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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锐的目光深了几分,宁大小姐不过是十多岁的姑娘,凭遇事不慌,且能根据眼下的情形分析出利弊来。

这份沉着,让她佩服。

胡锐问道:“小姐,赵氏接连过来闹腾,是何意?逼老夫人回府?”

接连三日,先是宁光焰来,接着两日是赵氏过来。

明眼一眼,都知道她目的何在。

宁蔚摇摇头,说道:“她应该不只这一个目的。”

胡锐挑了一下眉,问道:“小姐能说得更具体些吗?”

宁蔚抿口茶,才幽幽的说道:“祖母带着兄长与我住进宝瓶巷。

这事儿,很快在世家里传开来,赵氏是个要面子的人,自然不想落个不孝的恶名。

所以,她会接连来接祖母回府。在人前,可以博得孝顺的美名。

再者,她连续来闹,也是给表姑母示威,让表姑母不掺和宁家的家事。

其三,她的吵闹,可以扰得兄长不能安心备考,让兄长秋闱名落孙山。

只要兄长没有功名在身,我与兄长就逃不出她的手心,一辈子任她磋磨。

于赵氏来说,这是一举几得的事儿,她自然是乐此不彼。

如果我猜得不错,接下来,只要祖母不带兄长与我回七里街,赵氏便会日日来闹。”

胡锐有些想不明白,赵氏何苦这么做?

胡锐问道:“按说,赵氏是小姐与二爷的继母,二爷与小姐好了,她做母亲的脸上也有光。赵氏为何要压制二爷与小姐,损人不利己,她这是何苦?”

宁蔚叹口气,说道:“这也是我一直在找的原因。”

胡锐问道:“眼下,小姐有何打算?是留下来,还是劝老夫人搬回去。”

祖母会回去吗?倘若没与赵氏撕破脸,祖母或许会回去。

可前不久,因婚约的事,赵氏才在明辉巷发疯,让祖母见识她伪善的真面目。

祖母护兄长心切,回去的可能不大。

想到这里,宁蔚摇摇头,“我头上有祖母与兄长顶着,眼下,我不会冒头。

所以,我会听从祖母与兄长的意思。不过,以我对祖母的了解,就算祖母不回七里街,为了不给表姑母添麻烦,也不会继续留在徐府了。”

胡锐好奇的问道:“若是这样,接下来咱们要住到何处?”

宁蔚笑着说道:“我也不知,一切等祖母定夺。走吧,咱们去看看,这女人又耍什么花招。”

说着,宁蔚站起身来,胡锐跟着站起身来。“好!在下陪小姐过去瞧瞧。”

宁蔚与胡锐走到前院,见外院无人,与主院那边的门大开着,知道兄长已经过去,赶忙抬步往主院去。

宁蔚与胡锐来到徐府外院的院子。

只见廊庑下站满了人,有徐府的下人,也有跟着赵氏过来的下人。

徐府的下人见了宁蔚,纷纷曲膝见礼:“表小姐好。”

刘夫人院子里的丫鬟紫烟凑过来,曲膝小声道:“表小姐别担心,夫人回来。”

宁蔚朝紫烟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

宁府的下人也跟着曲膝见礼,“大小姐好。”

宁蔚微微点头,与胡锐一起,穿过人群,进到徐府的会客厅。

见屋里站满了人,宁蔚寻了个角落的位置。朝胡锐招招手,示意她站在自己身边。

“母亲,你这做法就不对了,母亲到徐府来长住,让旁人如何看老爷?母亲这是要置老爷不孝的境地吗?”

小赵夫人站在屋子里,沉着脸朝钱老夫人责问。

刘夫人坐在钱老夫人身边,手扶着钱老夫人,满脸不满的说道:“嫂子这说的是什么混账话?

姨母到我这里来住些日子,怎么就置表兄于不孝的境地了?还请嫂子今儿将话清楚了。”

小赵夫人并不把刘夫人看在眼里,冷着脸看向刘夫人,一脸不屑的说道:“难道我说错了?

老爷是母亲唯一的儿子,母亲不住在自己府上,却住到徐府来,让别人看了,不得说老爷待不得生母!

你就是母亲的亲生女儿,别人都会置喙,何况你还是个隔了背的姨侄女。

我劝刘夫人,别人的家事,你少掺和。搅得别人家庭不睦,于你有何好处?”

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小赵夫人先是指桑骂槐的说刘夫人多管闲事。

接着又给刘夫人扣了顶搅事精的帽子,试图激怒刘夫人。

刘夫人却半点不气,笑眯眯的看着小赵夫人。

“赵氏,今儿你这话,算是说对了。

你去打听打听,我这人,出了名的热心肠。

我随我家老爷在边关的那些年,在那个小镇上,最热衷的就是多管闲事儿。

谁家的婆媳不和了,谁家妯娌吵架了,谁家姑嫂生分拌嘴了,谁家媳妇生了大胖小子,谁家小娘子该议亲了……

反正张家长,李家短,谁家的媳妇儿不洗碗我都知道,我都掺和。

更别说我亲亲的、待我如亲闺女般的姨母了。

所以,你要想说我留姨母住下来,是掺和宁家的家事,那就掺和吧。

这些年,我一直随我家老爷在边关,如今回到京城,我把姨母接到身住个一年半载,有何不可?

小时候,姨母接我到府上住,一住就是一年半载的。

如今我长大,留姨母在身边说说话,敬敬孝,谁能说什么?

当今皇上可是以孝治天下,像我这样知恩报恩的,官家都会表扬称赞吧。”

小赵夫人没有与刘夫人打个交道,听说她随夫去边关多年,刚回到京城,本以为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土包子。

只要几句话一激,就乖乖退缩了,小赵夫人万万没想到刘夫人这么难缠。

小赵夫人见刘夫人不按常理来,心里堵得慌,脸色沉得很难看,“你……”

刘夫人笑不及眼底,一字一句的道:“我怎么了?表嫂你别急,有什么话好好说。”

明明是宽慰的话,经刘夫人的嘴,却说出厌弃的味道。

小赵夫人连着上门来寻事,惹恼刘夫人,

见小赵夫人脸色更难看了,刘夫人并没有收手的意思,笑着接着说道:“表嫂你也别恼!

我给你明说吧,我不但是要留姨母在我这儿多留些日子,我还要留下宇哥儿与蔚姐儿。

不为别的,只为我与他们的娘亲要好。想当年,锦华嫁进宁府,我们姑嫂间的感情可是很好的。”

刘夫人的话落音,秦嬷嬷便抬头紧张的看着小赵夫人。

赵锦华是小赵夫人心底的结,她身边的老人都知道。

这些年,府里没人敢当着小赵夫人的面提大夫人……

小赵夫人被气得心肝痛,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指着刘巧安,“你……”

刘夫人依然笑眯眯,“表嫂,你好歹嫁进宁府十多年了,有话好好说,别抬手叉腰的,弄得自己跟个茶壶式的。

这样不好,仪态不好,若是传出去,会惹人笑话的。

蔚姐儿来了,坐姨母身边来。”

刘夫人好似刚看到宁蔚进来,伸手招呼宁蔚,让其到她跟前来。

小赵夫人扭头过来,看到站在角落里的宁蔚,她不知道这妮子何时到的,脸色加难看。

宁蔚朝小赵夫人微微点头,抬步走向刘夫人。

一番见礼后,宁蔚坐到刘夫人身边,刘夫人关切的问起宁蔚的日常起居,两人旁若无人的有说有笑。

这一幕,看得小赵夫人刺眼。

刘夫人回头,见赵氏站在原处,热情的招呼道:“嫂子,你怎的还站着?你请坐呀。”

小赵夫人未坐下,板着脸说道:“我今儿过来,是为了接母亲与蔚姐儿他们回去,既然他们今儿不回,那我改日再来。我还有事,先回了。”

说完,小赵夫人朝钱老夫人福身,打算离开。

刘夫人站起身来,笑着说道:“嫂子有事,我就不多挽留了,嫂子慢走。

还有,嫂子事多,不用总惦记着接姨母回去这事。

这一回,我铁了心要留姨母多住些日子。”

小赵夫人问道:“多住些日子是多久?”

刘夫人回道:“这个不好说。

可能是一年半载,也有可能是三年五载。

我都说了,姨母与我情同母女,姨母住在我这儿,表兄表嫂放心,姨母也舒心。”

小赵夫人看向钱老夫人,问道:“母亲的意思呢?也要在徐府多住些日子?母亲就不怕叨扰别人,不为老爷的脸面想想?”

钱老夫人理着佛珠,淡淡的说道:“巧安这孩子,有孝心,她有这份心,我也不能拂了她的好意,先住着吧。”

小赵夫人气得牙痒痒,冷笑一下,说道:“好得很,母亲只顾自己欢喜,不管老爷死活……”

小赵夫人的话未说完,刘夫人将她的话打断,“表嫂说的这是什么话?

姨母到我这里住些日子,怎的就成不管表兄死活了?

明日让我家老爷给表兄下帖子,请表兄过来坐坐。让我家老爷好生跟表兄叨叨个理来。

表嫂有事,就赶紧走吧,吴嬷嬷,送客!”

刘夫人扬了扬下巴,直接下了逐客令。

吴嬷嬷上前一步,朝小赵夫人曲膝道:“赵夫人,请吧。”

小赵夫人气得呼吸都不顺了,脑子里嗡嗡的,瞪了钱老夫人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看着小赵夫人出门后,宁蔚朝刘夫人竖个大拇指,“姑母威风!”

刘夫人笑笑,“敢欺到我门上来,她以为她是谁!”

钱老夫人叹气道:“光焰是瞎了眼,才娶了这么个人进门。”

刘巧安给钱老夫人换了杯温茶,劝慰道:“姨母别想那么多,来,喝杯茶。”

钱老夫人接过茶杯,低头抿了口茶,接着说道:“巧安,赵氏不是个省心的。为了防止她再来闹,我还是带着宇哥儿与蔚姐儿搬出去。”

“别,姨母哪儿也别去,就留在这里。我算是看明白了,赵氏那人,姨母去哪里也清静不了。”刘夫人出言反对道。

宁蔚知道小赵夫人会无理取闹很难缠,但没想刘夫人的战斗力这么强,几个来回就将赵氏打发了。

宁蔚对钱老夫人道:“祖母,表姑母说得对,咱们去哪里也清静不了,不如就在这里呆着。”

“可是……”钱老夫人很是犹豫,她何尝不知道赵氏的脾气,她是不好意思给徐府带来麻烦。

刘夫人哪里不明白钱老夫人的顾虑,“姨母,就留在这儿,哪里也别去。如当年你将我接到宁府,让我别怕,万事有你!如今轮到我来护你了。”

“可是……”

刘夫人没让钱老夫人继续往下说,将她的话打断,“姨母,你不看别的,就看在宇哥儿的面上。

宇哥儿转眼就要参加秋闱,你们若搬出去,赵氏天天上门去闹,宇哥儿如何静得下心来读书?你们留在这里,我护得了宇哥儿。”

提到秋闱,钱老夫人心里那点犹豫彻底没了。

“好,宇哥儿科考之前,咱们哪里也不去,就留在这里。”

刘夫人笑着说道:“这就对了。吴嬷嬷,传令下去,让门房的看好门,特别是东侧门。

往后,七里街宁府的人,不管是谁来,一律不许进。”

吴嬷嬷曲膝应下,“是,老奴明白,这就去安排。”

吴嬷嬷退下。

宁蔚听了刘夫人的安排,悬起的心放了下来。有刘夫人护着,兄长备考算是无忧了。

宁宇宁蔚说了些道谢的话,又陪着钱老夫人与刘夫人说了会话,才从正院回到侧院。

回到益丰苑,宁蔚将枣花与桑叶打发出去,让胡锐跟着她去书房。

进到书房,胡锐问道:“小姐有事要吩咐?”

宁蔚点点头,“是,先生请坐。”

胡锐在宁蔚对面坐下,两眼看着她,等她接下的话。

宁蔚看向胡锐,直言道:“先生,我们住在这里,虽说有表姑母相护,但我不想任赵氏一而再,再而三的来闹。”

宁蔚的话胡锐心里一喜,她不喜欢一味忍让的软包子。她做事,一贯是有仇必报。

胡锐迎着宁蔚的目光,点头道:“在下明白,小姐想如何?小姐只管吩咐,在下去办就是。”

宁蔚想了想,说道:“赵家是做药起家的,名下有多家药铺。益元药铺是赵氏的陪嫁,这些年,她在京城开了十来家益元的分号。”

胡锐点点头,表示知道,示意宁蔚接着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