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刚刚洗好澡的关系,纪晨风身上的那股廉价肥皂味尤其突显。发根带着些许潮湿,不知是汗水还是水汽,抓在手里,不一会儿就将掌心也染湿了。
正常的车两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坐着都不可能很舒服,更不要说跑车的后排,那简直就是沙丁鱼罐头。
双膝跪在皮质座椅上,口中呼出灼热的气息。这是大马路上,随时可能会有行人路过,甚至严善华久等不到纪晨风回去,也有可能随时下来查看情况。夜还未深,连九点都没到,我的车窗在刚刚还被人砸碎了,玻璃都来不及清理。地点、环境、时间,没有一样合适,大脑清楚地知道是错误的,身体却停不下来。
手指蜷缩着,揪紧了纪晨风肩膀上的外套。体内好像藏着一座火山,岩浆沸腾着、翻滚着、叫嚣着,将皮肤烫化,使血液蒸发。
或许是经常接触消毒水的关系,纪晨风的手虽然修长骨感,但触感并不细腻,甲缘十分毛糙,指腹也好不到哪儿去。可就是这一双手,就是这一双手……给予的巨大感官刺激,就如闪电击中腰椎一样,让人情不自禁地贴紧、颤抖、眼冒金星。
一开始邀请他上车坐,确实是想要招待他。可发现只有他一个人爽,又有些不悦,特别是……亚洲人怎么可能长成那个尺寸,这小子吃的劣质食物里绝对加了膨大剂吧?像吹气球一样就起来了,比上次黑暗里顶到的时候还要夸张。
“可以……坐上来吗?”男人的自尊心致使我动作懈怠,纪晨风感觉到了,虽然是礼貌地询问,但下一秒就将我拉到了他的身上。
这大概是我坐过的,最不舒服的椅子。而随着姿势的变换,他也很快发现了我不可言说的状态——火山兴奋地宣告着自己的觉醒,看样子不来场爆发,是绝不会甘心恢复平静的。
“一起吧。”他用比平时更低哑,也更含糊的声音说着,再次不等我回应就从我手里夺过了主动权。
太诡异了……无论是听觉、视觉还是触觉,这一幕都太诡异了。
车后的街道空无一人,分明那么黑、那么静,双耳却宛如被岩浆翻滚的奇怪水声充斥着,视野里也总冷不丁地出现炸开的白色光芒。
纪晨风另一只手起先只是扶住我的腰,但随着交融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也不再安分待在原处,开始向下探索。
臀部被掌心覆住,我打了个措手不及的激灵,危机感迅速上涌。
谁他妈允许你碰那里了?把你的手给我他妈放开!
“放……”
不带指甲的指尖搔刮着绝没有人碰过的地方,一瞬间,从腰开始僵直,被亵玩的愤怒与呼吸都要中断的悦乐交织在一起,将情绪推往更高的地方。
甚至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抓紧他的头发,张开嘴,发出的却不是怒斥。
嘴唇颤动着,脖颈好似连脑袋的重量也支撑不住了,只能将额头脱力般抵在纪晨风的肩上,闭上眼喘息。
“放开……”延迟了十数秒,我才接上先前被迫中断的命令。
纪晨风从喉咙里又轻又缓地吐出一个近似“啊”和“嗯”的音,听上去比起答应,更像是不走心的敷衍。但他确实停止了动作,无论是哪一只手的。
他紧紧抱住我,束缚着我,仿佛是想将我按进他的胸腔,让我成为他的骨,他的血。
下巴磨蹭着面颊,他一点点松开怀抱,但没有完全地结束。
被他弄得有些痒,我不满地抬起头,却正好迎向了他蹭过来的唇。
怔了怔,当反应过来被什么东西伸进了口腔,双眼一点点睁大,心情比起愤怒,可能用“荒唐”这个词形容更贴切一些。
容许男人的舌头伸进嘴里,太荒唐了。
猛地推开纪晨风,脸上表情甚至来不及伪装,直白地展现出了我对这种行为的厌恶。
纪晨风顺着我的力道重重撞进椅背,情欲迷蒙的双眼在茫然过后,逐渐恢复清明,再慢慢被静谧的寒霜腐蚀。只是一刹那,车内就从酷热的夏季切换到了寒冷的冬季。风从破碎的车窗外吹进来,吹在汗湿的脊背上,汗毛都要立起来。
好不容易哄好了,千万不可以在这里前功尽弃。
只有这一个想法。捧住他的脸,在他还没彻底冷却前亲吻上去,一遍遍地轻啄着他的双唇、颧骨、眼角,还有额头。看起来缱绻多情,实际只是为了逃避更亲密的唇齿相交。
“抱歉,我只是……吓了一跳。”我嗓音沙哑地为自己找着借口。
他摇摇头,避过了我的纠缠,似乎并未在意。
休息了一会儿,等整理好了仪容,我们这才一前一后钻出跑车后排。
“你什么时候休息?”为了看起来不像个糟糕的渣男,我抬手抚了抚他的面颊,为自己设计了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动作。
可能是刚刚进行了亲密交流的关系,他没有动不动挥开我的手,变得对我的碰触耐受许多。
“后天。”
“要一起……吃饭吗?”
他垂眼看着我,点了点头:“这次我来请你吧。”
提问时还没意识到,等他答应下来,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心里松了口气。如果这是游戏世界,那纪晨风应该算是地狱级难度的攻略对象吧。好不容易故事发展到这儿了,眼看就要顺利通关,可不能出什么岔子。
要让他更死心塌地,死心塌地到绝不会背叛我才行……
回到家,先发信息给唐必安,让他报修车子,又点了外卖,然后就开始边等外卖边在手机上看酒店。
先把五星以下的都剔除,太远的不要,太老旧的不要,交通不方便的不要。一圈筛选下来,能挑的就剩两三家。
北望春景……记得是郑解元他们家的酒店,要不就住这儿吧。
选定之后,因为懒得打包行李,打算让惯去的服装店给我准备,第二天空着手就过去了。要了最大的套间,直接预付了一个月的房费。
可能是以前留过资料,前台不仅将我请到了vip室办理入住,甚至连酒店经理都惊动了,亲自下来迎接我,说了许多客套话。
“您有什么需求,我们都会尽量满足的。”酒店经理哈着腰同坐在沙发上的我说话,语气堪称恭敬。
“那……床垫、枕头、床单被套、还有冰箱咖啡机这些,别人用过的,都给我换成新的。”我毫不客气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没问题没问题。”经理忙不迭点头,一幅见怪不怪的样子。想来他的职业生涯遇到过不止我一个奇怪的客人。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着与纪晨风的约会。可到了晚上,当我躺在沙发上看血腥恐怖片时,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拿起一看,是日程提醒,上面写着明天我需要与蔡聪聪一起,去郑解元妈妈的公司,陪卢岁拍他们的春夏大片。
操,完全把这回事忘光了!坐起身,我难办地揉了揉鼻梁。自从睡眠不好之后,记忆好像也越来越糟糕了。
许汐这些年没求过我什么,更何况是这种“只此一次”的请求。但纪晨风那边也是重要的约定,如果爽约,搞不好那家伙又会觉得我在玩弄他……
权衡良久,最后还是给纪晨风打去了电话。
“你在哪儿?”
电话那头风声很大,致使纪晨风的声音听起来都有些飘忽。
“码头。”
“在大排档帮忙吗?”
“嗯。”
“才下班,不累吗?”看了眼时间,我问。
“已经不是旺季,不用天天来。这星期也就来了今天一次,因为明天休息。”
听他提了明天,我讷讷开口:“明天……”
“明天?”
大家都是成年人,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忙,被打乱计划总是不可避免的。我又不是后宫里等着他临幸的妃子,凭什么都是他说了算?
取消吧,明天我有事,你自己打发时间。想好了说辞,是曾经可以毫无阻碍说出的话语。
“明天下午我临时有点事,可能会忙到很晚,你……”可真当说出口,又变得犹豫起来,最后莫名其妙地给了他折中的选项,“你要不要过来找我?”
“帅哥,这边要两瓶啤酒!”
几乎是和我最后一句话重叠到一起,电话那边隐约传来食客的呼唤声。纪晨风不知道是不是被分散了注意力,没有即刻回复我。
没看到在打电话吗?不马上喝到这两瓶酒会死是吗?
忍不住想要隔空对着那名不会看气氛的食客骂脏话的程度,已经打算再问一遍了,纪晨风的声音却透过手机,从遥远的渔人码头伴着风声传递过来。
“知道了。”他好像并没有觉得这点变动会影响什么,“等会儿麻烦把地址发给我。我这里有些忙,先挂了。”
盯着被挂断的电话,我发了会儿呆,松懈了肩膀。
脑海里响起周及雨关于迷恋,关于成瘾,关于怎样彻底虏获猎物的谆谆教诲。
“当猎物进入圈套后,就要开始进一步的操作了。你需要建立只属于你们两个人的,特殊的记忆点。知道巴甫洛夫的狗吗?眼睛,鼻子,耳朵,身上的任何一个器官,都可以形成反射机制。”
“驯养他,调教他,在他的心里植入锚点,让他成为你……乖巧的宠物。”
听起来简单,实施起来却并不容易。可能,我还需要多上几节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