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一省都指挥使比江苏都指挥使的权力要大一点。
浙江一省的军队也不多,但是却没有多少都指挥使指挥不动的军队。
浙江一省的军队,呈现东西分布。
东边是海边上。
浙江临海有好几个卫所,都是当年防范倭寇的。而今虽然不用,也裁撤了一些,但是框架还在。
毕竟朱祁镇对海上的威胁有足够的认识。
这些军队可以看做大明的海防部队。
再有就是西边。
准确的来说,是西南。
西南这里的驻军,却是叶留宗之乱的遗留。
当初叶留宗之乱初起的时候,浙江应对可以说是手忙脚乱。前后失措。
在平定叶留宗之乱后,就在西南地区驻扎了一些军队,当然数量也不是太多的。
当浙江一省接受了曹鼐的命令之后,从各部抽调了一支两万人的军队,去太湖听令,就是各地平均抽调的,西南方向的驻军也在征召之列。
只是这里一动,就生出一场乱事来。
说实话,在这种近乎奴隶的用工制度之中,受压迫最深的还不是这些江南一带的工人,毕竟各种纺织的活虽然很累很苦,但是毕竟不是挣扎在死亡线之上。
真正挣扎在死亡线上的人,是矿工。
朱祁镇开了厂矿之禁后。
浙西南矿场大增。
首先这一代本身就是传统的矿区,否则也不会有叶留宗之乱。其次就是少府有了日本这个特大矿场之中,也就看不上浙南矿场了。
毕竟,一年下来,能有七八万两的收益就不少了。
但是麻烦事情相当不少。
要在浙南派人,也要养上好些矿工。
因为朱祁镇的命令,少府下辖的各个工厂,在工人待遇是相当不错的,当然了,与现在也没有办法比。
更多是类似于军中的待遇。
虽然不能与朝廷战兵相比,但是养这矿工也是很费钱的。
少府上面打算盘一算,每年七八万两的收益,如果要养数千矿工的话,结余不过两三万两而已。
为了两三万两费这么多事情,并不太划算。
于是,少府保留的矿场,有这样几个特点,产量特别大。比如云南的铜矿与银矿,这是大明国内产量最丰富的地方。或者距离北京比较近,管理成本不高,比如山东,辽东等矿。
再有就是日本了。
其余的矿场都发卖出去了。
当然了,即便他们发卖出去了,这些矿场产出金银也是要交税的。
户部收了之后,惯例也是要解给内库的。
但是同样的矿工在少府下面干活,与给私人干活是完全不一样的。
毕竟有叶留宗之乱在前,朱祁镇很重视矿工的待遇。但是这些能在官府手中拿下矿山的人,无不是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些人物反而没有朱祁镇这种警惕心,根本不将泥腿子放在眼里。
比后世的黑煤矿要更黑。
矿难什么的,更是家常便饭。
尤其是这些年大明经济发展迅速,特别是江南。
所以,江南在生产之中就需要很多金属,比如用金银打造出来的金丝银线,比如铁,锡,铅各种矿产。
于是各地矿场更是督促下面的人拼命的挖矿,至于死人根本不在乎。
即便朝廷改革了吏员,也派人来视察过。
各地方视察的目的是什么?
是代表国家慰问矿工的生产生活?不是,而是为了收税。
只要能收上税。其他的,他们才不管的。
这样的情况之下,风暴本身就在酝酿。
浙江处州府龙泉县群山之中一处矿场之内。
随着一阵爆炸之声,矿洞轰然倒闭。一时间天地之间,似乎被这爆炸声所遮掩了,什么声音都变成一片空白。
“老叔,”一群人扑了过去。
在矿洞掩埋的地方不住的挖掘。似乎想挖通一般。只是这个工作量却是相当大的,一时间哪里能够打通了。
在采矿的时候用火药,这早就是相当平常的时间。
只是这一次却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问题,第一次填充的火药并没有响。只能派人去看看,这不,人刚刚进去,就变成这个模样。
“干什么的,干什么吗?”十几个膀大腰圆的监工,手中挥舞着刀子,说道:“做什么的,这一次火药放多了,再次装药,将矿洞炸开,这样清理碎石,不知道清理到什么时候。”
“大人,”一个十七八岁的矿工,浑身上下瘦骨嶙峋,与这些膀大腰圆的监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说道:“人还可能活着。这里只需挖开,里面可能没有塌。”
监工似乎整个人都有一个鼻孔出气,说道:“你说没有就没有,什么死的活的,要我说这个老不死的,早就该死了。上面催的紧,快些做事。否则,请你们吃刀子。还不快去。”
矿工们都停止了动作。
死死的看着这些监工。
监工也都上来,为首一人,鞭子重重的摔了过去,一连抽在好几个人身上,说道:“怎么,想和那个老家伙一起死吗?要不要我成全你。”
“快去。”
不管愿意不愿意,这些矿工是打不过这些监工的。
随着再次“轰”的一声,碎石崩飞,矿洞再次被炸开了。同样在碎石之中,也出现一具不成样子的尸体,连一个全尸都没有了。
虽然矿工们都在艰难的开矿,但是气氛凝重之极。似乎就好像这铁矿石一般。
晚上。
所有矿工都穿着单薄的衣物,一个挨着一个躺在一个地窝子里面。
什么是地窝子,就是一种半埋式的建筑物。
也就是往地面挖一米上下,然后在上面搭建一个棚子,并不是太高,甚至长大高大一点,恐怕在里面抬不起头来,简陋之极,简直是原始人所用。但是而今却在这些矿工的住处。
这些矿工也没有什么被褥,有的只是稻草。将整个人埋入稻草之中取暖。
毕竟浙江的秋天也是很冷的。
“不能在这样下去了。”今日那个与监工对峙的少年人大声说道:“这样下去,我们都是一个死,无非是早死与晚死而已。”
“既然如此,我也不要让他们好过。”
“诸位兄弟,谁愿意与我一起。”
这个少年这一番话,并没有引起震动。
因为很多人都麻木了。
这样的事情,在矿场之上从来不少见。司空见惯。
哪里有压迫,哪里有反抗。
各种矿场大大小小的暴动,从来不少的。但是这种忍饥挨饿,瘦骨嶙峋的矿工,与那些吃饱穿暖,膀大腰圆,全面武装的监工。胜负从来是很明显的。
大部分反抗不过是送人头而已。
少年这一番话,甚至引起不知道谁的冷嘲热讽,说道:“你想去,你就去,你如果能拿一颗监工的人头,我们就跟你干。小毛孩子,还是老老实实多活几年。”
少年站在地窝子之中,听着此起彼伏声音,有冷笑声,有叹息声,有呼吸声等等。
但是在少年耳朵之中,都是嘲笑之声。
他一咬牙,大步走了出去,有几个矿工要拉他回来,却被他甩开了。
少年走进了黑暗之中。
很久很久。
一直到了午夜身份,大部分人都睡着了。
却听见一阵声响,少年大踏步走了进来,浑身带着一股血腥味。少年点了火堆,幽暗的火光再次照亮了地窝子。将手中一个椭圆的东西,高高的举起,说道:“我已经做到了。”
顿时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却见少年手中举起来的,不是别的,就是一颗人头,他真的去杀了一个监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