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找到了,也是这幢公寓楼的。”
“那也好。省得跑来跑去了。”
千岛陀野在沙发上坐下。
千岛凛还抱着尝试一下的心态,张开小嘴问道:“你今天出去都干嘛了,有买菜回来什么的吗?”
“没有。没钱了。”千岛陀野直摇头。
一万円一天就花光了吗……
千岛凛微张的嘴巴合上。过了一会儿,坐在沙发上的千岛陀野开始闭上眼睛养神,一点也没有留意到千岛凛的情绪变化。
“那我现在出去买菜。”
“嗯。”
千岛凛离开家门,不知为何,难以形容的难受感像一只手那样揪住她的心脏,几乎让她好看的眼睫毛挂上雾气。
这一点也不符合她之前的想象。
可能这只是她的多虑吧。千岛陀野只是在适应这个社会后,短暂的表现出疲倦乏惫而已,再加上她自己也没有明说让他买菜,所以他没有能够留意到她的想法。
千岛凛把委屈全部憋回自己的心里。
……
在第三天,千岛凛和千岛陀野把家搬到位于同一栋公寓楼的七楼。
在搬进去后,她和千岛陀野能够活动的空间显而易见的变大了。同时,两人也拥有属于各自的房间。
之后,因为千岛陀野还要去适应这个社会,并且寻找工作,千岛凛把她为数不多的存款拿出十万円给他,作为活动经费。
在付了房租后,她身上剩下的存款只剩下最后10万円左右。
她得更省着用了。
学校。
中午。活动室。
“怎么样,小凛,新家还好吗?”
正在默默吃饭的千岛凛回过神,向提出关心的清水泷奈点了点头。
“还好……”
“我家里有一些盆栽和贴纸,可以帮忙装饰小凛的家哦。要我拿给你吗?”
清水泷奈的俏脸还是那么的明媚,洋溢着像阳光一样让人感觉到舒服的气息。
千岛凛很感谢清水泷奈的提议。但她目前并没有这种想法,虽然是搬进了新家,但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喜悦。
无论是租房的费用,还是家里奇怪的气氛,都像一层厚云一样压在她心头上。
安济千束双眼像扫描仪一样在清水泷奈和千岛凛两者之间扫来扫去。
这些天她也从清水泷奈口中逐渐了解到千岛凛的真实家境。
这家境,就比孤儿好一点点了。可能,孤儿还会相对自由一点。
所以,安济千束对小萝莉的戒备心放下了不少,对小呆萌关心小萝莉这件事情也觉得情有可原。
人都会想要发善心帮助比自己弱势的群体,更何况是清水泷奈这种心里除了善良和笨蛋两样品质找不出其他东西的人。
可就算如此,你也不能总是靠近财迷君呀。
不知道他现在是我们两个的男朋友吗?
安济千束心里默默吐槽。她坐直身子,双手环在胸部下面,双眼偷偷瞄向千岛凛。
不过,千岛凛不像她曾经见过的一些女生。家境不算好之后,就四处找人抱怨自己的出身,一边还事事需要依靠家人,一边嫌弃家人。更有甚者,直接开始摆烂,高中都不上了,直接和家里人断绝关系,成为一个尼特族,在没有经济来源的时候,就去找爸爸。
千岛凛一直都把她的事情都藏起来。
不是清水泷奈提过几嘴,安济千束完全不知道这个看起来和正常女孩没什么区别的少女身上,背负着这些东西。
从这个角度,安济千束还是蛮佩服这个年龄实际和她相差无几的小不点的。
“我可以去你家看看吗?”
安济千束也向千岛凛关切道:“刚刚搬进去新家,我和泷奈可以去帮你布置一下家里的环境。”
千岛凛摇摇头谢绝两人的好意。
搬入新家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她一想起千岛陀野现在的状态,更觉得不应该让他和清水泷奈安济千束见面。
“谢谢你们的好意。”
“我吃饱了。”
千岛凛把便当收起来后,离开活动室。
清水泷奈和安济千束都感觉到奇怪。
安济千束:“小凛是不是不怎么高兴?”
清水泷奈:“嗯。我也感觉出来了。”
放学。
千岛凛乘坐电车回家。
距离千岛陀野出狱已经快半个月,在这半个月里面,家里所有开支都依靠她的存款。
虽然千岛陀野一直在说他也在努力寻找工作,但一直都没有任何收获。
同时,千岛陀野的脾气也越来越古怪,动不动就会发脾气,时不时会对着墙角的空气滴咕暗骂些什么,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千岛凛。
在滴咕完以后,还会冷眼看千岛凛好一会儿,才会恢复正常。
手机上,若山知佳发来短信:【怎么样,和父亲相处得还好吗?】
【还行吧……】
千岛凛不敢把真实情况告诉若山知佳。他是多么希望她和千岛陀野相处和谐,虽然目前还算不上和谐,但要是把现在的情况说出去,一定会让一直为这件事情操劳努力了这么久的若山知佳感到伤心的。
【那好,我明天来看你。你给我的备用钥匙我拿到了。】
【嗯。】
千岛凛把手机放回裙子的口袋里面,回到家,准备换一身衣服,然后再去书店打工。
“我回来了。”
她在玄关换鞋,看向屋内。
在换了新的租房后,阳台正对着玄关,没有关阳台窗帘的时候,阳光会很舒服的泻进屋子里面。
这是她之间那间阴湿逼仄的小房子所没有的。
但屋子里面依旧像平时一样没有什么声响和人气。
她这句话也从来没有得到过回应。
千岛陀野白天一直都在外面,直到晚上八九点才回家。至于他是白天什么时候离开家里的,每天需要在八点半前回到学校的千岛凛就不得而知了。
千岛陀野现在一个人在外面解决晚餐,千岛凛也是一个人在书店解决晚餐。这件事情在搬入新房子的第二天,千岛陀野就提了出来。
“凛,你每天给点我的饭钱吧。那样子就不用你晚上还跑回来做饭。我在外面解决就行。你也是。”
千岛凛还一直幻想着,千岛陀野能够做好晚餐在家里面等她,她在书店上完班后,回到家就有暖呼呼的饭菜,两人可以一起吃晚饭。
但她明显想多了。
千岛陀野实际上只做过两天的饭,就是他出狱后的第一天和第二天,之后就再也没有后续。
现在都是千岛凛负责两人的饮食起居。
“我知道了。”
虽然渴望脑海里的事情发生,但千岛凛细想一下,在入狱前,千岛陀野也一次没有做过饭。
原来不一起吃饭,已经是她们这个两口之家的传统习惯了。
于是她答应了千岛陀野的要求。
回到房间,千岛凛刚准备换衣服,就发现自己房间的壁橱有被动过的痕迹。
家里进贼了?
千岛凛紧张起来,连忙在家里搜查一边,都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痕迹,门窗关得好好的。家里面就她的壁橱有被翻动过的痕迹,其他都和她早上离开家的时候没有什么差别。
千岛凛连忙在壁橱前蹲下,查看有没有什么东西不见了。
拿到藏在壁橱最里面的小盒子时,她慢慢瘫坐在地面上。
她放在铁盒子里面的钱都不见了。
……
千岛凛尽量不去猜测这件事情。但整个晚上,脑子还是忍不住一直往这件事情上面靠,越想,心情越低落,以至于过马路时差点被车撞了。
铁盒子里面还有五万円,是她目前所有存款的一半。
当从书店下班,回到家里后,她见到瘫在沙发上,喝得烂醉如泥的千岛陀野。
“汪汪汪!”
狗笼子里面,一月四正攀着,摇尾巴。
“你没有给一月四喂晚餐吗?”
千岛凛闻到房间里面好大一阵酒味,夹杂着烟味,挥之不去。
“没有。我忘了。饿一会儿又不会死。”
千岛陀野摇摇头,整个人陷在沙发里面,在沙发前的地面上,还有几个空了的酒瓶子,还有不少烟头。
千岛凛一周前就知道千岛陀野每次外出都会偷偷去喝酒。只不过,在回来前,他都会在外面走一会儿,让衣服上的酒气和烟味都散去。
这么明目张胆的把酒拿回家喝,这还是第一次。
千岛凛站在原地,千岛陀野躺在沙发上,秋田犬一月四在叫。整个房间只剩下一月四的叫声,还是千岛陀野大醉后的呢喃声。
千岛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准备给一月四放点狗粮,千岛陀野手上的酒瓶子一下子飞到狗笼子上,碰撞到铁丝网后,碎成一片一片,在空中像绽放的花。
“别吵!臭狗!再吵我杀了你!”
玻璃破碎的声音和千岛陀野的怒骂声同时交汇在一起,千岛凛的童孔在空中晶莹的玻璃碎中,慢慢收紧。
一月四躲在笼子里面,全身哆嗦,不再叫唤。啤酒瓶子的玻璃碎散落在整个木质地板上,还没喝完的啤酒顺着地板的缝隙,慢慢流到千岛凛脚边,浸湿她的袜子。
千岛陀野又一次陷在沙发上,软烂如泥,像一具还没死透的尸体。
千岛凛低下了头,脸颊边的发丝把整张小脸藏起来。
“我房间的盒子,你今天有动过吗?”
“什么盒子?”
“我用来放贵重东西的盒子,方形的,放在壁橱最里面的那个。”
千岛陀野一只手拿到另外一个没喝完的酒瓶,另外一只手慢慢抬起,手臂枕在额头上。
“哦,那个啊,里面有点钱,我先拿去用了……”
千岛凛今晚一直告诉自己家里绝对是进小偷了,但现在,她证实了自己内心深处那个忐忑不安的想法是正确的。
“那是我的个人物品,你怎么能够没有经过……”
“少啰嗦了!你还是我生的!你是不是我的个人物品?!”千岛陀野无比大声,捏着酒瓶子的手爆出一条条像泥鳅一样的青筋。
千岛凛有点被吓到了,身体微颤了一下。
千岛陀野喝一口酒,整个人重新躺了下去。
房间里面沉默了很久。
“你找到工作了吗?”
“没有。”
“对了,明天留10万円在家再回学校。”
“我之前才给你了10万円。”千岛凛回想了一下时间,应该是一周前。
“10万円能干什么?!”千岛陀野忽然暴躁起来,整个人从沙发上起身,地板上的空酒瓶被他踢得四处都是。
白天出去喝酒遇到机车族被怼了几句,还有一下子在赌场输掉所有钱的愤怒全部涌到头上。
“你告诉我,这么少钱能够干什么!”
这么多钱能干什么。
千岛凛抿住嘴巴,一声不吭。她怎么知道,她又没试过一次性花这么多钱。
“我现在没这么多钱了……”
“开什么玩笑!”
这是真的。
本来交了房租后,她还剩下10万円左右的存款,但千岛陀野拿了那五万円现金后,她全身上下,只剩下银行卡里面的五万円多一点的钱。
“你身上应该还有很多钱的吧?在我入狱前,我还留给你一个房子。单纯是把那个房子卖了,也能够有很多钱。我今天去看了看当时的成交价,足足七百多万円。”
“就算你后来要上学,那应该还剩下三四百万円的。我才入狱三年。你全都花光了?”
千岛陀野直勾勾地盯着千岛凛,他的眼睛非常红,眼白上都是血丝,像蛛网一样连接到那颗浑浊的眼珠子边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酒的原因,他的眼神就像一把悬在半空似乎会掉落的尖刀。
“那个房子卖了以后,那些钱有一半都陪给你打伤的那些人,之后又有债主上门,把另外的钱收走了。”
千岛凛说的都是实话,虽然那套房子卖了七百多万,但到最后留给她的,一分钱也没有。
她进少管所的时候,所有的行李只有几件破旧的衣服。
千岛陀野难以置信的看向千岛凛,听到这句话后,他似乎短暂的醒酒了,恍神的重新坐回沙发上,整个人摇摇摆摆。
“真的都给出去了?”
“嗯。”
“一点也没有剩下?”
“没有。”
那些都是千岛陀野欠下的债,千岛陀野进去监狱后,放债的人就决定父债女偿,让千岛凛来还债。幸好买房子的那些钱刚好还够了数目,不然千岛凛就要被他们捉走卖给地下窑子,那些放债的可不是什么好人。
千岛陀野不再说话。
千岛凛也不说话,她的喉咙被东西噎住了,整个人似乎都没有了灵魂。
那天晚上,千岛凛把一月四的笼子搬进自己的卧室,关上门后,在床上躺了好久才能睡去。
外面一片狼藉,腥臭的酒精味和烟味在房间里面弥漫不去。
她感觉自己的眼睛好涩,就像她全身感受的滋味一样,让人想呕吐,想要蜷缩,想要睡觉,想要一睡不再醒来。
第二天是周六。
千岛凛也不知道自己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她同时也做了一个噩梦,梦境里面,她陷入了泥潭里面,怎么样也没有办法挣扎出去,泥潭的粘泥逐渐淹没她的喉咙,她的呼吸越来越苦难。
身边传来剧烈的狗叫声,叫得像得了失心疯一样,疯狂,狰狞。
是一月四的叫声。
千岛凛在梦境里面挣扎出来,勐地睁开眼睛后,她发现床上有人。
千岛陀野压在她身上,双手掐着她的脖子,脸孔狰狞地望着她。
那不是梦境,她真的快呼吸不了了。
“混蛋!把我的七百万还给我!把我的房子还给我!”
“你这该死的东西!为什么让他们拿走我的房子!”
“去死!该死的玩意!快把钱给我吐出来!”
千岛凛难以置信地看着癫狂的千岛陀野。
这一幕是多么的魔幻。
千岛陀野发了疯似的掐着她的脖子,那张脸上除了不到别的任何东西,发红的浑浊双眼,像牛一样拱着的鼻子,像杂草一样不修边幅的胡须和头发,还有领口上的啤酒污渍,在太阳从窗户泻进来的温暖光线里,一切都看得那么的清晰。
房间里面,千岛陀野唾沫横飞的辱骂声和一月四也要发疯似的叫声此起彼伏,千岛凛从中听到了第三个声音。
自己脉搏跳动的声音。
她脖子上的血脉在被挤压,在难受的悲鸣,似乎即将断裂,或者是爆裂。
她刚清醒过来的脑袋又陷入昏昏沉沉的状态里面,双手和双脚在床褥上挣扎地动起来。但就像已经在岸边被太阳晒了好一会儿的鱼,只是几下子没力气的翻腾,就再也没有了后续。
为什么?
千岛凛收缩的眼童开始涣散,双肩上凝聚的力量也一泻千里。
如果是其他人,她或许还会再挣扎一下。
但面对的是千岛陀野,她所剩无几的挣扎的力气全部来到大脑里面,双眸难以相信地望向千岛陀野,世界观这一刻在她的心里崩塌。
为什么要这样子对她?
她明明没有惹过他,两人甚至还是有血缘关系的父女,为什么千岛陀野作出那些比陌生人更加恐怖狰狞的动作。
快彻底呼吸不上来了。
千岛凛的脑袋逐渐昏沉,耳边还响着千岛陀野的声音。
“钱呢!该死的!那是我的钱!”
“混蛋!该死!你该死!”
她真的该死吗?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死。
但她知道,自己如果死了,那也不会有人为她难过。
“bang!”
千岛凛的眼皮慢慢合上,这时,压在她身上的千岛陀野被人用酒瓶子一下子砸中脑袋,发出清脆的声音。
“你这个混蛋!”
紧接着,随着一道身影扑到千岛陀野,一个无比愤怒的男声出现。
“小凛!”
同时,一个无比着急的尖锐女声也在耳边响起。
若山知佳,和,清水泷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