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雨腥风,丝毫一点儿没有停止的意思。
倪土他们更没有任何一点儿招架还手的机会。
全都所在坑洞里听外面的箭雨虎啸。
“倪总管,赵六儿传递的讯息说,吐蕃人已经将所有头颅砍下来了!”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峡谷山峰的顶端。
虽然十分安全。
这道天然的崖壁如万仞宫墙,高达百十米。
但因为隘口特别狭窄,从这上面俯视根本看不到谷底。
挖掘的壕沟又特别地深,了望台又十分小,打这里了望,仅能看到对面的情况。对于下侧的动静,一点儿也瞧不到。
倪土为了避开这一视觉盲区。
又在峡谷两侧的松林里各建立了两个碉堡。
用石头垒砌的,结实而庞大。
每个碉堡可以容纳十几名弓箭手。
但在设计新的陷阱机关后,赵六儿被临时安排在距离峡谷十分接近的丛林里。
那里用树木掩映,后面也藏着一个庞大的石砌碉堡。
没想到敌方来势汹涌,根本不给人招架的机会。
所有的大唐人全被凶猛的箭雨封闭在碉堡里、壕沟里。
“他们不是来取人头的吗?既然取到了,为何还不退?”
程政有些焦躁地愤怒咆哮到。
倪土一皱眉头,掉了口气说道:“他们不但取走他们的人头,恐怕还想把咱们的人头也拿走!若非如此,干嘛派来了不下千人的队伍?”
“什么!”众人闻讯,顿时错愕。
程政听闻,一拳打在了石壁上:“他阿母的,让老子杀出去,非把他们全歼了不可!怎奈这石头疙瘩阻挡了咱们的道路!”
是啊,坚硬的山石给他们了莫大的保护屏障,但也阻挡了他们施展手脚的空间。
面对敌方的强势攻击,众人只能做缩头乌龟。
倪土还是有些轻敌了,更是为先前的胜利冲昏了脑袋。
他更低估了禄东赞的复仇心思。
只是因为他们不会贸然派军马前来报复。
可这里毕竟是大唐与吐蕃的边疆。
任何一种摩擦和拉锯战必然会发生。
因为他们不知道大唐军队能够万里迢迢前来支援。
等到将众人的头颅砍下,尸体全部焚烧。
大唐又有什么凭证说他们杀了大唐人呢?
他们会说只是杀了一群冲进吐蕃领地烧杀抢掠的强盗。
大唐只会有口难辩。
倪土觉得自己太过单纯了。
读史可以明智。
对于吐蕃,他只知道松赞干布的儒雅,以及文成公主的伟大功绩。
只是知道禄东赞的听政,却不知道权力带给人们的野蛮,还有这个吐蕃民族的噬人野性。
倪土决定等这一仗打完,好好恶补一下知识。
肤浅的人太过焦躁,容易自满。而只有不断学习的人,才感觉到自己的无知。
这是战场,自己的一个决策失误,拿人命就会如同儿戏,最终全部会化为灰烬。
秦赵的长平之战,不是秦朝多么勇猛,而是赵国出了像自己这样自大而狂妄的傻子。
悲剧不能覆辙,如同自己本来就不是悲观主义者。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种悲剧发生!
“他们开始放火了!两侧的松林都着了!”
有人撕破嗓子大声一吼,将倪土的神经一下子提高起来。
倪土赶忙奔跑到了望窗口,朝外望去,外面早已是火海一片。
微微听到躲在堡垒里的人被火烤被烟雾熏得惨叫声连连。
倪土着急地刚要命令大家做好防火准备,一股狼烟陡然升起,冲进了了望窗口,呛得倪土急忙退步,猛烈咳嗽起来。
“快拿沙袋,堵住所有了望窗口!”
倪土只能这般下令。
瓮中捉鳖?
自己还狂妄地以为自己懂得三十六计。
到头来自己却成了瓮中之鳖。
倪土原本的自信心此刻全都碎了一地。
众士兵纷纷叹息。
程政更是破口大骂。
倪土觉得那就是在骂自己。
倪土慢慢蹲下来,抱着头闭目陷入无尽的悲观之中。
“你小子临阵就知道撅屁股抱头吗?等着敌人一刀把你的项上人头砍掉?剥离了你的头皮,再把你的头颅挂起来示众?风干,最后被当成球儿踢着玩儿?”
一个大将风范的声音陡然响起,倪土睁开眼,仰头看去。
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如塔般高耸挺立的王玄策。
他此刻早已经是铠甲头盔戎装焕发。
“王伯伯!”倪土起身低下头去,如同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王玄策抬手拍了拍倪土的肩膀:“论耍鬼点子,伯伯不如你。但论战场厮杀,你和政儿,还有这批新兵蛋子可不如老夫!”
倪土听闻,猛地抬起头来,将炽热的眼神望向王玄策。
此刻,他的眼神坚定、有力,充满了老辈人的慈祥。
“伯伯,我错了!是我太自大了!把兄弟们拖进了深渊!我愿意接受军法处置!”
王玄策听闻仰头哈哈大笑。
藏在他心中多日的不满顿时烟消云散。
他此刻才真正看明白这个无所不能的小子竟然这般心里脆弱。
果然是一个孩子,是一个需要自己疼爱的孩子。
“陛下的眼光是对的,让你准备后勤,你会用一万个手段完成任务,但领兵打仗,你还太年轻了!”
“那俺呢?”程政此刻拍着胸脯问到。
“你?”王玄策扭头看着这个虎头虎脑的家伙,说道:“像一个伙夫!”
他这么一说,周围的士兵看到程政的脸上被灰烬熏得灰头土脸,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气氛融洽,顿时将紧张和颓废的情绪抛却掉了。
“王伯伯,早知道他们这般行动,咱们早该挖掘深洞,打通这个悬崖,做到俯击和侧击的应对。”
倪土这般说了,王玄策还是十分惊讶。
“能想到这一点就很好,但是,你为何没有提前做呢?”
“这……我只关注绊马索机关,以为他们只来数百人,没想到他们会来近千人。只是以为他们只是取回他们的人头,没想到他们连咱们的人头也要!”
王玄策抬手点化着倪土:“战场上,谁把敌手想得太过仁慈,谁就死得无葬身之地。谁若把敌手想得太过单纯,谁就死得卑劣可耻一毛不值!”
“是,王伯伯教训得是,只是眼下……”
“眼下?”王玄策似笑非笑地瞧着倪土和程政。
这一奇怪动作,让两人看得心里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