶她这一回,儿子保证,往后好好约束她。可好?”
钱老夫人抬手,将手从宁光焰的手里抽出来,说道:“江山易改,秉性难移。老身再不相信赵氏。”
钱老夫人的手抽开,宁光焰不能握钱老夫人的手,转而握住钱老夫人的双膝,边摇晃边求情,
“母亲,儿子保证,往后一定好好约束赵氏,不让她再难为宇哥儿与蔚姐儿。好吗?”
陈王是贵妃的小儿子,深得贵妃的宠爱。荷姐儿进了陈王府,对宁姓一族的好处可想而知。
宁旭明跟着说道:“堂嫂,为了荷姐儿着想,要不,再给赵氏一机会?”
钱老夫人不吭声,
屋里再次陷入沉寂之中。
钱老夫人想着如何保宁宇与宁蔚,过了半晌,钱老夫人看着宁光焰。
一字一句的说道:“老娘对赵氏已寒了心,不管你如何说,老娘对她的态度不变。”
宁光焰苦苦哀求道:“母亲,您老就看在荷姐儿的面上,再给赵氏一次机会,好吗?”
钱老夫人扒开宁光焰的手,不让他继续晃自己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