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终于忍不住说了句:“看来这个小娘子知道得还不少?也挺爱管闲事!”
小丫鬟没好气怼道:“小二哥哥,我家小姐若是什么都不知道,大概也不敢来你这溢香酒楼了。”
店小二对着小娘子施了一礼:“既然小娘子愿意授人以渔,又叮嘱这叫花子自强不息。小二在这里拭目以待,看这叫花子成为第二个赵小智。”
小叫花子起得身来,看着店小二放言:“小二哥,小人多谢哥哥平时对我的关照。赵小智,是我这生最敬佩的侠士。他日,小人我定要成为第二个赵小智。”
小娘子笑着说:“看来,我们主仆也要拭目以待了。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既然小兄弟有此信心,相信这就不是难事。”
小叫花子临走又对着小娘子不卑不亢抱拳行礼。
小娘子一笑:“看小兄弟这架势,已然有赵小智的影子了。”
店小二心里好奇这个从未见面的小娘子莫非对赵小智熟悉得很?
主仆二人结了帐,小丫鬟自说这里吃食好贵,但是为什么还是宾客如云呢?
小娘子一笑:“在这御街上,哪里吃食不贵?”
小丫鬟感慨:“当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小娘子把手中扇子朝小丫鬟头上轻拍:“你竟也能卖弄文字了!是个好兆头。”
主仆二人好奇来到说书人那里,那说书先生正说得天花乱坠呢。
小娘子摇头:“为了有口饭吃,为了博人眼球这说书先生添油加醋的想必为难死了!”
说书先生忽然听到似乎有人指责他添油加醋?不觉停下那滔滔不绝看着小娘子。
小娘子看着说书先生质问:“既然这香玉夫人如此倾国倾城,赵府主母非她莫属!不知赵衙内又娶那郑大小姐是何意?”
说书先生看着小姐反问:“不知小娘子何出此言?”
有人起哄:“听说那郑大小姐生得也是倾国倾城!公子好福气娶得两位绝色佳人左拥右抱!也不知郑大小姐和香玉夫人哪个更好看?”
一片起哄声。
小娘子把扇子一摇:“既生瑜何生亮?”
说书先生揶揄那小娘子:“小娘子知此话何意?”
小娘子不慌不忙:“公子既然娶了香玉夫人,又自觉得李香玉才是赵府当家主母的最佳人选,就不应该再娶那郑大小姐。更何况,李香玉一个出生青楼的罪臣之女,如何能与出生江南世家名门的郑大小姐相提并论?”
有人劝小娘子说话注意分寸。
小娘子一脸鄙夷:“听说公子为了李香玉花了万两白银不止?连仕途也受了影响还甘之若饴,置那郑大小姐如何地?”
店小二和掌柜的急忙劝阻小娘子休要出言不逊。
小娘子一脸蔑视:“莫非你们这酒楼,只允许给李香玉歌功颂德,不允许他人直言不讳说真话?”
店小二看着小娘子:“知你来者不善!你莫非与我家夫人有仇?”
小娘子一笑:“仇字何来?不过是本小姐今日吃得高兴,呈口舌之快而已!听说百年赵府的夫人不是那刘员外爱女吗?少夫人乃是郑氏如玉!一个出身青楼的罪臣之女,也敢自称夫人?”
掌柜的看着小娘子:“我家香玉夫人与我家公子出生入死同甘共苦。虽然出生青楼,但是出污泥而不染,一心一意只为公子马首是瞻。望小娘子自重休要在这里呈那口舌之快以惹下事端。”
小娘子把手中纸扇一摇:“掌柜的这是在善意的提醒本小姐还是有他意?”
掌柜的没想到这个小娘子明明识破了他的威胁却不说破?越发觉得这个小娘子不简单。
有人看着小娘子言道:“香玉夫人生得倾国倾城,美名响彻京城。那郑大小姐未必能与香玉夫人媲美。”
酒楼里一片附和之声。
小丫鬟看了一眼小姐,“哼”了一下然后直言:“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其中一个公子点头赞同:“郑大少爷乃是东京第一美男,郑家三小姐生得也是十分美丽,那郑家二小姐,四小姐也都是美名远扬。”
有人又附和:“想来那郑大小姐生得是极美。那郑四小姐清丽可人,竟然不如郑大小姐十分之一?”
小娘子却把扇一展随口吟道:“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虽然还未到夏天,怎么有些潮热?幸亏本小姐带了把扇子。”
小娘子手里那扇子的扇面画的是一枝牡丹,题的诗正是小娘子刚刚所吟诵刘禹锡的《赏牡丹》。
小娘子旁若无人放言:“也不知谁才是真正的花开时节动京城!”
有人反应过来了:“听小娘子此言,莫非郑大小姐容貌在香玉夫人之上?不过想想也对,郑大少爷乃是东京第一美男。听说郑大小姐长得与郑大少爷极其相似,美貌应该不容质疑。”
小丫鬟吓得直扯小姐衣裳:“小娘子勿要再多言了,小心祸从口出。”
一位公子与小姐施一礼:“小生罗鸣,听小娘子出言不凡,似是江南口音,莫非小娘子是江南人士?”
小娘子把扇一摇:“奴家姓赵人唤玉娘。这是我的丫鬟小荷,天生左脚有些跛,但是对我忠心耿耿。我们主仆的确来自江南,到京城寻找八年前与我私定终身的夫君赵家玉郎!”
又有人反应过来:“原来小娘子是玉郎的相好?怪不得对香玉夫人有些不满颇有微词。”
又有人跟着起哄。
小娘子看着罗鸣回了一礼:“不知公子可认识我夫君赵玉郎?”
酒楼掌柜的朝店小二使眼色。
小二会意退下迅速不见人影。
赵掌柜从小娘子主仆进酒楼的那一刻,就觉得带着黑色帷帽的主仆不简单。暗中吩咐赵小二仔细看着那主仆俩。
按理来说溢香酒楼里三教九流的人都有,赵掌柜和赵小二也司空见惯,不应该把目光盯在了这主仆二人身上?
偏偏这个带着黑色帷帽的小娘子处处与李香玉过不去,可就怪不得本来对主仆只是好奇,以为她们是细作的赵掌柜不得不死死注意上了这主仆二人。
罗鸣有些敬佩的指着酒楼对赵玉娘言道:“小娘子,此间酒楼就是赵家玉郎所开。只是不知赵公子是否是你的夫君赵玉郎?”
小娘子叹气:“我家夫君八年前与我一见钟情。那时奴家不过是一个刚满十岁的小女孩。我们言谈相投,性情相合,志向一致。我夫君赞我乃是他一生所求之人,赠我一块玉佩作为他与我的定情信物。”
罗鸣看着戴着帷帽的小娘子好奇问道:“你夫君赠你玉佩?可是那珏字玉佩?”
赵玉娘点头又摇头:“小女子不知是不是那珏字玉佩?”
罗鸣接过小娘子递过来的玉佩一看:“虽然此玉佩上没有珏字,但是像是出自赵家玉郎的手笔。”
小娘子摇头:“时间已过去太久,想来他已经不认识我了。”
罗鸣摇头:“赵公子既然到处寻你,想来没有忘记你吧。”
众人点头:“那就对了。就是这个赵玉郎了。不过想嫁给赵公子的人太多了,未必赵公子还记得你?更何况你们都八年未见了?”
赵玉娘再叹气:“玉娘本来不抱以希望了。听人说他到处寻我,我才起了到东京寻他之意。只是没想到,我主仆二人好不容易到了京城,却听人说他又纳新妇?还有香玉夫人这个美娇娘?”
赵玉娘一边叹气一边摇头。
细心的罗鸣发现赵玉娘是个左撇子。
众人起哄要赵玉娘主仆就在溢香酒楼等赵公子来讨个说法。
赵玉娘摇头:“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听说赵府府规严明,我们主仆就不去自取其辱了!况且我的小丫鬟还想要到京城四处好好看看呢。”
罗鸣点头:“京城的确值得小娘子好好看看!”
小娘子吩咐小丫鬟给那说书先生些赏钱,并对说书先生说:“都是为了混口饭吃,想来先生也不易。”
那说书先生本来要说道说道小娘子,见她赏了那么多银钱,遂陪着笑脸言多谢:“多谢小娘子体谅!小人都是为了混口饭吃……”
主仆二人遂与众人告辞:“今日玉娘有些冒进,望各位公子衙内体谅,我们主仆就告辞了。只是这位罗鸣公子,玉娘看你面善,可否与我主仆二人带路?我的小丫鬟真的想到京城里好好逛逛。”
罗鸣欣然同意,带着赵玉娘和小荷在京城里闲逛。
马车夫一路暗中尾随。
还有那个小乞丐好奇的也暗中尾随。
赵玉娘一边四处张望,一边与罗公子闲谈。
得知罗鸣乃是应天书院学子,这几日有事休沐回京城。
赵玉娘一笑:“这大概是我们主仆与罗公子有缘吧。”
小荷在御街上看得眼花缭乱,兴高采烈。一只跛脚格外引人注目?
赵玉娘又得知罗鸣乃是京城罗大人庶子。
难怪赵玉娘看罗鸣的言谈举止十分谦卑谨慎。
赵玉娘暗猜罗公子平时肯定受了大夫人和兄长不少闲气。
小荷也为罗公子鸣不平。
罗鸣摇头:“父亲待我们母子已经十分好了。父亲对小生也寄予厚望,取名为鸣就是希望小生一鸣惊人。可惜呀,小生让父亲失望了。无法望兄长项背呀!”
赵玉娘安慰罗公子:“人各有志。假以时日,说不定罗公子也能成气候。”
罗公子赞叹道:“唯有赵珏赵公子,才是成大事者。我等望尘莫及啊。这气候二字,小生未必受得起。”
小荷要罗公子不要妄自菲薄,要对自己有信心。
小荷又说,那个小叫花子还想成为第二个赵小智呢。小姐不但没有讥笑他,反而鼓励他自强不息。
罗鸣听了心里十分感慨。
赵玉娘半信半疑要罗公子带她们主仆去赵珏开在京城的玉铺看看。
门口小二似乎与罗鸣很熟,与罗公子热情打着招呼。
罗鸣连忙把玉娘主仆二人向掌柜的和小二介绍:“田掌柜,狗子哥哥,这两位小娘子乃是从江南来到京城的贵客,掌柜的可要好生招待。”
掌柜的是何种眼力,从戴着帷帽的赵玉娘主仆进店那一刻,就知道来者不善非是一般人物。
小丫鬟噗嗤一笑:“狗子哥哥?这个名字有趣!”
狗子一脸得意看着小丫鬟:“怎么,狗子这个名字不好吗?这可是香玉夫人亲自给小人赐的名字!赞赏小人对玉石的嗅丝通灵!再说了,那司马相如的小名也是犬子呢!”
小娘子心里笑了:“这个李香玉怪不得喜欢养狗!连玉器铺如此高雅之地,竟然给小二取名狗子?有趣,有趣得很啦!”
田掌柜已经得到消息赵玉娘京城寻夫来了,不敢怠慢,亲自向玉娘介绍店内各种玉器,笑言两位小娘子可有心仪的?
赵玉娘帷帽下那双大眼睛闪闪发光:“多谢掌柜的热情,可否容我们主仆随意在此逛逛?有罗公子作陪足矣。”
罗鸣想不通,为什么玉娘会在众多公子里选自己一个庶子来作陪?刚刚在溢香酒楼里,可是有不少公子自告奋勇想与玉娘主仆当向导。
罗鸣在罗府里极其不受大夫人待见,其母更是被大夫人呼来喝去,三天一顿骂五天一顿打。
因尊卑有别,罗大人也不能指责夫人太多。
罗大人常常看着噤若寒蝉的母子叹息,为什么要纳妾,害得罗鸣母子日日不得安生。
罗鸣在那百思不得其解,赵玉娘忽然轻轻一笑:“听人传,罗府庶子虽然不受大夫人和兄长待见,但是从不因此心生恨意,反而发愤图强!”
罗鸣似乎有些懂了,也不再多想多问,认认真真与赵玉娘介绍各种玉的优劣,言语中时不时露出对赵珏的赞赏。
一大群人竟然跟着罗鸣和赵玉娘赶到了赵珏的玉铺,本来玉铺就是人来人往的,现在大有人满为患的趋势。
更有人大声起哄说什么赵玉娘到京城寻夫,寻去了溢香酒楼,现在又寻到了“珏”字玉铺,要田掌柜和狗子切莫要狗眼看人低?
田掌柜向狗子也使了个眼色,狗子迅速消失不见。
赵玉娘一看被人重重包围,这情形似乎不能让小荷好好逛街,便轻轻与罗鸣言道:“看今日这情形,是不能好好看玉器了。麻烦罗公子带我们主仆去书肆逛逛吧。”
一大群人跟在罗鸣和赵玉娘后面往书肆赶……
谁想,赵玉娘刚进书肆,一个老爷模样的人把玉娘好一顿骂:“你主仆既然带着帷帽,又带着面巾,就应该知道礼义廉耻!女子无才便是德!书肆这种地方,岂是你们女子随意出入的?”
赵玉娘如何服气:“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前有武皇君临天下!现有曹皇后贤名远扬!休要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我堂堂大宋朝民风开放,官家仁慈,众多君子以厚德载物!”
竟然有人给赵玉娘鼓掌。
也有那些老顽固指责赵玉娘不受教诲?如此男男女女拥在书肆成何体统?
赵玉娘眼看形势与自己实在是不利,遂与罗公子告辞,带着跛脚的小荷准备匆匆离去。
没想到赵玉娘主仆被一众人团团围住,非要见见赵玉娘的真容。
这下可把小荷急着了。
正在赵玉娘主仆为难之时,那个神秘的马车夫手执马鞭冲了进来。
马车夫用马鞭驱赶人群,把赵玉娘主仆迅速接上他的马车。
未等赵玉娘开口去哪,那马车夫径直扬鞭载着赵玉娘主仆溜之大吉。
马车夫把人群远远甩开,在赵府后门远处悄悄停下。
赵玉娘轻轻言道:“不管你是不是那个马车夫,烦请大哥今日之事保密。”
马车夫把他的大斗笠越发压低,匆匆卸下赵玉娘买的那些东西和她的专用碗碟:“小娘子说的话小人不懂。”然后驾车扬鞭而去。
赵小刚带着赵小二急急向公子禀告,说有赵玉娘的下落了。
赵小智见向来不焦不躁的赵小刚今日如此慌张,知道此事是真的了。
赵珏正与一帮“狐朋狗友”与那些角妓饮酒作乐。
听得赵小刚有要事急急禀告,又听了赵小二一番对赵玉娘在溢香酒楼的所作所为,再看那赵小智一脸的不淡定,公子高声喊叫:“赵小礼,赵小礼那厮去了哪里?”
赵小智冷冷劝公子莫要心急,赵小礼正忙着公子华诞大事呢。
赵珏把酒杯一摔:“大事?本公子找了整整八年,遍寻不得的玉娘今日来寻我了,还有什么比这个事更大的吗?”
赵珏急急起身,旁若无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赵小智和赵小刚紧紧跟上。
赵小二急急对赵小智言道:“赵玉娘现在应该还在御街上,罗鸣公子陪着她们主仆……”
赵府一众人还在那里忙进忙去。
两个小丫鬟累得直喊天:“公子这是过生辰吗?怎么感觉像娶亲!怎么有这么多东西啊?累死人也...…”
红儿拿眼瞪看那两个小丫鬟:“如此话多,掌嘴三十!”
听得要掌嘴三十,两个小丫鬟一听吓得拔腿就跑还跑得飞快。
李香玉听狗子来报,赵玉娘今日大闹溢香酒楼,又在玉器铺引得一众人团团包围……
李香玉心里大惊:“公子知道吗?”
狗子用敬佩的表情看着李香玉:“我家公子何许人也,这等要事如何会不知……”
郑如玉打着哈欠,一身白色衣裳立在竹林前。
莲儿喊郑如玉沐浴:“小姐,热水放好了,快来沐浴吧!奴婢放了好多玫瑰花瓣呢……”
红儿笑着脸小心谨慎的在玫香居篱笆门外给郑如玉行礼:“少夫人,可曾瞧见两个不懂事的小丫鬟?”
郑如玉吩咐莲儿:“莲儿,速去给红儿姑娘开门。”
莲儿高声答应着:“好,小姐,奴婢这就去给红儿姐姐开门。”
听得一声惊呼,郑如玉赶紧寻去,发现莲儿把那热水桶硬生生砸在自己的脚上,浑身湿透。
郑如玉大惊:“莲儿,你如何弄成这样?”
莲儿哭丧着脸:“小姐,我刚刚起床没睡醒,又急着给红儿姑娘开门,不知为何把桶砸到了脚上?”
郑如玉心疼的看着莲儿:“是不是很痛?”
莲儿点头疼得大哭。
郑如玉心里着急:“有没有烫伤?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你急什么呢?”
莲儿不敢动:“对不起,小姐,莲儿没有照顾好你反而要小姐担心我!”
赵小礼见红儿焦急的在玫香居外张望,好奇的问红儿有何事要找少夫人?
听得玫香居里主仆哭爹喊娘的,赵小礼和红儿推门而入,见莲儿浑身湿透哭喊着:“小姐,好痛!”
郑如玉一眼着急:“莲儿,忍忍!”又吩咐赵小礼速去请府医。
府医飞速赶来,赵小礼和红儿扶着莲儿坐好。
府医一看:“所幸水不烫。只是砸得真不轻,两脚已经淤青红肿须好好休息。”
郑如玉看着莲儿好笑安慰:“这下莲儿姑娘晚上只能好好看月亮了!今晚月亮肯定又大又圆!”
红儿下意识地看着少夫人:“今日十六,后天公子华诞!”
郑如玉看着红儿点点头:“听莲儿说你们这几天好忙,辛苦了!”
府医开了药方,赵小礼去抓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