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貌美女子身穿天蓝色短襦、外披半臂,下着浅色长裙,脚踩凤头丝履。
她叫胡渠荷。
胡广女儿。
许是因为今天的事和胡广有关,胡渠荷的秀眉一直紧皱着。
“小娘子,咱们真要去醉仙楼找家主吗?”
坐在她身边,和她年龄一般,自小改名“胡朵”、身穿深绿色襦裙的婢女忧心忡忡道。
胡渠荷缓缓睁开美眸,摇了摇头道:“阿爹书信与我,我怎能不去?”
“就算他不与奴家书信,这几日我也要到醉仙楼去一趟,我绝不能看着他站在悬崖边上,还不迷途知返。”
提到醉仙楼,胡朵眼睛亮了几分,道:“小娘子,听说醉仙楼最近可热闹了,西市里卖的东西,好多都是从醉仙楼里制成的。”
“假象。”胡渠荷脆声斩钉截铁道:“当初我爹去岭南卖荔枝时,也说卖的好,最后是什么结果,小朵你与我自小一同长大,家里的事情也没瞒你,你应该清楚我爹是什么性格。”
胡朵歪着小脑袋道:“可是这次醉仙楼的东西,在长安城引起很大轰动,不像是假的。”
胡渠荷摇头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
“我爹当初在岭南卖荔枝,说是生意很好,我姑且信了他一次,结果他赔的如流民一般回的家!”
“他之后去了成都府卖荔枝,我怎能相信?带着你去成都府找他,他的生意,表面看来确实做得好,可是一打听,他是在赔本赚吆喝,荔枝卖的比市价便宜!”
“但别忘了,他的荔枝,是从岭南进的货!”
“拉到成都府卖的却比当地市价便宜,生意好是好,可是钱却赔光了!”
说着,胡渠荷气的俏脸添了些许红晕,咬着银牙道:“这一次更可恨,在平康坊开酒楼,还开在鼎盛楼对面!”
“鼎盛楼是什么地方,人家在前隋就开张了,改朝换代到了大唐,仍旧于平康坊内屹立不倒,生意还一天比一天火爆!他怎么敢在人家对面开酒楼!”
“偏偏我怎么劝他都不听!”
“现在又搞出西市卖醉仙楼的东西,他是不是忘记开的酒楼还是杂货铺了?”
胡朵听完,也怀疑起来。
家主做生意的本事,她和自家小娘子看在眼里,他真要能把生意做成,那才奇怪了。
胡渠荷的怀疑,不是没道理!
“小朵,叫你办的事情,办得如何了?”胡渠荷忽然问道。
胡朵回过神点了点头,“我按照小娘子的吩咐,告知范阳沈家的沈大公子,沈大公子说坊市开了以后就来。”
胡渠荷微微颔首,随即扬起柔荑撩起车帘,望向逐渐明亮的天际。
距离晨钟响起解除宵禁的时间没多久。
胡渠荷轻轻叹了口气,阿爹真不让人省心啊。
希望这次自己做的,能真正帮到他,也要他认清楚,他根本不适合做生意。
什么贵人!胡渠荷一想到胡广给她的书信中,竟然写着“贵人”两个字,心中就一阵厌恶。
当初从西域商人手里买荔枝拿去岭南卖的主意,胡广就说是贵人相助。
后来从岭南买荔枝去成都府卖,还提到了贵人相助。
之后又做了四次生意,每次都说贵人帮他。
贵人教他怎么做生意赔钱吗!
时至今日,看到贵人两个字,胡渠荷就感觉胡广碰到了骗子,也正因此,她才决定要去一趟醉仙楼。
不能让父亲再上当受骗!
咚!咚!咚!
晨钟的声音,忽然在长安城的上空响彻而起。
“开坊门!!”
嘎吱!伴随着崇贤坊坊正的一声大喝,跟随坊正而来的两个人,赶忙将坊门打开。
“渠荷小娘子!”
坊门刚一打开,坐在车厢内的胡渠荷就听见一道爽朗的男子笑声。
胡朵忙不迭撩开车帘,就看到一个身穿锦罗绸缎制成的亮色长衫的十七八岁男子,向她们笑着拱了拱手。
胡渠荷起身走下车,欠了欠身子,脆声道:“渠荷见过沈慎行沈公子。”
沈慎行一副欲要扶起胡渠荷的架势,但看到胡朵忽然半个身子拦在胡渠荷身边,犹豫了一下作罢,面带笑容道:“不用客气,你我也是老交情了。”
一面之缘而已,哪来的交情!胡朵心里嘟囔着,目光带着警惕之色看着沈慎行。
范阳沈家,在当地也算是郡望,影响力仅次于范阳卢氏。
几个月前长安城举行过一次诗坛盛会,沈慎行也在场,所以才有了这一面之缘。
胡渠荷问道:“沈公子是答应奴家的条件了?”
沈慎行认真道:“能帮上渠荷小娘子的忙,是在下的荣幸,不就是收购醉仙楼吗?在下已经带钱来了,都在马车上。”
说着,沈慎行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辆装饰奢华的马车。
胡渠荷点头道:“事不宜迟,我们出发吧。”
沈慎行抬头看了一眼胡家两女的马车,认真道:“渠荷小娘子,还是坐在下的马车,在下的马车舒服。”
“多谢沈公子好意。”胡渠荷摇头道:“奴家坐不惯别人的马车。”
沈慎行轻咳了一声道:“那在下能否有幸和渠荷小娘子坐同一辆马车?”
胡渠荷歉然道:“奴家从未和别的男子坐过一辆马车,以前不会,现在也不会,还望沈公子海涵。”
“无妨!”沈慎行眼眸中掩饰不住的失望之色,脸庞上挤出一抹勉强笑容,道:“现在宵禁已经结束,各地坊门已经开了,就听渠荷小娘子的,我们现在就去醉仙楼。”
胡渠荷再次欠了欠身子,然后带着胡朵坐上马车。
沈慎行也回到自己的马车上,坐入车厢的刹那,他的脸色变得难看万分。
“一个商贾之女,敢一而再再而三拒绝本公子,真给她脸了!”
沈慎行手掌紧握成拳,猛地槌在车厢几案上,啐了一声道。
坐在车夫位置上的年轻仆从听到他的话,压低声音道:“公子,何必跟她那么客气,像这样的小娘子,花点钱一准能砸到公子榻上。”
“你不懂!”沈慎行摆了摆手,一脸不耐烦道:“这个胡渠荷,跟一般的小娘子不同,长安城那些才子唤她‘天下第一才女’,多少才子对她有心思,可也没见谁得手过,此女不好对付!”
“先去醉仙楼!”
沈慎行撩起车帘,一边面带微笑冲着胡渠荷的马车招手,一边语气冷冰冰道:“这件事,还得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从他父亲身上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