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鸿胪客馆庭院内。
执失善光铁青着脸,双手背在身后,等待着冯然的解释。
庭院之中,突厥使团的众人也一肚子怒火,愤怒的瞪视着冯然。
和中午的一百五十桌饭菜相比,现在庭院内只有一桌饭菜,无异于是在羞辱他们。
身为使团的一员,若是讨要不到一个说法,事情传回突厥,他们都脸面无光,不知道会被其他部族的人笑话成什么样。
以后都抬不起头了!
冯然眼角直跳,拳头都握紧了,唐俭怎么回事,怎么还没有把张顿叫过来!
也不知道唐俭刚才有没有读懂他的眼色,可千万别耽误事啊!
他刚才想要对唐俭说的有两件事。
一件事,是立即叫张顿过来。
另外一件事,也是最主要的事,便是赶紧弄好饭菜,中午什么样子,晚上就什么样子!
那样一来,就能有理由搪塞过去。
这件事就结束了!
如果唐俭没有读懂自己的眼色,自己一个人回来……冯然都不敢往下想。
就在此时,一道脚步声响起。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张顿神色淡然的走了进来。
当看到唐俭跟在他身后,冯然一脸绝望,唐俭你这个时候怎么能跟张顿一样混账啊,特么你这段时间白当京兆府尹了,这点眼力劲都没有?!
唐俭一脸无奈,他哪里不清楚冯然想让自己做什么。
可是他更知道一旦张顿前来,就算自己去做了也没用。
张顿摆明了是要给这帮突厥人一个难堪!
“见过冯寺卿,见过上使。”而此刻,张顿微微拱手道。
“是你干的?”
执失善光的目光看向了张顿,语气不善道。
张顿面带微笑看向他,道:“不知上使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执失善光指了指庭院中的那一张小桌,冷哼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为什么中午时有一百五十桌饭菜,到了晚上,就只有一桌了?”
“张少卿,你该不会是想让本使,还有和本使一同而来的人,就可着这一张桌上的饭菜吃吧?”
“上使误会了。”
张顿摇了摇头,指向了前堂内道:“一共有两桌,上使的吃食在里面。”
“这有什么分别?”
执失善光怒不可遏道:“张顿,你是故意的?”
张顿看着他,语气缓缓道:“上使是忘记之前在西市中,下官说的话了?”
“若是忘记,下官就在此提醒提醒上使,在西市之时,下官说过,上使的使团在西市中做的事,一应赔偿都从使团身上出。”
“上使远道而来,想必也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
张顿面带微笑看着执失善光铁青的脸色,道:“下官想了想,还是得从饭菜上下功夫。”
“若是像中午那样一百五十桌,耗费的文钱不在少数,留下一桌,省去一百四十九桌,就能省出一些钱。”
“然后就是饭菜了。”
张顿看着桌上只有一菜一汤,缓缓说道:“三菜一汤改成一菜一汤,少了两道菜,就又能省出一些钱。”
“上使放心,饭菜肯定管够,就是在吃饭上花费一些功夫而已。”
“但省出的钱却是实打实的。”
“省出的钱,下官会交给受损失的百姓。”
张顿看着已经快要忍不住要发作的执失善光,继续说道:“使团赔了钱,我西市百姓得到赔偿,这件事就彻底解决了。”
“当然了,也不能指望晚上这一顿省下来的文钱。”
张顿摊开五根手指,对着他说道:“接下来的五天之内,饭菜都会如此,五天省下来的钱,差不多就够了。”
执失善光一脚踹翻了小桌,任由桌上的一菜一汤撒在地面,脸色煞寒的盯视着张顿,吐字道:“你在找死!”
“找死?”
张顿轻笑了一声,“那你弄死我?”
看了看执失善光毫不掩饰的发泄着怒火,又看了看张顿丝毫不惧的模样。
冯然、唐俭一阵心惊胆战。
贺景等一干鸿胪寺官吏更是抹着头上的冷汗。
张少卿是真虎啊!
他是巴不得要跟突厥使团的人打起来吗?!
他是多想弄死对方啊!
他就……真的一点不害怕吗!
不怕大唐和突厥因此开战?!
唐俭忽然想到午睡前张顿和他说的那番话,登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想起来,张顿跟他说过,执失善光根本不敢火并。
他此次前来的目的,是从大唐要到钱粮!
达不成目的,他不会善罢甘休!
更不会把自己的命留在这!
想到这,唐俭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大声道:“上使,张少卿之言,甚是在理!”
“你说什么?!”执失善光目光凌厉的瞪向了他。
疯了,简直是疯了!
冯然面色惨白,一个张顿,就够他头疼了,现在唐俭竟然也跳了出来,跟执失善光对着干!
陛下究竟搞什么啊,怎么派来两个拧种!
该不会陛下是想跟突厥开战吧?!
不然,他派张顿、唐俭来干什么啊!
而此刻,不仅是冯然,鸿胪寺的官吏们、和突厥使团的众人也一脸愕然的看着唐俭。
张顿敢这样顶撞,是他真有本事。
中午那一场冲突中,张顿的身手让他们侧目,让他们知道,这个鸿胪寺少卿是真的猛!
一个人对付突厥大汉,不仅不落下风,还能打的他们倒在地上不能动弹。
若是他想,那几个就不是受伤,而是身死!
可这个唐俭凭什么!
他虽然身材高大,可怎么看也远远没有张顿的身手啊!
唐俭竟然也出来顶撞执失善光,他怎么敢的!
在众人的错愕目光中,唐俭冷哼了一声,看着执失善光那张铁青的脸庞,说道:
“我大唐有一句话,叫做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你们在西市胡作非为,打伤了我大唐百姓,劫掠了不少东西,难道不该赔偿的吗?”
“你们一文钱不出,那自然要从你们平日的饭菜上出,不然怎么还钱?你们不会觉得,你们在西市里闹了事,要我鸿胪寺给你们出钱赔偿吧?天底下哪有那种好事?!”
“今晚上就这些饭菜,你们想吃就吃,不想吃了,可以不吃!想开小灶,可以,拿钱出来!”
唐俭的话,如同一块磐石,重重的压在突厥使团的心头,让他们有些喘不过气。
冯然嘴角抽搐着,这还是唐俭吗?在面对突厥使团之事上,他不是表现的和自己一条心吗?怎么这会儿,特么跟个莽夫一样!
比张顿还莽,还狂!
吃熊心豹子胆啦啊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