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马顺第一次向朱祁镇禀报这一件事情了,但是马顺之前是猜测,是怀疑,而今却是斩钉截铁是的确定。
朱祁镇就知道,马顺一定掌握了证据。
朱祁镇倒是想看看,这铁证是什么?
马顺说道:“陛下,臣受命探测瓦刺内奸,一开始是查宫中人士,只是宫中人多口杂,万难进行下去。”
朱祁镇自然知道了,这一件事情,朱祁镇自己都叮嘱过马顺不许查下去。
原因很简单,宫中阴私的事情不少。
比如说,宣宗时期,某些流产的宫女是怎么回事?比如被太皇太后暗中处置的人,甚至一些太医,怎么就病重不起了。
有关于皇太后,关于太皇太后的。
有一句话说得对,天下之间最不干净的,也就是妓院与皇宫了,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个是无数男人与无数女人之间,另外一个是无数女人与一个男人,还有无数不是男人的人之间的事情。
宫女与太监对食的事情,可不少,甚至妃子与太监对食的事情。朱祁镇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太皇太后就处置过这样的事情。
甚至朱祁镇也没有想到,皇太后孙氏看起来很温柔的性子,堕起别人的胎来,却是毫不手软。
这也是为什么宣宗皇帝只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的原因了。
但是毕竟是他娘,而且朱祁镇也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孙太后的果断处置,真有一个比他大的皇子,这皇位还是朱祁镇的吗?
真不好说。
所以宫里的一些东西,是不能查,不要查,不可以查的。
也正是如此,朱祁镇也息了某一个妃子谈一场恋爱的心思。
看她孙太后就知道。
在国家大事上孙太后或许一塌糊涂,但是在迷惑男人的时候,还有宫斗的时候,却是最终的胜利者。
不管太皇太后多厌恶她,但是总就拿他没有办法。不看宣宗的面子,也要看朱祁镇的面子。
真与孙太后这样女人动真感情,且不说国家大事,会不会耽搁,而是你确定你动的是真心,别人是不是在演戏?
谁玩谁,还真不知道。
朱祁镇何不按照万恶的封建制度来,他想玩什么样的女人,就玩便是了,但是宫中之事,走肾不走心即可。
怀孕皇后会处置的,反正皇后有了嫡长子,下面的孩子也威胁不了朱见濬的地位。封一个妃子了事。
至于没有怀孕的,过一段时间放出宫即可。
上下安分各守其位,反而没有那多龌龊事。
马顺也知道其中深浅,也不敢多说什么,一句带过,说道:“臣就想了,如果有内奸,他的情报从哪里传递出去,想来想去,只有一个,那就是瓦刺使团。”
“臣就派人盯住了瓦刺使团。”
“就在今春终于发现了其中有一个异常,那就是瓦刺副使巴失罕。”
朱祁镇听了,也知道锦衣卫是下了大功夫了,原因无他,就是因为瓦刺使团人多。即便是加以限制,也有一千多人。
这也显示出锦衣卫的能力,别的地方不知道,在北京这片地方上,锦衣卫真的想知道什么,还是能查到的。
马顺见朱祁镇脸色有一点点变缓,心中也大出一口气,说道:“臣就将此人秘密拿下拷问一天,发现他最少在去年腊月,就知道了今春的出兵计划。而且臣派在军前的锦衣卫,也发现,兀良哈是有准备的,不过看痕迹,他们的准备时间并不长。”
朱祁镇听了,心中默默想了片刻,有一种中计的感觉。暗道:“瓦刺其实并不想救兀良哈的,如果锦衣卫所言是真的,那么瓦刺有充足的时间,禀报也先,也先再派人通知兀良哈,但是实际情况,却是兀良哈在大军来临之前,才知道。”
“瓦刺所想,无非是兀良哈在朝廷手中吃亏。但是损失不大,让兀良哈知道,只要投靠瓦刺才能保全自己。”
朱祁镇想明白之后,心中有些不爽。自己算是被瓦刺摆了一道。之前兀良哈虽然与瓦刺联姻了,但是兀良哈却还有独立的心思,并不愿意完全当瓦刺的刀。
但是这一战之后,兀良哈反而不可能不抱紧瓦刺的大腿了。
朱祁镇的沮丧仅仅是一会儿而已。
无他,他已经习惯了。
从登基到现在,朱祁镇习惯了算计别人,也被别人所算计,各种阴谋阳谋。在这种权力角斗的中心活着,谁能不中几招。
朱祁镇只需确认两点就行了。他作为皇帝先天立于不败之地。只要老老实实的呆在北京城之中,即便有任何失败,他都能保住自己的性命,还有重头再来的机会。
其次,不管对于谁。朱祁镇手中都有掀桌子的权力。除却也先。
这就是太祖,太宗,仁宗,宣宗给他留下的最大遗产。
中计了不怕,最重要的是怎么扳回来。
朱祁镇心中暗暗推敲,安时间线上来算,去年腊月,出兵之事还处于军议之中,军中得到消息也是在腊月末,过年之后,才开始秘密准备,过了十五之后,大小军官才知道,在正月二十,大军就出塞了。
所以泄密的人,要么是五军都督府之中将领,要么是内阁,六部之中的高官,要么是宫中的太监。
虽然朱祁镇对靖难勋贵并不是很满意的,但是不满意归不满意,这一场战事,是直接让成国公损失了军功,想想就知道,绝对不是他们做的。
至于内阁与六部的文官大佬。更是不可能,且不说明与蒙古之间的世仇,单单从政治利益上他们就会这么做?
给瓦刺传递消息,图什么?图钱?瓦刺有什么钱?与其图这种钱,还不如下去贪污的。最重要是风险也低,给瓦刺传递消息暴露,绝对是满门抄斩,一个不留。但是贪污被发现了,最多也是杀自己而已。
甚至如果做得好,为百姓做了好事。有什么贪污了,朝廷也未必能查得到,就如周忱。不是说周忱贪污,但是周忱在江南的账目的确不干净。
虽然朱祁镇知道他是给王振送礼的,但是中间有没有稍稍一抖,抖下个千百两银子,朱祁镇就不知道了。
或者他仅仅是不问而已。
与这种贪污相比,从瓦刺牙缝之中挖钱,简直傻帽无比的行为,除非他想去瓦刺当高官,这更不可能了。
文官们早就将瓦刺当做不毛苦寒之地,他们怎么可能放弃北京的好日子却瓦刺。怎么想都不通。
所以只有太监了。
首先,太监的底线远远比勋贵与文官要低,也是勋贵与文官都是有家族的。特别是勋贵,他们与国同休,世代富贵。怎么肯放弃?
而太监下面都没有了,还在乎什么?说实话,这些太监真不恨阉割自己的人吗?
更不要说,明初有收战俘当太监的习惯。
算算太监的籍贯就会发现,郑和是云南人,祖上是元朝大官,亦失哈是女真人,宫中还有越南太监,朝鲜太监,自然有漠北的太监。
甚至如果太监之中,有几个姓孛儿只斤的,朱祁镇也不奇怪。
想来想去,朱祁镇顿时觉得这宫中走露消息,是非常非常有可能的。
朱祁镇问道:“那个巴失罕现在怎么了?”
马顺不敢抬头,说道:“受刑不过,已经死了。”
朱祁镇听了,立即皱眉,说道:“下手注意分寸,而今如果收场?”
这还是锦衣卫的作风。马顺耐下心思守株待兔好几年,但也没有抹平锦衣卫粗暴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