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的杂货铺很大,是镇上少有的两个门面。
铺子里面经营的种类很齐全,吃的、用的、玩的、看的、穿的等应有尽有,挤满了一排排的货柜。
站在门口的米玉书看了看,相当满意。他又侧过头看向米冬,露出得意的神情。
米冬有些无语,这又不是你家铺子,你冲我显摆个什么?
郑家这铺子的格局是铺子后,还有一个两进的小院子。
其实铺子的两间房就相当于普通院落的倒座房,只不过把门开在了外面。
这样一处两进的院落,在镇上属于很殷实的人家了。
女方家里也来了一些客人,估计是亲近的本家和舅家之类的。
几人将聘礼抬下了车,男方这边在对方的带领下走进了后面的院落。
聘礼被放在前院里,男女双方家人和客人都围了过来,接下来就是很重要的晒聘礼环节了。
一溜的木箱子打开,里面装满了布匹、干果、酒、鸡蛋、白面、红糖等常规的聘礼物件。
此外,媒人还打开了一个小盒子。
客人们伸头看过去,只见里面装的是金饰。有一对金耳环、一只金戒指、一支金簪。
那用料,那做工,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
女方那边不少客人点头,这聘礼准备得很费心了,比镇上某些人家还要丰富。
一开始因为男方是农村人而面带轻蔑的客人,现在也正视起米玉书了。
米冬看了一眼,就知道那些金饰是当初张成拿到她家的。一模一样,连换都没换,她记性可好了。
当初张成给的聘礼,其他的都被米玉书偷去卖了,估计这些金饰被米老太藏了起来,这才幸免于难。
这头晒聘礼还没完,最重要的一环,就是晒礼金要开始了。
只见媒人端起了一个被大红布盖着的托盘,她面带喜色宣布:“看礼金!”
扯掉红布,托盘上六个小小的银元宝露了出来。
有人发出了吸气声。
一个小银元宝是五两,六个就是整整三十两!
三十两的聘礼在镇上不是没有,可是再加上这么多的聘礼实物以及金饰,那就很少见了。
这米家可真是大手笔啊!
不少人开始想着,现在农户人家都这么富裕了吗?以后自家孩子是不是也不要把说亲对象局限在镇上了?有些村里人还真是深藏不露啊,比镇上人强多了。
米冬却开始关心另一件事了,因为米玉书在给女方长辈行礼了。她发现,那个婶子是女方的亲娘,也就是米玉书未来的岳母。
米玉书的岳母去她家店铺买肉脯,还一副很满意的样子,这里面肯定有啥事。
米冬眯了眯眼睛,看向米玉书。管你打什么主意,想占我便宜没门。
定亲的流程走完,男方这边坐车返回。
牛车上的米大富一直闷闷不乐,全程没有吭一声。
他不说,米冬也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估计是她爹看到这么多的聘礼,再一次对米老太心凉了。
还别说,米冬对她爹的心思真是拿捏得准准的。
此刻,米大富还真是对他娘再一次心冷。他不知道,他娘手里居然攒了这么多钱。明明可以拿出米玉书的聘礼,当初还要把冬儿卖给刘家当妾。
她一个当奶奶的,怎么对亲孙女如此狠心?
她明明有钱,却还逼着自己掏二十贯出来给米玉书成亲,以至于自己为了挣钱摔断了腿。
她明明有钱,却一分都不肯拿出来给自己治腿,怕自己拖累她干脆把自己分出去。
之前经历的一桩桩事,米大富觉得自己已经被那个娘伤得够深了。可是现在,他才发觉还能更心酸更难过。
米冬看着自家爹的脸色,心想,这一次,可能他是真的对老太太心死了。
到了米家老宅,米老太却叫住了米大富。
“老二,你进来,跟你商量个事。”米老太嘴上说着商量,口气却是命令。
进了米家堂屋,米老太硬是憋出了一个关心的表情:“你这腿今天没受累吧?不疼吧?”
米大富摇头:“没事。娘,你要商量啥?”
米老太看了看米冬,又飞快瞅了眼张成,最后还是看向米大富:“有一个挣钱的机会摆在眼前,就看你们抓不抓得住了。就是你们卖的那个肉脯啊,郑家愿意花十两银子把方子买下来。且他们家铺子离码头远,你们各卖各的,也不会互相影响生意。这白得十两银子,上哪找这好事不是?”
米冬仿佛听了一个笑话:“奶,我那个铺子一个月都远不止挣十两,上次有人花五十两买方子我都没卖。十两?是有多大的脸敢开这个口?”
米老太一副教训的口气:“你个小丫头说话咋这难听?郑家那是你哥的岳家,是自家人,跟外人能一样吗?再说,郑家答应了,只要拿到这个方子,以后你哥每个月就能得到杂货铺三层的利润。没有方子,他在那铺子也就跟个伙计差不多,每个月拿固定工钱。”
“我吃这么大亏把方子卖了,好处全让米玉书得了,我图什么呀?”米冬轻哧。
“话不能这么说,玉书那是你亲哥。”米老太语重心长道,“一笔写不出两个米字,总归是一家人。这女人嫁了人,没娘家撑腰可不行。等玉书有出息了,你就有靠山了,以后在婆家也能挺起腰杆,不怕被欺负了。”
米冬用胳膊肘碰了下张成,看他:“你会欺负我吗?”
“不会。”张成肯定道。
“奶你看,我不会被欺负,也不需要米玉书撑腰。再说,我爹娘跟我住一起呢,我们人多势众,只有我们欺负张成的份,他不敢欺负我。”米冬冲张成眨眨眼。
张云妮瞪她:“你这孩子,欺负人家张成做什么?”
米老太的脸垮下来了,也不装了,直接对米大富道:“这个方子你卖不卖?”
“娘,这方子不是我的,是冬儿和张成的,我也没那个权利卖。”米大富道。
“好,好,你翅膀硬了。”米老太用手指着他,“今天拿不到这个方子,以后你就别认我这个娘。”
这个招数以往米老太用起来百试不爽,她虽然偏心,但其实看得很清楚,米大富这个儿子很孝顺,而且很在意她这个娘的肯定。那种勤勤恳恳,可怜巴巴只想得到她一句称赞的样子,她不是看不到,只是故意不想理会。
再能干再孝顺有什么用,没儿子那都是白搭。
可是现在,面对她威胁的话,米大富居然没有任何反应。
他的眼里不再有惶恐、害怕、焦急,不再哭着哀求她,不再立刻下跪认错了。
米大富木然开口:“娘,你不想认我这个儿子,我也不强求了。”
米老太没料到儿子会是这种反应,她愣了片刻,随即怒目圆睁,“嗷”的一声朝米大富扑过去。
她对米大富连打带抓:“你这个不孝子啊,老娘辛辛苦苦把你养大,现在说不认就不认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