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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木鱼“咚咚”声不紧不慢,那和尚,就没睁过眼。

事毕二人绕回后山,马车回到壑园已过了晌午,随意传了些吃食,周遂领了个五六十岁仙风道骨样老叟来,说是寻的“道家”。

薛凌本是端了碗绿豆糯米酒水丸子吃的正开怀,忙起了身,双手交叠,躬身作了礼,喊了句:“见过老先生。”

那老叟受用无穷,一甩拂尘道:“小姐多礼。”薛暝忙移了椅子来,坐下后奉了茶,薛凌才道“要将家中老人骨殖移往故居,请先生看个良辰吉日。”

老叟笑道:“分内之事,还请小姐告与亡者生辰八字,好作推演。”

薛凌愣在当场,良久局促道:“这个...这个.我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老叟缺了些眼力劲儿,奇道:“这如何能不知来,你既要与他迁坟,不能非亲非故.....”

薛暝伸手将人扯往一旁,与薛凌道:“这个不好,咱们换一个,”转头与那老叟道:“你可以走了,茶钱不会少。”

老叟站稳,不知犯了哪门子忌讳。薛凌笑笑止住薛暝,道:“算了算了,是我自个儿不知道。”

她转脸向着那老叟,笑道:“也不是非亲非故,是他年迈,和我隔着好几辈,父亲实没说过这事儿,现在山远水远问不得,还请先生行个方便,就在这月。”

薛暝勉强丢了手,老叟捻着胡须道:“原来如此,那就....那就只能按天时来算了,只怕,缺些圆满。”

薛凌道:“无妨。”

“只看天日的话,本月十四中元,盂兰盆节,宜开坟祭祖迎魂,姑娘可先与亡人捡骨。”

薛凌算了算日子,正赶上,当下笑道:“如此正好,那到时候,是否能请先生为我家伯伯开棺引路,送他一程。”

“分内之事,竭力而为。”

薛凌大喜,又问过名姓来路,本是要人直接住在壑园里,然那老叟说是京中有观,随时去请他就行。

如此不好强留,算算时日还早,也就罢了,且让薛暝多备了份请神钱,恭敬将人送了去,事便做完了一桩。

别的,也只有李敬思处要紧些,只不能贸贸然去,晚间风来,薛凌先写了只平安书遣人递往李府,自个儿闲在了花厅凉亭里。

含焉抱着猫儿不知从何处窜出来,粉面含笑捏着猫爪子给薛凌招手,道:“快瞧快瞧,你的救命恩人回来啦。”

薛凌桌上摆了堆吃食,瞧见三五小酥鱼,想着猫该也能吃这个,伸手拿了指头长的一枚要逗。

那猫闻着味要伸脖子,含焉忙护着猫转身,连连道:“哎呀,不能吃这个,不能吃这个。”

她按着猫脑袋,先娇斥得一声:“不学好,忘啦,你不能吃这个。”才转头与薛凌笑道:“它伤了嗓子,只能吃碎肉,可吃不得这坚硬东西了。”

薛凌手顿在空中,笑笑将那酥鱼拿回塞进了自己嘴里。含焉似察觉她不喜,忙道:“伤了嗓子也比丢了命好,要不是你当天手快,它连碎肉也吃不得了。”

薛凌仍是笑着无话,伤了嗓子当然比丢了命好,可是....她总听见宁城外无边原野有人喊:“天爷啊,他究竟有几个儿子啊。”

含焉又道:“我说了图样给匠人,他们说大概半月工期就做好了。”

“嗯?”薛凌没明白这话。

“你昨儿不是说,丢了只钗子,现买一样的没有,我说与工匠,让他仿着做一支,他说打磨石榴石需得费些时日,约莫要小半月工期,做好了就呈来。”

“嗯。”薛凌垂头,片刻道:“我这次回来,办好事就不再回来了。你,还是自己寻个去处,安稳些,你看看喜欢哪,我早些帮你打点妥当些吧。”

含焉手中一紧,轻道:“怎么,怎么这里....”

薛凌打断道:“这里,不要久呆了,是个什么样子,你又不是没见过,我一走,你自个儿,能住么?”

那猫一声叫,飞似的逃开了去,含焉欲追不能,站在原处呼吸渐急,问:“那....那...哪儿我能住。”

薛凌轻摇头道:“我还没想好,不过你放心,我定会安排好你再走。”

含焉似有不信,怯怯看她,半晌才躬身道:“谢...谢过你,薛姑娘。”

薛凌摆手,平淡笑道:“不必,我不是为着你。我与你....到不了这份上。

我只是替申屠易办个身后事,他既为了我的事儿死了,我就该给他办个身后事。”

含焉垂头战战:“那也..也..也是要谢过你的...”说着指了指猫跑走的方向,尬笑道:“我去追...追它,吃错了东西不好。”话落埋头跑了去,好似多呆片刻,薛凌能将她吃了。

薛暝站在身后轻道:“不必与她说这些。”

薛凌懒懒回头,笑道:“怎么近日你越来越多话,我又不惧她,何必瞒着她。”

薛暝闭口退了一步,薛凌又捻了两粒面果塞嘴里,凉风习习一吹就是三五日过去,因着逸白说不便,暂也没往霍云婉处去。

李敬思那头回话,皇帝祭天,日日都在扶风山上忙活,要聚也得等几天。

扶风山在城北,是京中最高处,顶崖下便是护城外河。天子来回一趟,少不得兴土动木,劳师动众,颇有些不合时宜。

然沈元州死了,拓跋铣数日不见踪影,虽无确切死讯传回,朝中猜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更何况要刻意捡好话来说。

是而“祥在西北”一签,确为天命。祭天隆重些,理所应当,再不合时宜,底下人也要担待点。

薛凌深知其理,乐得自在,混了两天闲暇,在初六日上午间与永盛来送账目的张棐褚撞了个正面。

每月账目该在下月初三四就来,不知如何现晚了几日,两人相见,各有些惊讶,张棐褚先捧着册子躬身道:“姑娘是....远游归来?”他记得下人帮着姚含焉转商契等物时,说是原主家去了远处。

薛凌指了指他手上捧着的东西,笑道:“是啊,你来送账目?怎还走到这来了。”到底自个儿与含焉是女眷处,旧时张棐褚送东西,只到外院着人通传,这会没个吱声居然闯了进来。

张棐褚忙解释道:“非是在下不敬,姚主家交代送往里,若她不在,就往亭中小侯。”

薛凌还当这厮是欺人,听了这话放下心来,道:“这样,那你去等着,她往书房翻帐,怕不是还要一会。”

张棐褚反不肯罢休,立于原处笑道:“姑娘好生豁达,连赢十手的运气,说不来,就不来了,日进斗金的铺子,说不要,就不要了。”

他提醒薛凌:“您还挂着百十两的帐在永盛呢,丢了可惜,哪日再去玩几手?”

薛凌笑道:“不了...我.....”她想了一阵,道:“她去玩过吗?”

“谁?”

“含焉,你的新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