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派克走上前,用帮派打招呼的方式狠狠一挥手臂,然后把手和埃米纳姆握在了一起。
“我听说过你,搞说唱的白人dr.dre说你的《Infinite》很不错,他正在考虑要不要发掘你。”
埃米纳姆竟然很惊喜的样子,他伸手摸了一下鼻子下方和嘴唇,喉结动了动说:“是吗?我还以为没什么人听呢。”
“我们会听每一首西海岸说唱,其中绝大多数是垃圾,但也能找到金子。”图派克又垂下眼帘,他显得不是很有精神,不过由于黑人皮肤表现不明显,不是很能看出他是否疲惫不堪。
如果哈尔和克拉克真是两个来霸凌图派克的白人,他们此时就应该把矛头对准埃米纳姆了,比起黑人,种族主义者更恨维护黑人的白人,人们都更讨厌自己群体里的叛徒。
“你来的正好,我们两个真的不是来找他麻烦的,我们是听朋友提起过他,而我们现在的那个朋友遇上了点麻烦,我们想知道他知不知道什么事。”
克拉克的言辞非常恳切,而被他的那双蓝眼睛盯住的人实在是很难说出你在说谎这种话。
图派克显得有些犹豫,他总是显得犹豫,但埃米纳姆却伸手拦了他一下,看着克拉克说:“你的朋友是他的歌迷,还是真的认识他?”
“他们是一个高中的校友,但是可能并不认识。”哈尔如实说道:“不过你们可能听说过他,奥利弗·奎恩,奎恩集团的继承人。”
图派克露出了回忆的神色,埃米纳姆却摇了摇头说:“如果他们实际上并没见过,那恐怕很难帮得上什么忙,你们可以说说,但是万一要是不行,你们得保证你们不会找任何人的麻烦。”
图派克有些惊讶的看着埃米纳姆,在没见过埃米纳姆之前,他们会觉得一个搞说唱的白人很可能是吃饱了撑着的公子哥,其实有很多这样的人,他们只是喜欢幻想当中的帮派生活。
但埃米纳姆看起来很善于和底层打交道,措辞谨慎,表现老练,而且寸步不让,这是只属于底层人的生存智慧。
图派克心下稍安,他明白,在这个国家当中富裕的是少数,不管是黑人还是白人,穷苦大众才是绝大多数,底层白人一样不少。
“我向你们保证,我们任何时候都不会找任何人的麻烦,我们来这儿是想帮我们的朋友。”克拉克举起两只手示意自己的无害并说:“他遇上了麻烦,但不愿意告诉我们,我们只能通过别的方法弄清楚他到底怎么了。”
“在我们发现他遇上麻烦的时候,他提起过你图派克,我们认为这不是无的放矢,所以如果可以的话……”
“我不认识他。”图派克说:“几乎没听过这个名字,可能很久以前在电视新闻上听过奎恩集团的事儿,但已经不记得了,高中时期也没遇见过。”
克拉克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会这样,哈尔明显表现得有些失望,但也没说什么,克拉克还是说:“如果是这样的话,可能是我们误会了,不打扰你们了,我们去那边待会儿。”
说完他们两个就要走,这时埃米纳姆和图派克才意识到他们两个不是过来找麻烦的,图派克抿了抿嘴,还是开口说:“说说你朋友遇到了什么麻烦,我不一定能帮上忙,但是愿意听听。”
克拉克又和哈尔对视了一眼,他有些不确定要不要说,因为这在美国国内是个极为敏感的话题,所有的媒体都是统一口径,一旦说了就必须面对对方可能不会站在他们这边的风险。
在这个问题上,哈尔显得更激进,于是他说:“墨西哥,他在墨西哥遇到了些麻烦。”
埃米纳姆一脸茫然,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图派克的表情却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他再次垂下眼帘,摸了摸自己的耳垂说:“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但我现在必须离开这儿了,如果你们能在船上找到我的话再说吧。”
说完他转身就走,甚至是撞开了埃米纳姆,这种突然的态度转变让三个人都愣在了那里,反应过来之后,克拉克看着哈尔说:“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绝对如此。”哈尔也肯定了他的想法并说:“他的态度非常奇怪,超乎常理的奇怪。”
埃米纳姆看了他们一眼,但最终决定去追图派克,克拉克掏出了手机说:“我打算查查图派克最近遇到了什么麻烦,是和说唱歌手有关吗?”
于是他们两个一起开始看手机,然后便发现,在东西海岸的说唱之争中还有另一个主角——克里斯托弗。
“说真的,我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大块头端着酒杯叹了口气说:“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要以这样的方式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没好处。”
“如果你去问这里的绝大多数人,他们都会这么说。”席勒轻轻和他碰了一下杯说:“但他们是否真的是这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我知道绝大多数人不是。”克里斯托弗非常直白的说:“他们虽然嘴上说这样解决问题的方式太激进,但既然他们出现在这里,就证明他们认可这种方式。”
“而你也一样。”
“不,我打算上船,我只是想见见图派克,因为我知道除了这种方式,没有别的方法能见到他,他根本就不愿意见我。”
“你不打算和他赌吗?”
“去他妈的。”克里斯托弗甩了甩头说:“我们那条街上流行着这样的一个谚语,‘你最好的死法就是嗑药死在街边’,因为如果你就这样死了,可能对很多人来说是好事,他们从对你的担忧之情中解脱出来,悲伤不过是一时的。”
“这也证明了一件事,如果你选择死在赌场里,甚至是没勇气死在那里,那就注定会给所有担心你的人带来灾难,那是最令人不耻的懦夫。”
“我知道很多帮派是禁赌的。”席勒说:“至少哥谭是这样,如果你吸毒,可能会因为失误死在火并中,但如果你赌博,你可能会被自己的老大开枪打死。”
“所有地方都是这样。”克里斯托弗丝毫没对席勒对黑帮的了解表现出惊讶,因为他知道哥谭这个鬼地方就没人和黑帮没关系。
“我绝不是说吸毒是件好事,我曾因此吃过大亏。”克里斯托弗伸出一只手说:“但可能也会让你发疯,伤害到周围的人,但你周围不会有什么好人,你也会因此遭到报应。”
“但如果你赌博,你伤害的一定是那些最相信你、最想救你的人,因为他们爱你,相信你会改好,才会不断地给你钱,替你去还上那些赌债,这种是下地狱都无法洗脱的罪行,魔鬼都要朝你的棺材吐口唾沫。”
克里斯托弗讲话时有一种奇妙的韵律感,就好像他这么打算把这些话写进歌里,事实上他也确实有了灵感。
“能和我讲讲哥谭人对于赌博的看法吗?博士。”克里斯托弗看向席勒说:“我很少有机会见到像您这么博学的人,这是我决定上船以来唯一的好事了。”
“事实上,我认为我不够了解哥谭人,但我想我可以谈谈我的看法。”席勒晃了晃手里的酒杯说:“赌博会破坏人的价值观之类的都是老生常谈,但我认为一个沉溺于赌博的人所展现出来的情绪变化的最有趣之处在于,在整个过程中,他们的人性逐渐被泯灭,感情在逐渐消失。”
“你认为这些人一开始就能从容的面对自己亲人的失望和悲伤吗?”席勒问道。
“当然不能。”克里斯托弗摇了摇头说:“我见过这种人,他们最开始会真心实意的忏悔,会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但最终什么都不会变。”
“这就是有趣之处,最开始他们的情感系统是正常的,看到亲人悲伤,他们也会悲伤,这证明他们的共情器官运转如常。”
“但是什么让这种器官逐渐生锈了呢?”席勒提出了一个问题,并自己回答道:“或许是过于频繁的多巴胺刺激,那能很好的磨钝共情器官。”
“获得和掌控的快感是人类长期的多巴胺来源,如果在短时间之内反复经历强烈的此类刺激,你会迷恋上这种快感,并放大它们在你大脑中的作用,当你自身的声响变大,其他人的声音就弱了许多。”
“直到这种巨响在你的脑袋中轰鸣,就像一整个车队在大脑的沟壑里飙车,你希望它们永远不要停,让你听个畅快。”
“而后那些原本正常的声音,他人的劝告传输给你的悲伤情绪,会让你觉得厌烦,你认为呢,影响你专注的倾听自身,让你不能很好地放大自己体会到的快感,于是你尽可能的屏蔽它们。”
“长久如此,共情的感官就能会闭合,直到你几乎再也听不到那些声音。”
“有关飙车的比喻太惊人了。”克里斯托弗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了纸笔,开始飞快的书写并说:“我想在我的下一张专辑里会有一首歌来诠释赌徒的一生,赢钱的时候他会像是世界之王,让我用最华丽的言语去描述他人生中最激情飞扬的时刻,我希望能借用这个比喻。”
“当然。”席勒点了点头说:“我的荣幸。”
克里斯托弗收起笔并说:“还是那句话,博士,我很少有机会见到像您这样的专业人士,毕竟我住的社区连医生都没有,所以我还是希望听听您的专业意见,您认为图派克到底怎么了?他怎么会寄希望于这种手段呢?”
“恐怕如果在此之外的场合,我要先和你谈谈诊费。”席勒笑了起来说:“不过想到我的比喻会随着你的杰作传遍世界,我很乐意为你提供一场免费的咨询。”
克里斯托弗爽朗的大笑起来,用酒杯去碰席勒的酒杯并说:“恐怕我要在这场咨询中偷得更多如此精妙的比喻,或许就能让这些歌传到更远的地方,说不定是月球和火星。”
“你认为图派克是个怎样的人?”席勒问道。
“事实上我曾经对他有所误会。”克里斯托弗叹了口气说:“这可能也是我们矛盾的根源,我曾通过他的音乐认识他,但我发现他并不是他所写的歌中的那样的人,他有些……太过悲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