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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9 新年

作者:

“小姐,听说二夫人因为二小姐的死大受打击,已经连着两日不吃不喝了。”

林颦儿听到繁花的话,不置可否,眼下沈氏尚未从打击中回过神,过不了几天为林菲儿报仇的心便会支撑着她振作起来。

林菲儿遇害之地,在长宁和临近城镇的管辖交界处,林老侯爷费了不少力气,才将林菲儿的案子归到了长宁城的衙门,只不过当时一个人都没有,见过杀人者的三个人,两个已死,还有一个不见踪影,于是这件案子的重点便在于寻找到唯一的生存者小鸥。

可惜没人知道,小鸥如今在染欲烬府上做事,更没人能想到,染欲烬的人会杀林菲儿,毕竟两人实在是八竿子打不着。所以一时之间,案情毫无进展。

而沈氏也的确如林颦儿所说那般,不过几日便从打击中回过神来,她日日派人去五成兵马司衙门询问进展,一来二去,便连五成兵马司的人也怕了她,开始闭门不见,就算见了也是敷衍了事。

宁嬷嬷回去将情况报告给沈氏,沈氏气的一拍桌子,神情愤恨:“岂有此理,他们竟然如此不作为。”

宁嬷嬷是沈氏的陪嫁嬷嬷,这段日子见沈氏因为林菲儿的事操劳的日渐衰老,忍不住提醒她:“夫人您要保重身体,您还有大少爷,您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大少爷考虑,若是您身体垮了,岂不是便宜了偏院那起子人,到时候大少爷如何立足。”

宁嬷嬷这番话唤醒了沈氏,使沉浸在仇恨中的沈氏清明起来,林菲儿的死固然令人伤心,但逝者已逝,生者还要过活,她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林朗打算。这些日子,她一心沉浸在丧女之痛里,日子过的浑浑噩噩,连林明也疏忽了,偏院那些贱人便趁机而起,将林明拉拢了过去,若她再不振作,那些贱人可不是要骑到她头上来了。

沈氏想到这些,心里一凉,却是清醒了不少:“多谢嬷嬷提醒,眼下我要振作,争取早日将掌家权夺回来,等过了年,朗儿便要参加科举,我也好多多为他打点。”

宁嬷嬷赞同的点头:“夫人折煞老奴了,夫人能想开便好,只要大少爷高中,入了仕,府上便没人敢小瞧咱们,到时候那五成兵马司看在大少爷的面子上,也会卖几分面子给夫人,到那时,再查小姐的事也不迟。”

沈氏点点头,心里却是有些伤怀,宁嬷嬷这番话大多是安慰,她何尝不知,现在尚且没有进展,几个月后,便更难查出,看来,菲儿这件事大抵要不了了之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沈氏一改颓靡,日日去翠竹堂,宁氏怜她中年丧女,对她格外宽宥,沈氏便借此机会博取宁氏同情,并隐晦的提起以前之事,与先前不同,她不再死不承认,反倒态度软化下来。

比起徐氏,宁氏一向更喜欢沈氏这个小儿媳,对林菲儿也是真心疼爱,因此,对于沈氏的态度一时间好了许多,虽没松口让她重新掌家,却也在考量之中,在宁氏看来,沈氏中年丧女,可谓是人生的大不幸,若能让她管理府上的琐事,分散精力,也能减轻一些她的伤心。

“小姐,二夫人如今借着二小姐的名头,拼命的博老夫人同情,再这么下去,老夫人迟早会让她重新掌家的。”繁花提起这件事就一脸的忧心忡忡和愤恨,用死人博同情,沈氏倒是高明。

对于沈氏能够这么快重新振作,林颦儿倒也没有多意外,沈氏的哀兵政策确实用的不错,不过林颦儿倒也不甚在意,林家的掌家权,于她来说,不过是一种方便,就算失了,也没什么可惜,何况,沈氏想从她手里抢东西,也不是那么容易。

时间一晃而过,便到了年关,侯府一早便挂上了大红灯笼,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前段日子死了个林菲儿,整个侯府显得有些阴翳,即便到处是红彤彤的喜气,扔掩盖不了深沉的窒闷。

林颦儿淡淡的看着有些阴翳的天空,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新年这天,所有人一早便去了翠竹堂,与林老侯爷和宁氏拜年。宁氏给每人封了一个大红包,交待了几句话,众人便各自回到院子。

今年的年照往常冷清,侯府的嫡小姐一个远走,一个过世,只留下林颦儿一人,偏林颦儿又是个安静的性子,整个侯府倒也听不见以往叽叽喳喳的声音,宁氏看着有些安静的府邸,心里突然有些惆怅起来,翠竹堂的下人见宁氏兴致不高,一个个全都安静做事,整个翠竹堂更显得寂静冷清。

水云苑却是一派喜气洋洋,锦绣和繁花将早先剪好的窗花贴到窗子上,便连院子里的银树也用红绸缠了一圈,显得整个小院喜气洋洋。

闲来无事,林颦儿让人用硬纸做了扑克牌,教锦绣她们打牌,不打牌的,便下起五子棋,跳棋等棋类游戏。新学会的某样事物,总是让人特别有兴趣,直到林颦儿累了休息,锦绣等人还在那边叽叽喳喳的玩牌。

这一玩,便到了掌灯时分,锦绣看了眼天色,要收拾牌局,却被林颦儿拦住。

“不用了,你们玩吧,我自己过去便可。”

锦绣想着今日是一家人吃团圆饭,倒也没有坚持,留下继续玩牌,林颦儿便一个人出了门。

冷风刺骨,朝着林颦儿袭来,林颦儿拢紧脖子上的狐皮围脖,一步步缓慢的往花厅而去。在花厅门口,遇到了林朗。

这个昔日爽朗单纯的少年,因着林菲儿的死而有些忧伤,不过那双眸子还是一样的清透,看到林颦儿,对她友好的一笑。

林颦儿也回以一笑,只是心中却想着,若他知道林菲儿的死都是拜她所赐,不知还能不能如何和善的对她。

不过林颦儿的原则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回府后,林朗对她虽算不上好,却算的上温和,所以她针对沈氏和林菲儿的时候,也不会带上林朗。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入花厅,过了半晌,林老侯爷和宁氏才出现。因为今年少了林菲儿和林玉儿,气氛多少有些沉闷,一顿年夜饭,便在相对沉默的气氛中度过,林颦儿倒是没什么不适,径自吃自己的饭。

从花厅出来,天色已经漆黑,不过因为满府都挂着灯笼,倒是亮如白昼,林颦儿站在一只灯笼下,红色的灯光将她的脸色映照的盈盈如玉,配上她清冷的神色,竟好似天上下来的仙女一般,不食人间烟火的冷清孤寂。

林行之走上前,目光看向林颦儿头上的大红灯笼,微微笑问:“二妹的死是不是你动的手脚?”

林颦儿回过头,微微蹙起眉头,似有些不悦:“大过年的说这个,二哥不觉得晦气吗?”

林行之温柔一笑:“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不是吗?我只是好奇,你是如何做的那般干净,就连五成兵马司都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林颦儿定定的看着林行之,忽而娇软一笑:“好奇心害死猫,与其操心这个,不如好好操心一下你的仕途。”

林行之摸了一下鼻子,不置可否:“我的仕途目前来看还算平稳,倒是你的亲事,听闻祖父希望你嫁给三皇子,你以为如何?”林行之的话明着是问林颦儿如何看待与三皇子的亲事,暗里却是问林颦儿对林家打算扶持三皇子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林颦儿自是明白林行之的意思,倒也没有隐瞒:“我不会嫁给三皇子,对他也并不看好。”

林行之一愣,似是没想到林颦儿如此坦白,又道:“祖母中意秦家,秦焘那人倒是不错,秦家人口也算简单。”

“这么看来秦焘是不错,只是我有我的坚持,不是我的,我不要。”

林行之与秦焘颇有交情,自然不可能对秦焘的心思一无所知,不过他却还是道:“秦焘确是喜欢四妹不假,但我观他看你的眼神,也未必没有情意。”

“那又如何?”林颦儿的脸色稍显冷淡,她与秦焘不过算是点头之交,虽有几次联手的交情,但到底不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林行之脸色一顿,是啊,那又如何?就算秦焘对林颦儿不是无意,也不代表林颦儿就要动心。是以,林行之最后也没说什么,只与林颦儿说了生意上的一些事,林颦儿表现的也不甚在意,她本来也只是想多谢银钱,办事方便,并不期盼多富有,所以林行之给她多少她就拿多少,从不主动过问。

林行之见林颦儿并不十分放在心上,便停了话头,与林颦儿一起去翠竹堂陪林老侯爷和老夫人宁氏守岁。

只是,没过多久,林颦儿便以困顿为由回了院子。她从未将林家的人当亲人,因此也不热衷于与林家人一起守岁,便想早早回去陪伴锦绣她们。

只不过,刚至院子口,便被小海子拦下,说染欲烬请她去千岁府。

虽是除夕夜,林颦儿却也没有迟疑,让小海子带着她避开林家的人出了府。

千岁府今日一如往日灯火通明,染欲烬对于年节日子并不热衷,所以历年都是德总管主持布置。

今年也是一样,千岁府中灯笼高挂,一片喜气洋洋,然而真正好看的却不是这些红彤彤的灯笼,而是挂在府上四处的彩灯。

林颦儿走到一根树前,只见上面挂着各种颜色的布袋,布袋里面放着颗颗夜明珠,夜明珠的光亮从各色的布袋透出来,便就是各种颜色的灯光一般,这般心思,倒是讨巧,流光溢彩的府邸也更符合妖孽骚气的气质。

“过来。”染欲烬平日便爱着颜色艳丽的衣裳,今日自然更不例外,一身大红镂金百花齐放的长袍,端的是骚气无比,而比那衣裳还要耀眼的,是这人端丽的容貌。

乌发及腰,妖娆的抚摸着他的脊背,面如冠玉,唇如点朱,微微上挑的眉眼妩媚如狐,却又有一分凉薄在其中,熊熊燃烧的业火红莲仿佛能够荡涤世间一切虚妄,一汪灰色深潭似能将人困死其中,挣扎不得。

无论见过多少次妖孽的风华绝代,林颦儿还是会微微失神,缓缓的走到染欲烬身边坐下。

染欲烬还是如同往常一般饮蜂蜜茶,对于这点,林颦儿曾问过他,最开始他饮以人血浇灌采出的蜂蜜是因为身体,可身体好了之后,他仍然饮蜂蜜茶,对此染欲烬的回答只有两个字—习惯。

林颦儿走到染欲烬身边坐下,想起远方有些黑压压的天,对染欲烬道:“这天气晴朗许久,近来突然变的阴沉,真叫人有些担忧。”她明着是说天气,实则却是在感叹京城中的局势。

近来,因着月国公在殿试那日给林颦儿下绊子的事,林家与月家隐隐有撕破脸的痕迹,林老侯爷自恃没有把柄在月国公手中,又投靠了三皇子,倒是不再忌惮月家。

而之前,月昭仪小产后,丽贵妃使手段博了无尽帝的欢心,连带着三皇子也捞了不少好处,不得不说,丽贵妃的枕头风吹的确实不错,一直以来,无尽帝虽喜欢丽贵妃和三皇子,对丽贵妃的娘家却并无什么表示,可这次,丽贵妃竟不知怎么说动了无尽帝,将她娘家的父兄委以重任。

无尽帝与染欲烬说起此事时,染欲烬不知如何想的,倒是没有反对,因此朝堂之上便又发生了一些变化,三皇子的风头渐劲,隐隐有与太子分庭抗礼之势。

虽然染欲烬默认了三皇子一派的发展,但林颦儿却不认为他是看好三皇子,对于染欲烬的心思,林颦儿虽不敢说十分了解,却也**分把握,从前,染欲烬从不插手朝堂中事,如今,竟默许了三皇子与太子平分秋色,想必是打着鹬蚌相争的主意,只不过染欲烬真正中意谁做这天下之主,林颦儿却是猜不出端倪。

林颦儿也没有去问,总之只要不是太子和三皇子,其他人是谁做皇帝,与她无关。而因为林家的插手,月国公针对她的举动便变成了针对林家,许是想着她的林家的女儿,覆巢之下无完卵,只要林家倒了,她自然会受牵连,对月家难以构成威胁。

这对于林颦儿是好事,就让林老侯爷和月国公去斗,反正就算林家真的倒了,她也不会有什么不舍。

“秦家目前看起来中立,支持沐南洲的人中,林刚倒也算排的上号的人物,林刚有意与沐南洲攀亲事,沐南洲也愿意用姻亲关系换关系的稳固,你可想好了要怎么做?”染欲烬笑着问林颦儿,他固然也能让这亲事做不成,但这之前,他还是想听听林颦儿的做法。

林颦儿也知晓染欲烬的意思,倒是不藏着,直言不讳:“此事我会想办法拖着,大哥开春要参加科举,我倒是可以想办法让祖父的心思暂时不在我这,只是这种事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若要一劳永逸,林家的当家人需得换,可惜,林行之再如何狡诈,总归比不了祖父的火候,若在这个时候换当家人,恐怕林家便没有同月家一斗之力,三皇子也不会乐意看到这个局面。”

林颦儿的分析十分有道理,只是如她所说,亲事一事却是不好拖延。染欲烬见状笑了出来:“本座倒是有个法子,等时机到了,你只需配合便成。”

“好。”听闻染欲烬有法子,林颦儿便不再纠结,妖孽的手段她总归是信的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