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姐妹聊了许久,看着眼前活力四射,一副没心没肺样子的元锦儿,聂云竹叹了口气,都觉得她们风光,受人追捧,谁又能理解她们的处境。
那些所谓才子佳人的聚会,在才子眼中或许是风流雅致,谁谁被某名妓看上,做了入幕之宾,或者得美人倾心,被看做极风雅让人羡慕之事。
她并不觉得有多么高雅,那不过是一个女子对未来踹踹不安中,慢慢的伪装自己,苦中作乐,想给暗无天日的未来找一丝亮光罢了。
在金凤楼,她努力学习琴棋书画,搏了一些名声,有了些许自主权,能以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发展。却又不敢太有名声,就怕被那些有钱有势的人看上,成了男人展示自身成就和魅力的工具。
这些人,如果讲规矩还好些。如果不讲规矩,豁出去真要得到哪名女子,也不是多少人能扛得住的。
在金凤楼的那些日子,她每日都揣测不安,战战兢兢,既怕名气太大,被有权有势的人看上。又怕名气太小,没了自主权,被逼迫卖身。
金凤楼的妈妈虽然不错,但也难称得上什么好人,不过守规矩罢了。
那些没名没气的姑娘,即便三贞九烈,有几个能保住身子的,各种手段下来,最终结果也很难改变。
便是那些刚开始反抗最激烈的姑娘,时间久了,也就渐渐麻木了,适应了,每天如行尸走肉般活着。
也有直接疯了的,被直接赶出去,变成乞丐,结局相当凄惨,多数熬不过冬天,无声无息的死在哪里。
那些日子,她每天都在害怕着,担心着,担心自己未来也会成为这个样子。
一边小心维持着名气,一边战战兢兢的不想太有名气。
终于,还是熬过来了,被她攒够了赎身银子,又碰到讲规矩的妈妈,逃出了魔窟。这个才子书生口中念念不忘的风雅之所。
如今,元锦儿面临同样的处境,看似风光无限,实则未来渺茫,一代新人换旧人,还能红几年,总有保不住自己的时候。
到时候,卖不卖身就不是自己说的算了,最好的结局,也不过被人买回去当小妾,成了炫耀的工具。
聂云竹思绪翻飞,片刻又开口道:“锦儿,你若真有心离开金凤楼,就要早做准备,别拖太久,到时我也会帮你。”
元锦儿点点头:“云竹姐放心,锦儿已经在准备了,就看什么时候时机合适。”
两人商议了一会,元锦儿忽然笑道:“云竹姐,你是不是有意中人了?”
聂云竹脸色微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元锦儿惊讶道:“谁呀!什么时候带回来让我看看?锦儿到时勾引一下他,看他会不会上钩,替姐姐考验一下。”
聂云竹哭笑不得,伸手在她挺翘的臀部掐了一下:“你个小妮子,满嘴瞎说。”
元锦儿呵呵笑道:“锦儿是说真的,如果人真的很好,锦儿和姐姐一起侍奉他也不是不可以,姐姐不会怕锦儿把人抢走吧。”
看聂云竹又要动手,元锦儿嬉笑者连忙躲开,不过最终还是被追上。
片刻后院子里求饶声传来:“锦儿错了!云竹姐饶命啊!”
……
傍晚,李牧带着小婵回到家,苏檀儿仍然忙碌着。
虽然没有说,李牧也知道苏檀儿这几天在忙什么事,不出意外是为了当皇商。
武朝的皇商分两种,一种是檀渊、黑水两次求和以来,对辽国的赔偿,其中对布帛需求很大,虽然价格不会太高,但能与皇家拉上关系,即便薄利多销,也是好的。
另一种,是皇家真正需要的高端的丝绸,这一部分不但利润丰厚,如果能打开门路,对苏家的布匹生意本身就有极大的好处。
连皇家用了的都说好,这是多好的广告,你说好不好。
这两种皇商,第一种容易一些,第二种就难了。
想打开门路,只有两种方式,一种是走捷径,找关系,一种是脚踏实地,改良技术。
苏家在江宁有些关系,想当皇商,那就够不着了,只能改良技术,以质量搏机会。
苏檀儿走的也正是这条路,调集了不小的人力物力,从技术改良上下功夫,争取机会。虽然其中有运气的成分,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作为一个十九岁的少女,有这么大的气度和魄力已经很难得了。
如果这条路走成了,苏家成了皇商,苏檀儿执掌苏家就再无悬念,其余两房就算想捣乱,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接下来几天,李牧都过得很平淡,教教书,逛逛青楼,看看花魁赛。
这几天整个江宁的氛围都很热闹,在街上走着,不时就能看到女子的表演,人们津津乐道某位才子为哪位姑娘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很快,前三天过去了,各青楼选拔出来的出挑的女子,正式来到白鹭洲,开始真正的花魁大赛。
花魁大赛选的地方也极好,背山靠水,占地广阔,李牧带着小婵赶到地方,巨大的会场早已经被围了起来。
随着各个青楼的花车陆续抵达,人群聚集的越来越多,各种小吃杂耍在草地间摆开,热闹非常。
想进会场也很简单,花一两银子或一贯钱,买上一朵花,进能进去。
遇到喜欢的姑娘,就能用花投票,谁收到的花多,最后就是花魁。
经过选拔,有资格参加后三天花魁赛的姑娘,仍然有一百多人。
舞台一共设了五处,分别是楼船水榭、茶楼舞场、河湾小楼、靠山的小栈、中央的圆形大鼓。
一百多位姑娘,根据抓阄结果,轮流上台献艺。除了表演,里面也提供酒水饭食,各种娱乐休息场所。
李牧带着兴致勃勃的小婵,看了半天,这才尽兴而归。
一百多位姑娘比了两天,最终选出前十六名,剩下一天决出真正的花魁。
直到最后这一天,苏檀儿才抽出时间,和李牧带着几个小丫头一同出席。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几人坐马车来到地方,整个会场已经张灯结彩,绸缎飞舞,对面的湖里,画舫一艘艘的排开,气势恢宏。
据说,扬州、东京两地的花魁赛,盛况更是空前,热闹程度还要超过江宁。
进了会场,江宁的商贾也几乎云集于此,苏檀儿又要忙着和一帮商场上的人交际,毕竟未来要执掌苏家,少不了打交道。
李牧默默的陪着她,转了一圈,刚要找个地方看表演,作为江宁首富的濮家濮阳逸,带着一身白衣的绮兰过来,与苏檀儿、宁毅见礼。
绮兰是濮家一家规模极大青楼的头牌,在江宁都有极大的名气,连小婵几个丫头都知道,是夺魁的热门人选。
如今江宁的花魁热门人选中,元锦儿活泼,冯小静端庄,骆渺渺给人以缤纷之感,陆采采则常被人称为幽若兰草,据说琵琶弹的极好。
至于绮兰,带着一身书卷气,据说擅长诗词文墨,常做羽扇纶巾打扮,文才方面据说有不错的造诣。
此前便有消息传出,绮兰大家极仰慕喜欢李牧的文采,连苏檀儿都听说了,为此打趣过。
李牧倒没有太过当真,他现在虽然低调,因为宋体和瘦金体的缘故,在整个武国文人士子都有一定的名气。
加上在濮家的濮园诗会写了水调歌头,双方有一定的香火情,对于想挤进士人圈子里的濮家来说,是极好的结交对象。
绮兰作为濮家麾下青楼的头牌,传出极喜欢他文采的消息出来,到底是濮阳家故意为之,还是绮兰的实意,实在难说得很。
绮兰见礼后,有苏檀儿在,倒也表现的倒也落落大方,算是认识了。自然也不会谈论诗词什么的。
接下来寒暄了几句,一方面表示对李牧文采的仰慕,另一方面也给足了苏檀儿面子,算得上长袖善舞。看似相谈甚欢,实际上也没说什么。
不一会,宁毅与苏檀儿带着几个丫头落座,选在了舞台前方,这一片基本都是江宁城的商户,也是打赏的主力军。
随着夕阳渐没,灯火渐渐的亮起来,表演渐渐开始。
苏檀儿从案几上拿了一只枇杷剥开,递给李牧,在众人前,把一个贤惠妻子的形象演得入木三分。
随着夜幕完全降临,整个会场已经坐满,表演终于开始。
在悠悠的丝竹声中,场中安静下来,骆渺渺如彩凤开屏,随着飞舞而出的几道彩绸,自台下翻飞而上,引得场中一片喝彩。
明媚的灯光下,乐声流转,氤氲轻舞,五彩缤纷,煞是好看。
骆渺渺之后是元锦儿,第一轮演出,几名夺花魁的热门人选一一登场。
骆渺渺的彩绸舞缤纷瑰丽,元锦儿的舞蹈灵动活泼,冯小静的百鸟朝凤舞依旧端庄大气,陆采采恬静如空谷幽兰。
到了最后,绮兰以一曲重现孔子与老子问道的古风舞蹈,墨裳宽袖,气韵悠然,真有墨韵留香之感,也将她身上的那股书卷气发挥到极致。
最后是打赏谢礼时间,一百朵以上的都会被大声通报出来。
只听上面念道,“某某公子送骆渺渺大家鲜花五百朵;某某公子送陆采采大家鲜花三百朵…”
苏檀儿见了,笑盈盈的看着李牧:“相公,有没有喜欢的姑娘。”
李牧摇头晃脑道:“喜欢的多了,像什么骆渺渺、元锦儿、冯小静、陆采采…”
苏檀儿是笑非笑道:“相公既然那么喜欢,要不都娶回家做妾。”
李牧做出惊喜的样子,握住苏檀儿小手:“娘子既然这么说了,为夫岂能拒绝。”
苏檀儿气的掐了他一下:“有本事相公自己给她们赎身娶回家来,妾身让她们做个妹妹,妾身可不出钱。”
李牧道:“娘子这可是你说的。”
苏檀儿心虚道:“是妾身说的,不过这些花魁花钱可是大手大脚,相公你养得起吗?妾身可不会给钱让你养她们。”
李牧哈哈大笑:“养得起养不起另说,我家檀儿真是开明,为夫谢过了。”
苏檀儿白了他一眼:“相公,你知道泡花魁多花钱吗?”
说着挥挥手,叫了人来,片刻后,台上再次大声报出:“宁毅宁公子送绮兰大家鲜花两千朵!”
这声音出来,人群中便又是一阵惊呼,两千朵花,相当于两千两银子,已经是今晚的大手笔之一了。
看着旁边,我给你展示一下泡花魁多花钱的苏檀儿,李牧无奈的笑了笑,你有钱,想玩就玩吧。
濮阳逸也从那边拱手过来,摆出一副承情的态度。
这两年,濮家明显要把绮兰捧起来,但为了让人少说闲话,说他们拿钱砸上去的,步子一直走的很稳。
要不然的话,去年的花魁就是绮兰,而不是什么冯小静了。
经过两年的造势,绮兰的名气已经传遍整个江宁城,积累已经够了,加上人长得确实漂亮,才华也不错,长袖善舞,与人交往分寸拿捏得极好,今年当上花魁,应该没有多大悬念。
毕竟,砸钱的话,江宁没人砸得过濮家,江宁首富不是白叫的。
接下来,比赛仍然持续进行中,直到最后一轮,绮兰一曲“书山墨海”的歌舞技压群芳,濮阳逸终于名正言顺的送上一万朵鲜花,将白衣飘飘的绮兰,送上花魁的宝座。
这个结果不少人已经料到了,不过绮兰确实有这个实力,濮家缓了两年才做这件事,也算有分寸了。
花魁赛结束后,还有一场答谢宴,有知府亲自主持,江宁各界名流俱都参加,其中有对花魁大赛有过诸多支持的众人,比如送了两千朵鲜花的李牧。
随意应付了一会,正要告辞离去,突然看到身材微胖武烈军指挥使程勇,拿着酒杯,晃晃悠悠的来到元锦儿身前,非要元锦儿陪他喝酒。
元锦儿敷衍了两句,程勇似乎要发火,被场中几个有名望的人劝了几句,这才回到位子上,不过看样子人不太死心。
李牧摇了摇头,他最近正打算找人试验一下生死符,又不想对无辜的人下手,现在看来有目标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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