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俭迟疑道:“万一因为火并,他死在了大唐呢?”
自古以来,都有一句话叫做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斩了出使的使臣,无异于将双方对话的唯一渠道给断了。
那就只剩下开打一条路。
张顿摇头道:“不至于到那个地步,那无非就是咱们大唐多出一些钱粮罢了。”
“突厥,不会因为一个执失善光,而兴兵跟咱们大唐打一仗的,毕竟经过渭水之盟之事,咱们大唐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突厥的动向。”
“突厥想要再像以前一样,出其不意的奇袭长安城,不可能了。”
“所以,执失善光若是死了,并不会影响到两国最上面的决策。”
张顿轻声道:“执失善光肯定也想到了这一点,知道他自己死在了大唐,哪怕换来了更多钱粮,也不过是便宜了突厥其他部族的人罢了。”
唐俭越听眼眸愈发明亮,有一种拨云见月的感觉,竖起大拇指对着他说道:“张老弟分析的好!所以,你才敢对他动手?”
张顿笑道:“我要说早就想动手了,你信不信?”
“信。”
唐俭毫不犹豫点了点头,以张顿的脾气,他觉得在城门口的时候,他就应该动手了。
可是那会儿,他忍了!
唐俭好奇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动手?”
张顿笑道:“动手也讲究时机啊,何况我这个人,比较喜欢给人面子,前提是对方也给我面子。”
唐俭嘿笑了一声,道:“我满意了,睡觉!”
说完,他躺在床榻上,翻身对着他。
这会儿睡个屁啊!
张顿哭笑不得的看着他,又看了看门外明亮的天色,这会距离天黑,还早着呢吧!
张顿不知道的是,唐俭侧过身子背对着他,眼睛却没有闭上,反而亮的仿佛要发光。
他正将张顿的话记在心里,牢牢的记在心里,等明天了,就把这些话上奏,告诉给李二听!
陛下真有福气啊,唐俭暗暗感慨,这个帝婿,没白捡!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很快,屋子里打鼾的声音响起。
他还真睡着了?张顿看着已经入睡的唐俭,摇了摇头,合着他说的睡觉,是睡午觉?
年纪大了,就这点不好!
精力赶不上!
嗯……以后得给唐俭弄上一个杯子,让他知道人到中年,保温杯里泡枸杞的重要性。
张顿坐在床榻边上,心里默默想着。
他看了看屋子里,在屋子里的案牍上,摆放着一沓公文。
张顿站起身走过去拿起一份看了看,里面的内容,竟然都是关于突厥的事。
内容写的都是鸿胪寺的官吏,是怎么受突厥欺负,怎么敢怒不敢言,鸿胪寺上上下下是怎样的窝囊。
张顿有些哭笑不得,怎么感觉鸿胪寺的这帮同僚,是故意弄出来的这些,借此对他诉苦呢?
大唐苦突厥久矣啊……
张顿摇了摇头,这也没办法,大唐接手的是前隋的乱摊子,也就是李二,能忍个几年,然后把突厥这个外患给平了。
换做另外一个人,恐怕就是休养生息个十年八载,也不一定做得到。
换一个人,可能渭水之盟这道坎儿就过不去。
在唐俭的呼噜声中,张顿坐在案牍后,慢慢的看着案牍上的公文。
午后的太阳,也渐渐西斜着。
约莫一个多时辰后,张顿刚刚看完一半公文,忽然贺景急急慌慌的跑了进来,大叫着道:“张少卿,大事不好啦!”
还不等张顿开口,躺在床榻上午睡着的唐俭蹭的一下坐起,“什么大事?是不是咱们大唐跟突厥打起来……哎哟!”
还没说完,他起的太猛,脑袋嗡嗡作响,感觉眼前一黑,差点又躺回去。
“起的被这么猛,万一嘎嘣一下这辈子过去了,岂不是太可惜了?”
张顿好气又好笑的看了唐俭一眼,旋即看向贺景,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别着急,慢慢说。”
贺景哪能不急,语气快速道:“一个时辰以前,执失善光带着突厥使团的人离开了鸿胪寺,去了西市。”
“冯寺卿派人盯着,直到刚才咱们的人才回来,说突厥使团的人在西市胡作非为,伤了好几个百姓!”
“你说什么?!”唐俭神色一变,怒不可遏道:“这帮混账东西!狗改不了吃屎!以为这里是突厥吗!”
张顿皱眉道:“冯寺卿怎么说?”
贺景赶忙说道:“冯寺卿已经带着咱们的人去西市了!”
张顿起身,对着唐俭道:“唐兄,我们也去看看!”
唐俭重重点头,“好!”
为了速度,张顿和唐俭、贺景从鸿胪寺内着了三匹马,策马飞驰向西市。
远远地,张顿就看到西市之内,一片狼藉。
同时也看到冯然带着鸿胪寺的官吏们,正在安抚百姓。
张顿翻身下马,和唐俭、贺景一起走到了冯然身边,道:“冯寺卿……”
冯然显然知晓他要问什么,摆了摆手,沉声道:“执失善光他们已经回去了。”
张顿抬头望向面前的狼藉之象,西市内的摊位被掀翻的掀翻,东西被砸烂的砸烂。
一些商铺之中,更像是被抢掠过一样。
有些摊主和商铺店家更是被打的头破血流。
哀嚎声,响彻了西市。
“这帮畜生!”唐俭眼睛通红,咬牙切齿道。
张顿神色凝重,来的路上虽然想过情况严重,但是没想到情况严重到这个地步,沉声道:“有闹出人命吗?”
冯然摇头道:“没有,但有几个伤的有些严重,怕是要床上修养几个月才能下地。”
张顿看着他道:“冯寺卿,突厥使团那边怎么说?”
冯然眉头一皱道:“什么怎么说?”
张顿指了指西市的狼藉景象,道:“把西市闹成这般模样,他们就没什么要说的?”
冯然摇了摇头,道:“突厥使团在咱们大唐闹出这种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以前本官也不是没有找他们要过说法,结果如何?结果是本官被打成了重伤。”
他语气顿了顿,道:“张顿,你要明白,小不忍则乱大谋。”
“这句话,下官明白。”张顿轻笑了一声,道:“就是不知道,被突厥人打伤的西市百姓,明不明白这个道理。”
冯然挑眉道:“民不举官不究!”
张顿反问他道:“若是百姓告到官府了呢?”
冯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那……关咱们鸿胪寺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