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他妈砸我?”男人从地上爬起来,猛地转身望向身后。
他一眼看到了门外的张成,瞬间就被对方高大的身影和凌厉的眼神吓了一跳。男人不自觉弯了腰杆,乖乖放下铜板,灰溜溜跑了。
站在路边的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静静看着对方。
两人都没说话,但又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清了彼此的情绪。
一切尽在不言中。
好半晌,米冬“噗嗤”一下笑出来了。
“我们就这么傻站在这?”
张成也笑了:“回店里吧。”
在店门口,张成将包袱捡起来,拍拍上面的灰。
米冬给张成搬了一张椅子,自己在他对面坐下。
“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也没提前稍个信儿?对了,镖局的其他人呢,怎么没看见?”
“事情一办完,返程时我一个人先骑马回来了。他们还在后面,应该过些时日才到。”张成解释道。
“又不赶时间,你怎么风尘仆仆地骑马回来,干嘛受这个累?”米冬看他似乎有些憔悴。
可是,正对上张成看过来的眼神,她仿佛有些明白他为什么赶着回来了,心跳有些加快。
张成移开视线,从包袱里掏出一个口袋递给她。
“这是什么?”米冬纳闷。
“这次走镖的费用。”张成回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米冬像是在他眼里看到了一丝期待。
他给自己钱,为什么会期待?
米冬接过口袋,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有五个整整齐齐的银元宝。
“五十两?”米冬瞪大了眼睛,“你出去一趟挣这么多?”
米冬可是记的很清楚,他一共离开了三十五天,平均一天收入一两多,看来高风险果然是伴随着高利润啊!
看到她惊喜的样子,张成猜测,这应该算多的吧?她应该算是满意的吧?
他想,这次出门果然是值得的,没有白走一趟。
“其实,还不止这些,还有钱被我拿去买东西了。”张成解释道,将手里的包袱放在桌上,“都在这里。”
米冬一开始就注意到他那个异常硕大的包袱了,站起身来看去:“都买了些啥呀?装了这么多?”
张成将包袱打开,一样样拿给她看。
看着堆满了桌子的各种物件,米冬眼花缭乱,不过,她看明白了,这些东西都是适合她的。
“这是给我带的礼物?”她问道。
“嗯。”张成想到雷镖头说的话。
“成子啊,你出来一趟,没想着给弟妹带些礼物吗?女人都喜欢礼物,你嫂子每次看到我带回去的东西都高兴得很。”
礼物?张成不解,请教雷镖头,该买些什么礼物。
雷镖头:“就是女人喜欢的物件啊,首饰啊香粉啊之类的,最好是我们那边见不着的新奇东西。”
于是,每到一个城镇,张成学会了逛街,而且去的都是女人爱去的铺子。在其他顾客和店家好奇的目光下,他淡定地买了一样又一样的东西。
米冬仔细看了过去,礼物的数量和种类都很多。
最多的是各种材质和花样的首饰,钗子、耳环、手镯等,另外还有各式的胭脂水粉,刺绣的帕子也有几条。
米冬想,她应该很长时间都不用补货了。
看着她拿起一条帕子研究上面的刺绣,张成道:“还有一些布匹,在镖局的车上,等他们回来才能拿到。”
“你这买的也太多了吧!”嘴上是这么说着,米冬心里其实美滋滋。
哪个女孩子不喜欢收礼物呢?
忽然,她看到掩埋在一大堆礼物中的异类,她伸手将东西拿了出来。
“这是……一套文房四宝?”米冬看着摆在一起的笔墨纸砚。
什么鬼?她又不是正在念书的小孩子!
自从快速从张成那里学会了认字,识字的能力过了明路,她就很少再看书了。
只怪这里的书都晦涩枯燥,她根本看不下去。
至于练字,米冬觉得没那个必要。她又不准备科考,字练那么好看干什么?只要写出来的自己认得就行了。
张成好像看出了她的想法,拿出那套文具,一副劝学的样子:“这是桂花墨,磨出来的墨水散发着桂花香。还有这支紫毫笔……”
听着他一样一样介绍这些名贵的文房工具,米冬总有一种老父亲费尽心思劝闺女好好学习的感觉。
“我觉得我写的字挺好的呀,不需要再练了。”米冬有些心虚道。
张成愣住,瞟了眼她放在柜台上记账的本子,表情一言难尽。
米冬跑过去收起了账本,振振有词道:“我没有写字的天赋,怎么练都写不好。”
张成继续劝道:“你很聪明,认字那么快,肯定也能把字写好,只要你愿意下功夫。”
米冬也知道自己练字的次数屈指可数,看张成一片苦心,她也不忍心辜负。
“好,我以后好好练字!”
晚上回家,大家看到张成回来了都很高兴。
米冬和她娘一起做了丰盛的晚饭,为张成接风洗尘。
吃完饭,一家人坐在一起聊了很久。
夜深了,大家才各自回屋。
洗漱完毕,米冬躺在床上,侧过头,看到躺在地上的熟悉身影,那种久违的踏实感又回来了。
灯熄灭后,米冬辗转反侧,感觉浑身充满旺盛的精力,一点瞌睡感都没有。
黑夜中,她的眼睛炯炯有神。
太无聊了,米冬用非常小的气声喊道:“张成。”
“嗯?”
地上的回应让米冬吓了一跳。
“你也没睡?”她兴奋起来。
“睡不着。”张成的声音无比清醒。
“那我们来聊天吧。”不待对方回应,米冬就急着讲起来,“我跟你说,你离开的这段时间,家里发生了好多事。米玉书和米秀儿都成亲了,米玉书的妻子耳环丢了,他们还敢怀疑是我偷的,那耳环还是你当初给我的聘礼呢。我大姐和大姐夫来过,他们家两个孩子都可遭人疼了,大点的那个叫柱子,小点的叫妞妞。你不知道,这两个孩子有多粘我……”
米冬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张成就这么认真听着。他觉得很奇怪,这种家长里短的事,他以前从来不耐烦听。
可是现在,听着她软软的声音慢慢叙说,她的情绪一会兴奋一会气愤,他竟然一点不觉得烦躁,还听得很认真,甚至希望她能多讲一点。
她的声音,让他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美妙感,想沉溺在其中不再出来。
忽然,声音停了。
张成疑惑:“怎么不讲了?”
“我已经讲完啦!”米冬激动地看向他,“现在该你啦,快给我讲讲,你在外面去了哪些地方?见到了哪些人?发生了哪些事?”
张成从来没有这样的经验,他话本来就不多,更别说这种讲述了。
不过感受到对方的期待,他还是开口了。
虽然他讲的干巴巴,不过米冬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当讲到他们遇到土匪时,他几句话就轻描淡写带过,可是米冬却紧张地捏起了拳头。
讲到他们在野外露宿时,他没有用任何形容词,米冬却仿佛能体会到那种风沙扑面的恶劣条件。
不知不觉,外面的天色已经亮了起来。
他们竟讲了一夜的话!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底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