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骆守礼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张鑫华办公室的内室门悄无声息地开启了一道缝,方如今轻手轻脚地从那幽暗的空间中步出,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
张鑫华的目光锐利而深邃,紧盯着方如今,开口问道:“对于刚才那人,你的看法如何?”
方如今抿了抿唇,似乎在脑海中回放着刚才的对话,缓缓道:“仅凭声音,未能窥见其面容的微妙变化,我无法妄下结论。但我的直觉,就像暗夜中的微光,虽不明亮却警示着我——此人并不简单。组长,您心中是否也已有所察觉?”
张鑫华闻言,轻轻摆了摆手,示意方如今坐下。
他等到方如今在柔软的沙发上寻了个位置,才缓缓坐下,身体微微前倾,道:“他的心中,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之前出现在医院,绝非巧合,亦非他个人意志所能左右。我猜测,他的背后,或许还隐藏着另一双操控一切的手。”
方如今的眼神与张鑫华交汇,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在对方眼中得到了映证。
那份默契,无需多言,已然明了。
“组长的意思是,我们将计就计?”
张鑫华缓缓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正是如此。与其盲目追击,不如引蛇出洞。让此人在我们的视线范围内活动,他背后的势力,迟早会因为按捺不住而露出马脚。”
说着,他伸手轻轻拍了拍沙发扶手,似乎在为即将上演的好戏而兴奋:“而且,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真正揪出隐藏在暗处的那只手,彻底斩断这只黑手。”
方如今闻言,心中亦是涌起一股热血。
两人的心情此刻都比较好,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顾清江,张鑫华问道:“顾清江这段时间跟着你,表现如何?”
方如今闻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顾清江是张鑫华的手下,自己自然是要为其美言几句:“顾清江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精明能干,应变能力也很强。”
张鑫华听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我就知道,把他交给你是对的。顾清江在我们行动组中,综合能力确实出类拔萃,也是我一直重点培养的对象。他之前汇报工作时,我就已经感受到了他的进步,这中间自然少不了你的悉心指导与帮助。”
说到这里,张鑫华顿了顿,接着道:“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呢。你不仅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还帮我培养了这么一位得力的手下。”
“组长言重了,其实我也没有做什么……”
张鑫华轻轻摆了摆手,示意方如今不必过分自谦:“如今,你对顾清江的帮助,是有目共睹的。所以,你的功劳,我是记在心里的。这次给处座送过去的东西,他很满意。”
许氏兄弟被抄家之后,大部分的钱财都上缴给了处座,处座在收到那些钱财后,自然是眉开眼笑,不仅在私下里对张鑫华表示了高度的赞赏,还当着张鑫华的面,将方如今夸了一通。
“处座还说了,你在南京的反谍工作卓有成效,希望你在南京多留一段时间。”
方如今心中暗自叹息,思绪如同被风卷起的落叶,飘忽不定。
回想起初到南京时的情景,那时他以为这不过是一次短暂的出差,解决完手头的案子便能迅速返回临城,回到那个熟悉而宁静的环境。
然而,现实却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一个又一个的案子如同潮水般涌来,每一个都似乎比前一个更加复杂、更加棘手。
他像是被卷入了一个无休止的漩涡,无法挣脱,也无法预知何时才是个头。
回临城的日子,仿佛变得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模糊。
平心而论,方如今并不愿意在南京多停留。
这里虽然繁华,但背后却隐藏着各种势力的盘根错节,明争暗斗、尔虞我诈,让人防不胜防。
在这样的环境中,稍有不慎便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然而,作为一名特工,他的使命就是面对挑战,解决难题。
张鑫华公务繁忙,手中的文件堆积如山,尽管他希望能和方如今多聊一会儿,但职责所在,不容他有过多的闲暇。
方如今也深知张鑫华的忙碌,站起身来,轻声说道:“组长,您先忙吧。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就不打扰您了。”
张鑫华明白方如今不仅是一个出色的特工,更是一个懂得分寸、识大体的人,微笑着点点头,说道:“好,你先去吧。有什么事情随时来找我。”
方如今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戴建业就在楼道里等着,见方如今出来,赶紧迎了上来:“组长,咱们直接回去?”
“暂时先不回去,你陪着我转转。”
戴建业紧跟在方如今的身侧,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小心翼翼地开口道:“组长,要不要再叫几个人?街上人多眼杂,万一……”
方如今轻轻摆了摆手,打断了戴建业的话:“不必了,我们只是去夫子庙逛逛,放松一下。一会儿在车上换身便装,不要太过招摇就行。你放心,我自己也会注意安全的。”
戴建业闻言,虽然心中仍有些担忧,但也知道方如今的决定向来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而且,作为方如今的贴身侍卫,他也明白自己的职责是服从命令,保护方如今的安全,于是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戴建业从后备箱取了两身衣服,两人很快换上,这才坐车出了大院。
夫子庙前的街头人声鼎沸,车水马龙,商贩们正贩卖着各种物品、市井小吃和香烟等。
“天下文枢”的木牌坊上,崁板剥落,建筑显得老旧凋敝,街道上竖立着电线杆,标志着现代化建设已经起步。
方如今对此地比较熟悉,一边走一边给戴建业介绍。
夫子庙的主建筑部分,孔庙在前,学宫在后,再后为土丘名“卫山”。
宫墙外叫纬巷。
庙前辟广场一方,供停车马之用。
南面月牙池,南侧聚星亭,东侧魁星亭。
泮宫前竖立柏木牌坊一座,上题“天下文枢”。
东西两头,各有牌坊,东牌坊坊额题“德配天地”,西牌坊坊额题“道贯古今”。
东、西牌坊内各竖下马碑一块,高丈余,刻“文武官员、军民人等在此下马”。
从天下文枢牌坊入内为棂星门。
再进即为孔庙大成殿,造型古朴,气势壮观。
殿顶覆盖琉璃筒瓦,天花顶上刻画群鹤,更显辉煌。
殿内供孔子牌位,左右配颜回、孟轲、曾参、孔汲牌位,殿外有露台,环以石栏。
殿后通学宫苑圃,遍植柏树,古木参天。
学宫前大门牌坊上书“东南第一学”,学宫原为科举时代学子读书习艺之所。科举废,学堂立,这里就改办小学。
戴建业不由自主地伸长了脖子,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所小学望去,眼中流露出一丝向往与遗憾。
方如今注意到了戴建业的举动,轻声问道:“怎么了?”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也透露出一丝好奇。
戴建业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憨厚地笑道:“若是当年多读点书,也不至于现在连电台都都学不会。每次看到那些电码和频率,我就头疼。”
方如今闻言,不禁哑然失笑。
戴建业在行动方面确实是一把好手,勇敢果决,但在情报分析,特别是电讯方面,确实有所欠缺。
这并非是他不够聪明,而是因为他从小就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系统教育。
方如今拍了拍戴建业的肩膀,安慰道:“别灰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和短处。你在行动上的能力,是很多人力不能及的。至于电台嘛,只要你肯用心、肯下功夫,未必就学不会、学不好。”
两人继续往前走,方如今越是人多的地方,越是要去。
夫子庙地区一带,有两个古玩商店生意较大,一叫洪宝斋,一叫明宝斋。
经营品种,举凡古玩玉器、金石书画、文房四宝、红木紫檀等都有,其中尤以富有民族色彩的手工艺品较多,如古刺绣、苏绣、剪纸、抽纱、丝线、纸花、绢花、通草花、绣花团、几架、镜框、册页、手卷、金陵折扇、装潢摆件、精品挂钟、唱片、风景图片等。
花色齐备,任客挑选。
过去南京人家遇有喜庆大事,多在家中操办。
因此到时家中需要添补陈设,就到夫子庙一带市场购买,诸如帐幔、桌围、椅套等等,装饰厅堂,其中很多品种,别处还买不到。
当年,方如今跟着父母常来这个地方,只是现在已经物是人非了。
古旧书店在夫子庙地区也有传统地位,古籍爱好者经常出入书市,藏书家不断到此觅求善本。
纸墨笔砚都有考究,宣纸、徽墨、湖笔、端砚,唯独夫子庙这里货物齐全,可以顺心选购。
所以这一带,既有珠光宝气,更有书香气味,骚人墨客涉足其间,为夫子庙地区平添了浓厚的文化气息。
方如今顺手买了两本线装的古籍,准备带回临城收藏,没事翻翻,也是别有一番趣味。
古玩古籍为当时少数人所好,而大众化娱乐则为多数人所喜爱。
夫子庙这一带五花八门,玩的、吃的均有。
早市游客稀疏,午后锣鼓喧天,游人涌至,热闹非凡。
露天杂耍有马戏、魔术、鼓书、说书、拉洋片等等,艺近粗俗,但以价廉吸引大量游客。
摊头交易有王麻子剪刀,颇有名声。
还有卖中草药的,兼治跌打损伤,当场熬制膏药,为病人治疾。
看得出来,戴建业比方如今还喜欢这种场合,兴致勃勃地看“大洋伞”。
说是“大洋伞”,其实就是江湖牙医,因为他们会在手推独轮车上支撑大洋伞而得名。
车上一边放器具,一边放药,为患者拔牙、镶牙,收费按繁简索价,地点固定,他们为人治牙、拔牙,既不消毒,也不打麻药针,而是用自配的“离骨散”,在病牙根部敷上几次,牙肉逐渐分离,然后用钳拔除。
方如今忽然笑问:“怎么?你也有坏了牙齿?”
戴建业一听,连忙摇头,同时不自觉地捂住了自己的腮帮子,仿佛真的牙疼一般。
“这样拔牙我可不敢。”他笑着说道,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恐惧。
他虽知道方如今是在开玩笑,但拔牙的痛苦他可是深有体会,因此不禁有些心有余悸。
方如今看着戴建业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难得出来散心,边走边看,路上还真遇到了一些江湖玩意,如手持一根稻草直竖头顶,双手垂直,草不坠落;
把厚背切肉刀尖顶放鼻头上,不伤人的;
也有教唱、教琴的;
也有以测字、算命、代写书信等为生,以求半升粮,权解饥饿之苦。
两人逛累了,便寻了个小摊去吃东西。
附近广场小吃独具特色,价廉味美,叫人满意。
一碗白糖藕粉,只卖二分钱,用料是藕粉、白糖和果料,做法简单,用“火烧心”滚开水冲调即成,现调现吃,食之爽口。
戴建业不懂何为“火烧心”,方如今解释道:“‘火烧心’就是一种炭火燃烧的铜壶,火在壶中心,四周为开水,故而被称为‘火烧心’。”
戴建业的胃口不小,一碗白糖藕粉是吃不饱的。
方如今又他带去吃了牛杂碎汤,这里的牛杂碎汤咸淡适宜,既烂又透,加点辣酱,一碗端上,热气腾腾,配上两只馍馍,吃得戴建业大快朵颐。
等戴建业吃完东西,方如今道:“走,我再带你去听戏。”
戴建业闻言,有些迟疑地摇了摇头:“听戏?我可听不懂啊。”
他确实对戏曲不太了解,担心自己去了也只是浪费时间。
然而,方如今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你去了就能听懂了。”
戴建业听方如今这么说,心中不禁有些动摇。
方如今是一个见多识广的人,既然他这么说,那也许真的有些道理。
两人说走就走,戴建业这才知道方如今要带自己去的是茶社,而不是戏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