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北数里处,就是最大的马市。
至于到底是几里,也是说不清楚的事情。
原因无他,整个正统年间,北京城都是处于一种扩张之中,因为朱祁镇将少府大部分作坊都安置在了卢沟河两岸,于是乎整个北京城市发展方向是向南发展的。
甚至先在卢沟河南岸建立一座卫星城,然后慢慢的再与北京城联系在一起,更不要说,北京城南这一片地方,就是当初元大都所在。
北京城南城墙就是元大都的北城墙。所以即便拆除了城墙,还是遗留了不少街道的,在这个基础上发展的更加迅猛。
这也是为什么后世北京城变成一个“吕”字形的城池。修建北京外城,仅仅是修建了南城而已。一方面是经费问题,另外一个方面就是因为南城是外城之中最繁华的。
虽然南城是北京城发展的重点。并不意味着北京城北,就不会发展了。
只是北京城北有大校场,有军营,北军就驻扎在这里,而南军却驻扎在通州方向,也就是北京的东南方向。
先天限制了北京向北发展,更不要说北京北边的山势什么了。
而且这马市,本身就不是一个固定的建筑物。
并不是修建了一的市场,根本就是一大片空地。无数贩卖马匹,牛羊的商人聚集在一起,如是形成的。
一般来说,也就是秋冬时期马市规模最大。无他,即便而今有了青贮法,但是对于牧民来说,他们还是习惯将秋天卖出一批马牛羊之类。
无他,只有秋天的马最为膘肥体建。
当刘长一行人来到马市的时候,也只见平地之上,钉上几根木头,用绳子一拦,不让里面的牲口跑出来而已。
根本没有一定的规划。
一进马市里面,迎面而来的就是一股马粪味道。脚上一个不留心,就会脚下一软,低头一看,一团绿色的,里面有各种草料融合的,还混着水的大团子,就被他轻轻给踩扁了。
一时间汁水横流。
这就是马粪,而且是新鲜的。
只是刘长很快就不将心思放在这上面了。只见前面有不知道多少人,围在一起,议论纷纷,兴高采烈。
刘长拼命挤了过去,站在里面一看,顿时眼睛都直了。忍不住叫道:“好马。”
却见空地中间有一匹赤色的马。浑身颜色如火,并无一根杂毛。肩高八尺,长腿矫健,蹄子浑圆。双目有神,似乎面对这么多人围观,眼睛之中,似乎有一丝不屑之意。更是长嘶一声,声音嘹亮。一下子将马市之中其他马嘶之声给压了下去。
“好。”刘长眼睛珠子都长在这马上了,忍不住高声叫好。
刘长也没有什么相马之术,如果细细说明这马什么地方好,刘长也说不上来。但是他骑着战马出生入死,对马好不好,有一种天然的直觉。
毕竟,战场之上战马出了茬子,可是会要自己的命的。
他敏感的感觉,这是一匹战马。而且是非常好的战马。
却见一个红色胡子的番人出来,拿着一块白布,在马脖子上一抹,然后给众人一看,却见本来洁白的帕子,顿时抹上一片红色的。就好像是流血一般。
“诸位,这不单单是好马,而且是瓦刺使团带来一百匹汗血宝马之一。上贡给陛下,陛下以汉文帝却马故事,留下八十匹遍赏公侯,余下二十匹由瓦刺使团发卖,这不,二十匹就只剩下这一匹了。诸位想要的可以开价了。价高则得。”
此言一出,刘长几个人齐齐叹气。
无他买不起了。
瓦刺与大明的和谈,断断续续的谈了一两年,最后才敲定下来了。
瓦刺与大明以安延集界,彼此之间的划界很是粗糙。大体上在地图上划了一下而已。原因无他。
不管瓦刺对他现在所有的地方,还是大明对西域的统治都不大稳固。
双方对各地的掌握都还没有到特别详细的地步。
瓦刺迫切希望免除与大明的战争,好将精力投入在自己新占领的土地的巩固,还有对西开拓之上。
而明军也迫切希望将心力投入对西域的整顿与屯田之上。
毕竟,汉家军队已经数百年没有来到西域了,几乎上可以说汉唐的根基一点也不剩了,很多事情都是要从头开始。
这都需要时间。
所以瓦刺大汗阿次帖木儿被封为顺宁王。这是马哈木,脱欢,也先一系,在大明体系之中原本的封号。
这是瓦刺近些年第一次朝贡,正逢大明大皇帝四十大寿,自然准备的贡品极多,汗血宝马就是其中之一。
其余还有西域一些特产,是美玉,宝石,等等。另外还有朱祁镇索要的羊毛纺织的工匠。
毕竟波斯地毯,也是很有名的地产,而阿次帖木儿而今领地已经与伊朗接壤了。
甚至瓦刺向大明臣服,也将大明的影响力扩展到了中亚,让很多中亚汗国都开始向大明朝贡,恍惚之间,大明在西方又多了好几个藩属国。
只是这虽然是大涨国威的大事。
刘长等人也不过是听个响而已。万万没有想到,眼前的马就是大名鼎鼎的汗血宝马。
想想就知道,这样的宝马,一千两以下是拿出不来的。
但是刘长虽然是百户,一年军饷也还不到一百两银子。即便是他冒死夜攀凌霄峰,得来的赏银不过千两而已。
再加上他多年积蓄,家产不过一千三四百两,这还是刘长战功连连,赏赐很多,再加上与安南捞的油水。
否则怎么可能有这么多。
都说穷家富路。但是刘长却担心自己的妻子儿子,不仅仅托了胞泽照顾,还狠狠心将一千两银子留在家里。想来他虽然在武学学习。但是身上的百户官衔没有剥掉,还是饷银领,再加上手上有几百两银子,熬过五年大抵是可以的。
面对最少千两起价的汗血宝马,那是真真买不起。
至于他的几个同学,固然是都贵胄子弟,但是细细一品就知道,不是旁支,就是庶子。否则也不会与他从下马爬上来的百户混一个圈子。
这些人手中的钱,也不过是家里给的月钱。
在寻常人眼中,是一等一的宽裕,但是实际上,却也讨不出千两白银这么大的数目的,家里的钱,未必是自己的钱。
几个刚刚认识的兄弟,只能唉声叹息,看别人竞价了。几番扑卖之后,却是一个脚踩木屐,头上有一个奇怪的头饰,头顶最中间一片被削去了,而且个头很矮的人,口中一个怪异的口音,喊道:“五千两。”
一下子将人给镇住了。
大明有一些穷县,一年的赋税,也不过一两万两银子而已,这个人出手如此大放,却不知道是何许人也。
倒是刘福常年在京师,见多识广,好一阵子才说道:“我认识,他是倭国人。去年郕王回京养病的时候,就带了一些倭国武士。我跟着我爹在郕王府见过的。”
几个穷兄弟互相问道:“倭国很有钱吗?”
“不知道。看他的样子,大抵是倭国使臣,可能很有钱吧。”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倭人,居然用黄金付账,令人取了一个小箱子,整整四百多两黄金,买下了这匹宝马。
刘长连抢一把的心思都有了。
因为佐渡岛的银矿大规模开采,大明金银比例近一步下跌,已经跌过一比十了,黄金可是稀罕物。
只是这个倭国使者不知道刘长等人的心思,见刘长等人一直看着,居然躬身向他们行了一礼,让刘长等人不得不连忙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