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瑾这一句情真意切,父仇不共戴天,他与也先从来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他更清楚,也先是何等人。
哪里那么容易被杀掉。
今日一战,不管是孟瑛安排下何等计谋,都是他报仇的最好机会,甚至是几年之间来唯一的机会。
他早已存了必死之心。
孟瑛觉得很好,他要的就是吴瑾这样的状态。
孟瑛说道:“骑兵各部全部出发吧。”
“是。”各部骑兵将领,立即分散下去。
孟瑛说道:“所有人都解开战车的马匹,神机营全部上马,跟在骑兵后面。马匹不够在在后面步行跟随。”
武兴老将军听了大吃一惊,说道:“大将军,岂不是尽弃辎重?”
孟瑛说道:“如果胜了,这些辎重还在这里?如果不胜,我们也不需要这些辎重了。”
因为死人是不用吃饭的。
每一个人都有他独特的风格,每一个将领也是。
影响孟瑛最深的一战,就是与父亲一起打的保定之战,老保定侯带领青壮在保定城中守城,而孟瑛带着三千精骑隐藏在外面的芦苇荡之中,一藏就有三个月,最后才等待发现时机之后,孟瑛打出了他少年时的高光时刻,就是以三千破四万,一战成名。
但是年轻一辈中,张辅都不能与他相提并论。
少年时候的影响,有些是一辈子都不能拜托的,如果细细看孟瑛战斗,大抵都是一个套路,简而言之,就是防守反击。
先立于不败之地,待敌人可败之机,看似稳重之极,但真正机会出现了,孟瑛又有极其冒险的一面,一锤砸下,不胜即死。
这就是孟瑛的军事风格,稳重与冒险,就好像是一个硬币的两面。
此刻他终于找到机会,将蓄养三个月的铁拳砸了下去。
如果说石亨状如疯虎,那么吴瑾就当自己是一个死人了。
他回去之后,先行更衣,将一身孝衣套在甲胄外面,在一片红色旗帜战衣之中,醒目之极。他又亲手在一块灵牌之上刻下:“大明恭顺伯吴瑾之灵位。”
正是他自己的灵牌,说起了这个灵牌不够规范,因为以吴瑾的身份,他死之后,定然有谥号的,还有追封,等等。
但是对吴瑾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吴瑾将这灵牌递给身后一个家人,说道:“我如果战死了,能找到尸首就找,找不到就将这个东西葬在父亲墓边,给母亲,叔母说,我即便去了,朝廷也不会不管我家的,告诉弟弟们,我吴家祖传没有别的,唯有忠孝二字,如果我不能杀也先老贼,就看他们的了。”
这个老家人跪在马下,双眼含泪,但是不敢哭出来,因为太不吉利了。
吴瑾轻磕马腹,马儿悠闲的踱步在阵前,吴瑾环视一周,微微闭眼,有两行清泪从眼角之中留下。
心中暗道:“够了,不用再看了。”
随即吴瑾睁开眼睛,此刻他好像换了一个人,将自己所为温柔,一时间的眷恋藏在心底,眼睛之中只有杀戮。
他纵马飞奔,全军在后面跟随,无数马蹄踏在地面之上,就好像战鼓一般,刚刚开始还有鼓点可言,但是时间一长,就好像是千万张鼓一并敲响,密集的鼓声连成一线,只有隆隆的声音,好像是天边的惊雷。
掀起的烟尘,也阻止了所有人再看马蹄。
吴瑾张开嘴大喝一声,道:“杀。”这一声嘶吼,有一种声嘶力竭的感觉。吴瑾手中第一支长箭射了出来。
而在殿后的瓦刺骑兵也冲了过来。对冲之间,吴瑾之来得及射一箭。就弃弓挽枪,一枪将对面的将领给挑了起来,重重的甩在地面之上。
无数士卒大声应和,双方激战在一起。
此刻大队步卒在一里之外下马。
老将武兴立即整队。
不过一会功夫,整齐的方阵就列出来的,却见最前面的是火铳兵,之后是刀盾,之后是长枪。然后就重复的数阵夹杂。
中间也有一条条通道,好让前后交替。
武兴一声令下。
大队步卒开始前进,虽然无数骑兵厮杀的声势不下,此刻也压不住步卒的脚步之声。虽然这些步卒只有五万上下,但是十几个方阵,将整个谷道给堵死了。
这里毕竟不是大平原,而是燕山北虏。
诚然两侧的山,有大山,但是更多是小山包,并没有什么艰险的地方,任何角度都是翻越。
但是即便如此,这些山地还是忌惮的限制了瓦刺骑兵的行动范围。
当五万士卒的脚步声汇集在一起,就不是五万人了,而是一头长出十万只手,十万只脚的怪物。
震动之大,就好像是地震一般,让山头的石头都开始前期的颤抖。
这也是孟瑛的功劳。
说实话,京营步卒虽然能抵抗瓦刺骑兵,但并不能说京营步卒就天下无双了,大明的军事力量从太宗年间到现在,是呈现崩溃状态的。
放在靖难之中,很多南兵的表现都比而今京营步卒强多了。孟瑛这几个月看似什么都没有做,其实是将军队从头到脚梳理了一遍。
方才有这样的结果。
正在与瓦刺骑兵对攻的吴瑾,忽然听到命令,立即回军,不在与瓦刺骑兵交锋,而是将瓦刺骑兵往步阵上面逼近。
瓦刺骑兵一时间也没有想到,特别是明军步卒正在缓慢而坚强的向北前进,远远看去,何止其徐如林,更是不动如山。
瓦刺骑兵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拼命的冲击步阵。
因为他们被限制在步阵之前不远的空间之内,与其被活生生的被火铳给打死,还不如试一试能不能冲破明军的步阵。
首先发言的依旧是隐藏在火铳兵之中各种火器,什么火箭,什么小炮,无数飞窜的长箭与各种各种的铁沙,碎石。打了出去。
瓦刺骑兵顿时伤亡惨重,等他们冲上来,就要面对明军坚硬的盾牌与长枪。
而明军的骑兵从后面发动袭击,无数箭矢也射了过来。
瓦刺骑兵顿时崩溃了。
因为大战在即,不留俘虏。毕竟瓦刺部众众多,谁知道这一场战事将来是什么样子,特别对于孟瑛来说。
他不知道瓦刺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他没有兵力看管俘虏。
故而大军压榨之下,就好像轧路机一般,将瓦刺留守骑兵硬生生给击退。对于很多明军士卒来说,不要俘虏,正合他们心意。
下手从不留情。
而孟瑛更惊叹于这一战的轻松。
并非瓦刺人不能打了,这一战如此轻松固然有瓦刺各部有了轻敌思想,但是更重要的是军心浮动。
孟瑛很明显的感觉到了,也先似乎无力对这边的战场进行指挥。
更加从侧面的角度证明了,也先摊上一件麻烦事。
很快明军骑兵就再一次出击了。
这一次吴瑾更是从不知道多少驮马,马车上边上穿过,无数骑兵下马,将这些东西给堆在道路两边,从中间腾出一条大路来。
连士卒都很少揩油的。倒不是他们都变得清廉如水,知道轻重缓急了。
而是这些东西是蒙古各部的宝贝,但是对很多士卒来说都懒得理会,士卒想要是金银细软,价值好,好携带的。
但是这些东西都已经跟随伯颜帖木儿运回草原了,而这些多是在宣府弄的,而瓦刺在宣府并没有攻破什么城池。
有的只是粮食,铁器之类的,傻大笨粗,谁也不想要,也拿不动。
如果也先知道这个原因让明军挺进的速度不受影响,他定然原因放弃一大片金银来换取一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