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没有了这种紧迫性,官僚们都不想有大的变更。
其次,即便是张居正当时推行,也是有了铁腕,否则张居正也不会在死后遇见那样反扑。
利益之争从来是你死我活的。
想想就知道,之前大户人家在乡里大部分劳役都可以推掉,实在不能推掉,出几个大子,去请一两个穷汉,代他去就行了。
甚至不用出一两个大子,直接派自己家的佃户去就行了。
如果变法之后,就要根基自己有多少土地,加征钱粮,这一进一出,对于一般地主,就是十几两银子的出入,对于土地越多的人,这个出入就越多。
善财难舍,有人反对,再正常不过了。
总体算起来,是朱祁镇推出的太过草率了一点。
不过,朱祁镇并不后悔。
如果将这一件事情完全铺垫好,然后水到渠成,安稳倒是安稳了,但是在朱祁镇计算之中,少说要七八年,甚至十几年,才能完全成功。
这倒是润物细无声。
只是朱祁镇有这个时间吗?
朱祁镇自己不知道。
不过,而今虽然阻力有些大。朱祁镇依然不能停下推行的脚步。
原因很简单。今日一点点事情,就让朱祁镇停下脚步,将来朱祁镇再推行别的政策,遇见的阻力只会更大。
说起来,朱祁镇刚刚下的三道变法令,两道类似务虚,一道之前已经有过铺垫了,也就这一条鞭法,是完完全全的新东西。
这就好像是两军交锋,前锋刚刚接触一下,朱祁镇如果让了,后面的战事就不用打了。
而韩雍的主意再好不过了。
面对这个局面,朱祁镇有两个办法,一个是发起一场政争,将这些反对的大臣,全部给掀翻,并踩上一脚。
这倒是挺解气的。
只是这并不是一个政治家的做法,毕竟朱祁镇在皇帝这个位置上,并不是仅仅顾着自己出气的。
杀人,很简单。
朱祁镇一声令下,杀多少人都没有问题。但是杀人并不能解决问题,反而将矛盾激化。
而韩雍这个办法就很好。
几个县令而已。朱祁镇这一点权力还是有的。
只是如此一来,真正冲突,就放在几个县推行一条鞭法之后了。
这些事情,够朱祁镇做很多事情了,比如将这些反对的人,想办法一个个搞掉,或者将他们拉拢过来。
毕竟,朱祁镇相信。一条鞭法总是比之前的税法要好多了。不管是对官还是对民。但凡有一点为民之心的人,就能看出其中区别。
朱祁镇既然说好了。
大臣们谁敢说不好。
自然是一起说道:“圣明无过陛下。”
朱祁镇说道:“这些奏疏之中,其实有一些说的也对,百姓种的是粮食,要征收的银子,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如江南等地,民间富庶,倒是也能将粮食卖些银子,但是在西北之地,百姓又从什么地方搞银子,这个问题,朝廷也是要解决的。”
朱祁镇说道:“刘卿,你久在户部。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刘定之说道:“陛下,此事臣下去之后,也细细思考过了,以臣之见莫过恢复国初预备仓。”
朱祁镇说道:“说来听听。”
刘定之说道:“预备仓,就是民仓义仓之属,在国初每县都有数座预备仓,储备少则数千石,多则数万石。以备不时之需。而今各地仓库,形同虚设。”
朱祁镇心中轻轻一叹,暗道:“太宗皇帝花钱太厉害了。”
这个预备仓,刘定之不说,朱祁镇想不起来,但是刘定之一说,朱祁镇就想起来了。
可不是吗?
朱祁镇还记得太宗皇帝批阅的奏疏里面,有地方上奏,那就是当地的仓库不足以装粮食了。
问太宗皇帝怎么办?
太宗皇帝令他们将粮食运到九边。
也就是说,太宗皇帝将洪武一朝的底子给打空了。以至于仁宗宣宗十年恢复,都没有恢复旧观。
甚至即便而今,朱祁镇也很难说,他所能调用的国力,与洪武一朝的国力相比,谁上谁下。
或许,洪武一朝征收的赋税并不多,但是洪武一朝养兵的钱粮也不多啊。
哪里是朱祁镇将一朝收入近一半,都投入军队之中。
朱祁镇说道:“刘卿的意思是常平仓?”
刘定之说道:“正是,朝廷应该在大多数府县设立常平仓,价格低则收入粮食,价格高在卖出粮食,以平抑粮价。”
朱祁镇心中暗道:“不错。”
在粮食上面,中国古人玩过太多的花样了。
毕竟很多时候稳定粮价,就是稳定民心。百姓必须将粮食卖出之后,才有银子。最重要的就是保持粮价的稳定,不能麦收的时候一个价,农闲的时候,又是另外一个价。
因为很多百姓都没有积蓄,他们根本不可能等上一两月再卖出粮食,必须一收获就要卖出,换成银子,去交税。或者说还高利贷。
朱祁镇说道:“京仓侍郎是谁?”
刘定之说道:“杨鼎。”
朱祁镇说道:“是杨榜眼。”听到了是杨鼎,朱祁镇就放心多了。
杨鼎乃是正统四年榜眼。说起来资历也不浅了。
当然了,让朱祁镇放心的并不是杨鼎是榜眼,而是杨鼎家境贫寒,但是品行高杰,但是也是陕西坳老头。
脾气很倔。对人对事不留情面,这也就为什么,杨鼎科名不低,资历不浅,但依旧没有混到六部高官。
仅仅是一个侍郎。
当然了,这个侍郎也是很重要的。
这个侍郎虽然挂名户部,但实际上负责北京,通州,天津的粮食仓储。大明储备的两千万石粮食,都归他管。
在这上面,也算是人尽其用。
刘定之说道:“正是宗器。”
朱祁镇说道:“拟诏,令杨鼎管理天下粮仓,让他将京仓交给副手,准备好立即出京,视察天下各种粮仓,回来之后,给朕一分章程,朕不管之前是怎么回事?但是之后,大明仓储一定要账目一致,而且要发挥出自己的作用。”
“这一点,你亲自去叮嘱。”
刘定之立即说道:“臣明白。”
其实这也是朱祁镇一个变通办法。
朱祁镇发现了,如果朱祁镇想在六部之外,再加一部,很是困难。但是如果朱祁镇增加一个侍郎管一摊子事情。却很容易。
其实这已经有先例了,比如京仓侍郎,他的任务虽然与户部有关系,但是很多时候有自己的衙门。
今后可以将京仓侍郎看成粮食局,是一个单独的衙门了,唯一不同的是主官不过是挂了一个副部级而已。
比如而今管理大明大学中学教育的人,也是礼部一个侍郎而已。
估计将来事情越来越多,每一个尚书下面都有好几个单独建衙的侍郎。中央体制就不变而变了。
朱祁镇说道:“还有火耗一事,刘卿以为该怎么办?”
并不是朱祁镇逮着刘定之不放,而是刘定之的专长就是在财政之上,可以说是得了周忱的真传了。
这种关于钱粮之上的事情,除却刘定之很难有人给出一个具体办法。
刘定之说道:“陛下,周文庄公在位的时候,已经铸造银币,而今十几年之间,铸造了四千余万枚。一半在官一半在民。”
“以臣之见,当从今日大力铸钱,并规定市面之上,不许通行银两,只能通行银币。用银币纳税,也就不用缴纳火耗了。”
朱祁镇点点头,火耗这一件事情,并没有人提,但是朱祁镇却知道火耗在明末清朝是一大弊政。他先提出来了。而且这个解决办法,他也是知道。他不过是引出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