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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0年1月1日,清晨,贝克兰德大桥南区的丰收教堂。

在太阳完全升起之前,埃姆林就已经穿着教士袍来到这里,经过这几个月的忙碌,贝克兰德多了不少母神信徒,让他几乎没有半天清闲的时候。

还好,血族比人类更强大,疲劳没有对他产生太大影响。

只是……

一想到自己陪伴人偶的时间变少,给伊芙琳和艾丽塔定制的衣服都还没来得及去取,埃姆林的心情就变得有些低落。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心里带着这种疑问,他叹息着从丰收教堂侧门进入休息室,先是放下宽大的帽子更换自带的室内鞋,然后前往材料仓库拿出昨天就整理好的草药来到配药间,配置今天需要使用的药剂。

坏心情没有影响他手上的动作。

清洗铁锅,点燃炉火,处理草药,然后往大铁锅里丢着各种草药,辅以不同频率的搅拌,整个过程流畅而具有美感。

一种灵魂与肉体分离的美。

毫无干劲的神情,熟练精确的操作。

等一个标准流程走完,他又耐心等待十来分钟,才用铁勺舀起灰绿、浅黄、深咖、近黑四种药剂分别装入旁边的玻璃瓶和玻璃杯中,最后一共得到20、20、15、15共计70瓶标准量药剂。

确认每个铁锅里药剂的残余量,埃姆林取回三瓶药剂进行稀释,又分别多得到一到两瓶药剂。

给经过稀释的药剂做上标注,他把所有药剂放进一旁推车的四个托盘里,然后离开配药室前往大厅。

大厅右边用于祈祷的座椅已经被拆掉,地上铺着二十来个稍显破烂的被窝,除了六个完全无法起身的病人,其他人已经坐在乌特拉夫斯基神父身边,聆听他讲述生命圣典。

这些人不管年龄性别,都有着超越人类极限的美丽容颜。

是的,超越人类极限!

如果他们人偶般精美的五官还只是有些夸张,那脖子以下的部分就只能用怪异来形容:

他们有的胸部膨胀得像两个西瓜,有的下身像是反向长着一条巨大尾巴,有的皮肤像是玻璃般僵硬和光滑,有的屁股像是戴着什么特殊护具般高高翘起……

这些都是“美人症”晚期副作用发生异变的结果。

人没死,但生不如死。

想完全治好他们需要最高级别的红石药剂,因为这些副作用反复的情况非常严重,晨露药剂已经完全没有用,驱厄药剂要达到理想效果,单人需要最少71支,这个数量就连一部分贵族和富商都负担不起。

材料昂贵是一部分,缺少合适的“药师”才是关键。

埃姆林是因为经过赛丽亚亲手“调教”才能这么优秀,换成其他经验不足的“药师”,很可能花费大量时间也只能做到按需求配置魔药的地步,做不到埃姆林这样不断优化和改进治疗方案。

现实的问题无法解决,乌特拉夫斯基神父能做的,就是给他们一点希望。

这份希望并不是虚假的。

大地教会是最擅长治愈的正神教会,距今为止,所有被发现的疾病和瘟疫,不管当时有多么凶险和麻烦,教会的主教和医生们都会在最短时间找到治愈方法,然后治愈所有祈求获得治愈的病人。

“美人症”也不会例外。

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与彻底治愈“美人症”这种诡异疾病相比,给予病人希望,争取时间要简单很多。

为此每天辛劳工作的埃姆林保持沉默。

他没有任何意见。

嗯,他根本不敢有意见……

察觉到埃姆林推着装满药剂的小车过来,乌特拉夫斯基神父停止讲述圣典,温和说道:

“你们该吃药了,今天是新年,等凯尔特大人回来,他会为你们主持圣洗仪式,让你们至少可以自如行动。”

埃姆林没有理会信众们的感激,他有些疑惑乌特拉夫斯基神父刚才说的话。

回来?

这里不是凯尔特的牢笼么?

而且,他能去哪?

因为手上还有工作,他只能心不在焉地发放药剂,拿出那几瓶经过稀释的药剂,来到完全无法起身的那六个病人身旁时,他一边满脸嫌弃,一边单手扶起他们喂下额外份量的药剂,然后套路化、流程化地讲述医嘱:

“真是没见识,只是些不值一提的事情而已,你们与其每天这么感谢我,还不如老老实实遵从医嘱。”

“你,就是你,记得每天漱口,要讲卫生,对,卫生!”

“还有你,不要再掏患处了,掏了能不能洗洗手,你就不怕感染吗?”

“你什情况自己不清楚吗?上厕所一定要扶好,你这么弄,我很为难的,帮你洗衣服的夫人也会很为难的。”

“天啊,为什么又肿了?

“少喝水,我每天都告诉你要少喝水,给你的药剂是特殊的,不会渴死你的,为什么要增加我的工作?”

“……”

等药剂发放完,有超过一半的病人被他训斥过,他们唯唯诺诺地赔着笑脸,又是道歉又是作保证,埃姆林才放过他们。

乌特拉夫斯基神父没有阻止他。

因为这是正确的。

埃姆林作为这些病人的主治医生,不这么做才是失职。

做完属于医生的日常工作,埃姆林才来到乌特拉夫斯基神父身边,熟练整理着圣坛,然后假装随意地问道:

“那个,凯尔特……额,我是说凯尔特大人,他今天要举行圣洗仪式?

“没别的意思,我不是打听他的行踪,只是想说举行仪式的材料好像快不够了。”

听着埃姆林几乎负分的套话技巧,乌特拉夫斯基神父神色古怪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把埃姆林弄得浑身不自在才说道:

“新年是很重要的节日,凯尔特大人是费内波特王国的六王子,身份尊贵,他受到国王的邀请去索德拉克宫了。”

虽然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但埃姆林非常心虚地避开了乌特拉夫斯基神父的古怪视线。

他有种站在正午阳光下暴晒的不适感。

有种名为愧疚的情绪快速生长。

在塔罗聚会上用情报换取的巨大收获让他稍微有些沉迷,差点忘记自己是在大地教会,以及乌特拉夫斯基神父有多么强大。

脑袋变清醒的他打了个激灵,立刻说道:

“我,我才不关心他去哪里,我去仓库清点一下举行圣洗仪式的物品。”

说完他就逃一般走开了。

对于性格有些别扭的埃姆林,乌特拉夫斯基神父只能无奈摇摇头。

他习惯了。

……

罗斯德群岛,格拉格斯的2号港口。

又有几艘船准备出海。

它们停靠的地方很热闹,吸引了不少人,尤其是两艘中等型号的船只旁,一部分船员在搬运航海必需品,一部分在港口大声吆喝。

他们在……

招人?

在喧闹议论声中仔细分辨,才知道他们是打算前往南大陆淘金,他们不断描绘各种一夜暴富故事的话语,确实让不少人动心上前。

有的被接受,有的却被拒绝。

被拒绝原因大体相同,因为他们并不是海盗。

一开始他们还仔细解释,到后来招人的船员指指桅杆上飘荡的旗帜就继续吆喝,不再理会那些目的是加入海盗船的家伙。

那是不同于海盗黑旗的白旗,绘制着蓝色半开宝箱重叠星星的全新标识。

这是最近半个月才出现的冒险家旗帜。

明面上来自冒险家协会。

勉强也算是官方身份,最起码遇到官方舰队还有开口的机会,不至于直接遭遇炮击。

大概吧……

这些船只的成员大都是赏金猎人、宝藏猎人和冒险家这类只是名称不同,但立场同样灵活的特殊人群。

偶尔混入几个海盗也很正常。

被这边的热闹吸引,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挤入人群。

他外表年纪三十上下,眉毛呈焦黄色,眼睛深蓝却明亮,轮廓不算太深刻,仿佛因蒂斯南部和伦堡、塞加尔一带的人种。

是达尼兹!

拜亚姆这边刚恢复平静,他就跑过来调查情报了。

嗯,这么说不够准确。

其实他主要是急着跑过来购买跳楼大甩卖的房产。

毕竟灾难总是伴随着机会。

准确把握住这次机会的达尼兹心情不错,但也只持续到这一刻,当看到这些准备出海淘金的菜鸟们,他感觉心里在滴血。

他已经问过自家船长了。

黄金绿洲是真的,数量庞大的黄金也是真的,一夜暴富的家伙有不少都是真的……

可这些与他们无关。

因为“黄金梦想号”需要维修,短时间无法修复到能穿过伟大航道的程度。

这对主业是寻找宝藏的他们打击太大了,简直令人心痛到无法呼吸。

那可是等于在捡钱啊!

看着轻轻松松教训几个闹事家伙的水手,他心里泛着酸味,嘴上却笑着点评道:

“看看,看看,真是菜鸟,刚才的格斗技巧和处理办法简直到处都是漏洞,那个在腰上来一下就完蛋了,这个踩一下脚趾就翻盘了,唉,真是菜鸟啊。

“啧,搬货居然都不知道腰背用力,这么多来回几趟,脚还要不要了,哎呀,在哪招的船医,不会这点常识都没有吧?”

说着说着,他发现周围逐渐变得安静。

没一会儿,船员的吆喝声消失了,围观看热闹的议论声也消失了。

稍显疑惑地看看左右,他发现所有人都在看自己,而且这些家伙的表情有些古怪,都在打量他的脸,有点像认出了他的身份。

想到现在的拜亚姆并不安全,他默默下拉兜帽,下意识往后退,在心里低声骂道:

“狗屎!你达尼兹大爷什么时候这么有名了?”

可他后退的有些晚了。

一只厚重有力的手掌抓住了他的肩膀。

感受到肩头的触感,达尼兹的身体骤然紧绷到轻微颤栗,所有话语都卡在喉咙。他的灵感在疯狂预警,仿佛身后是某种随时会发起致命攻击的饥饿猛兽。

在他额头止不住流下冷汗的时候,一个隐约带着笑意的淡漠声音,在距离他耳朵非常近的位置对着前方说道:

“‘冰山中将’艾德雯娜·爱德华兹的下属,‘黄金梦想号’第四水手长的‘烈焰’达尼兹,赏金3000镑,对吧?”

听到背后那人准确报出自己的身份和赏金,达尼兹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

他能感觉到背后的人很强!

非常非常强!

过了大概三秒,他看见一个头戴船长帽,黑发棕瞳,身形消瘦,黑色长裤挽起到膝盖位置,光着脚的青年拿着一摞悬赏令走过来。

周围几个水手都称呼他“罗杰船长”。

他走到达尼兹面前的时候,也找出了对应达尼兹的悬赏令,仔细对比过悬赏令的照片和真人,这位年轻船长笑着说道:

“雷利先生,是‘烈焰’达尼兹没错,‘冰山中将’和她的手下都不算什么坏人,3000镑的赏金也有些少,也让他来船上工作吧,就当是储备资金,敢使坏就拿去兑现,您觉得呢?”

听到这话达尼兹整个人都不好了。

实在是令人恼火的关键词太多,他都不知道应该最先做出什么反应。

是肩上放松力道,顺便拍拍他肩膀的手掌让他学会了冷静。

看到一位身材健壮,有一头白色长发,脸上时刻带着愉悦笑容的中年男人来到身前,达尼兹下意识露出讨好的笑容。

他知道,这位就是连罗杰船长也很尊敬的雷利先生,也是决定自己命运的人。

仔细打量着达尼兹的脸,雷利逐渐露出一个情绪极其复杂的笑容,他说道:

“既然船长都开口了,那就感谢达尼兹大人了,我们这些菜鸟啊,正需要一位老水手的悉心教导。”

听到对自己的最终宣判,达尼兹想哭。

他不断在心中向船长求救。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不会跑来拜亚姆抢降价的房子,一定不会跑过来看热闹。

只可惜,没有如果。

……

弗萨克首都,圣密隆。

亚瑟的神灵化身散步般穿越大半个弗萨克,中途旁观大地教会的神之子阿尔忒弥斯复苏生病的大地,欣赏永恒烈阳教会的“光明”净化污秽,最终来到这里。

按照约定,他来了。

来到战神教会的核心,黄昏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