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蔡校长!”
“熊希龄辞职!”
“扞卫自由!”
“行政力量离开大学!”
“我们要见总统!”
学生自古以来都是最激进的团体,蔡元培的一番话鼓动性非常强。一下就点燃了整个北大校园,激进的北大学生冲出校园,先是来到教育部,然后更是直接来到中南海。
他们高呼口号,要见张学文。
而这个时候张学文也是紧急磋商,紧急的让所有的政府高官都来到总统办公室,开会讨论怎么解决这次的事情。
学生。
这群人真实骂不得,打不得。
让张学文感到非常棘手。
“看看,这件事情已经成为目前最大的一个新闻,这些报纸都是连篇累牍的在报道这件事情。现在我们政府变得如此被动,你们说说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报纸最喜欢热闹。
现在出现这样的大事情,报纸当然是兴奋不已。特别是蔡元培的一番话,被报纸登在头版头条,让很多人一下就发泄最近对于政府的不满。
这是一个大变革的年代。
有收益的,就一定会有利益受损的。
那些利益受损的人,正面无法对抗政府,但始终是抱有敌意的。等着政府出现一些事情,现在他们终于等到了。蔡元培是什么人。
也是你们政府能够控制的。
现在蔡元培在北大点燃了大火,这些人非常高兴。
立马是不停的抨击政府慢慢的走向独裁,批评张学文越来越走向集权之路。而且对于一些学者来说,蔡元培的一番话说的实在是太好。
真的是说出了他们的心里话。
他们是学者。
非常不喜欢政府的干预。所以趁着这个机会,在报纸上声援蔡元培。
“我们是不是应该和蔡校长商量,恢复他校长的职务,让他劝劝这些学生。”
“不行。”
有些人手足无措。
辛亥革命之后,是有过不少的学生运动。但张学文人民党是革命党出身,这是第一次学生竟然是反对人民党的。这对于很多人民党出身的政府官员来说,真的是非常意外。
也让他们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因此想要妥协一下,但是张謇立马就否定。气呼呼地道:“甭管政府做的对不对,岂能因为一些小小的阻力,就朝令夕改。一旦我们如此,那么政府的威信何在,政府的威严何在。”
张謇是一个务实的人。
但他绝对不是一个新派的人。他年轻的时候,是想要进入官场,希望用官场的力量改变国家的落后。因此他虽然几次科举落第,但他还是执着的参加科举。不过随着他年纪越大,对于官场是越来越失望。
因此他开始推崇实业救国,他认为国家之所以落后,就是因为实业的落后。
后来他开始接触新学,认为君主立宪制、认为立宪是中国能够变强的唯一道路。因为很快张謇成为了江苏立宪派领袖。但是随着满清一次又一次的伤害立宪派,而且看到革命党的革命有星火燎原之势,他就立马认为革命才能够救中国。
他的思想就是这样一步一步变化的。
但这些前提都是,现实的变化。
张謇是一个极端的现实派。
他每一次的变化,都是根据现实情况的变化,调整自己的想法,调整自己的做法。
正是因为如此,他看起来每次都能够走在潮流的前头。但他的思维其实并没有完全脱离旧式读书人的范围,只是他是一个非常理智的人,是一个非常理智的现实派。并不是他的思想跟上了目前的潮流。
所以在他的想法当中,官府就算错了,也不能因为这样的事情,就朝令夕改。
如果真的如此,那官府的威严何在?
因此他是坚决反对恢复蔡元培的校长职务。就算张謇和蔡元培有交情,私人关系很不错,张謇也不会同意。甚至按照他的意思来说,政府应该直接打压蔡元培才对。
煽动舆论,裹挟民意,来要挟政府,其心可诛。
“对,我们绝对不能让步。”
禹之谟也是硬邦邦的说话。
“我们的教育改革千难万难,这两年终于开始有了一些发展。如果这一次我们屈从于学生的压力,给蔡元培让步,那么我们两年的心血就完全废了。改革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件事情我们一旦让步,连我们后面的一系列教育计划都会功亏一篑。”
禹之谟负责建设发展委员会。
这个委员会的权利很大,从工业部、建设部、交通部、铁道部、水利部、农业部这些部门都在禹之谟的管辖之下。禹之谟虽然是副总理,但几乎和总理没什么区别。
相反总理陆征祥,只是负责外交部、统战部、妇联这些部门。
而且应该是总理和副总理要负责的公安部、海关、工商总局这些部门是副主席李根源在管理。
正是因为禹之谟管理这些建设部门,所以比谁都明白现在中国的情况。中国缺人才,特别是理工类的技术人才。现在好不容易改革,每年有三四千左右的理工类毕业生。再过两年每年有可能有上万的毕业生。这对于中国教育来说,是一次很大的改变。
但是对于中国这样的大国,不要说一年上万的理工类毕业生,就是一年十万的理工类毕业生也完全不够用。
为了解决这个局面,张学文和禹之谟已经在教育部门投入巨资,开始创办很多的中专技术院校。让很多学生十五六岁的时候,就进入技术院校学习。
时间只有三年。
二十岁上下可以毕业,然后经过一段时间的培训之后,就能够成为合格的基层技术员。
用这样的方式更快的培养技术工人还有普通的技术员。
这样艰难的情况之下,如果再次扩大文史类的专业,缩编理工类,那么之前的努力就真的完全白费。禹之谟岂会同意。
“对,不能让步。”
好多官员都是摇头。
有些人可能有妥协的想法,但是禹之谟和张謇都这么说了,他们也不好反对。更多的人想法很简单,我们是政府。岂能给一个读书人低头。
“稽亭兄,季直先生,说的容易。可是外面这些学生怎么办。”
张学文最头疼的就是学生。
北大,原来的京师大学堂。当初成立的时候,就有类似于国子监这样的功能。因此北大的学生比其他学校的学生多了一些骄傲。
容易出现这种事情。
现在怎么安抚他们。
如果强制压下去,对于政府的声望是一个打击。但政府又不能让步,这让张学文很是难办。
“其实很简单。”
大家都不说话,此时一直沉默的刘道一直接开口。
“学生,学生。在做的大家哪一个不是从学生时代走过来的。当年我们比他们更激进,我们比他们更狂热。我们人民党就是靠着学生运动起家的,难道我们还害怕学生。”
刘道一的声音很轻。
但却给大家一个当头棒喝。
是啊。
人民党是怎么成立的?那可是同盟会西南支部变成人民党的,而同盟会当初的主力军就是在日留学生。这里面包括张学文、刘道一、李根源这些人。
当时他们都是激进的学生,激进程度远远超过现在的北大学生。
他们这算什么。
当年同盟会那一批学生,那可是一个个参加暗杀团队的人。而人民党,也就是同盟会西南支部的学生工作是,同盟会所有分部当中做的最好的。在西南四省几乎所有中学堂以上的学校当中,都有同盟会西南支部的学校分部。
不说远的,就在一年半之前,张学文还亲自坐镇领导了一场反日货的学生运动。靠学生的爱国热情,狠狠地打击了一下日货的嚣张,给国产货带来了巨大的机会。
是啊。
自己也才三十一岁,还有半年多才是三十二岁。自己怎么一下就老了,忘记自己的出身。玩学生运动,不就是我们人民党的拿手好戏。
看起来自己还是当官当久了。
包括人民党的高层,这才入主中央多长时间。已经是慢慢的忘记大家的出身,慢慢的忘记当年他们在革命党时期的一些做法。
果然官僚主义这种东西并不是天生的。
大家都会染上这样的毛病。包括张学文也是一样。在面对学生运动的时候,想的不是怎么去化解矛盾,总是从政府高层的思维来想问题。
看来随时随地的进行一些自我批评是需要的。
“学生容易激进,但他们的态度也是最容易改变的。我们人民党入主中央以来,虽然也有不少争议的政策,但整体来说我们人民党做的还算是不错的。这一点我相信学生是承认的,学生会承认的。因为我们做出的成绩都是实实在在的成绩。”
“我们的教育政策光明正大,有理有据,是根据我们中国目前的真实情况做出来的,本不该有这么大的风波。这就是我们政府的责任,因为是我们在舆论当中没能给占据上风,没能给大家解释好。现在我们堂堂正正,就直接跟蔡元培他们辩论,让那些学生都一起参与进来。明明白白,堂堂正正的告诉我们的学生,我们教育政策的无奈和必须,告诉他们这是我们政府必须要做的事情。我们为什么要回避,回避只能是暂时的埋藏矛盾,而不能解决矛盾。”
看着侃侃而谈的刘道一,张学文心中苦涩。
因为刘道一和张学文是同岁,但还不到三十二岁的刘道一目前大半的头发已经是灰白,眼角的皱纹非常深,看上去就像是四十多岁,都快五十岁的样子。没有了当年那种神采飞扬的感觉,只剩下幽深的眼睛。刘道一还不到三十二岁,但身体已经不是很好。
超负荷的工作。
他负责人民党的党建工作,中国几乎每个乡村他都要成立人民党党部。而且他制定出很多人民党的组织程序,选拔程序等等。
毕竟人民党现在是执政党,有很多有利的条件。
而且他又是政府的组织部长。
国家制定的新的政府公务员条例,他需要一一进行落实。他要对于全国的副省级以上的官员,进行最全面的档案。这段时间全国地方官员调动频频,刘道一都需要一一把关。
当然并不仅仅是累。
刘道一最大的问题是心思太重。九年前的萍浏醴起义,对于刘道一的打击太大。他一直是迈不过这个坎,一直认为萍浏醴起义牺牲的上千起义将士,都是因为他的原因死亡、受伤。
所以他想用工作来麻痹自己。
过去了九年时间。
九年时间,让刘道一从一个二十三岁的年轻人,马上就要成为三十二岁。仅仅九年,他是越来越苍老。
张学文不敢劝他。
平常刘道一话不多,让很多人都觉得这个只有三十一岁的组织干部非常威严。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刘道一从小是性格豪爽,是一个交游广阔的人。他年轻的时候说话是滔滔不绝,做宣传、组织都是一把好手。
只不过九年前的事情之后,现在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而已。
很多人都想不到当年他是多么的意气风发。
“那你认为应该如何。”
“堂堂正正的迎战,正面突破。我们政府直接跟蔡元培进行一场辩论,大辩论。只要我们压倒蔡元培,那么未来的教育改革就会是一片平坦,阻力减小。而且我们也可以展现出我们新政府和满清、北洋政府的不同。这是一个多好的机会。”
刘道一是沉寂多年。
一直默默地做着组织工作,但岁月让他的白头发越来越多、皱纹越来越深,但也让他的才华经过磨练之后,人变得越来越成熟。
刘道一在人民党地位很高,权利很大。可是他越来越吝啬和人接触,反而让他可以更加准确的看到一些事情的本质。
大家听着都是点点头。
当然也有一些旧官员则是不以为然。
“不错,不错。”
连张謇都是点点头。
“可以。”
张学文拍板,道:“既然如此,稽亭兄、季直先生、炳生,你们三个人负责这一次迎战蔡元培的事情。既然是要正面突破,那么我们就要有十拿九稳的把握。别到时候被蔡元培给弄的我们下不来台。”
“好。”
“这外面一群学生也累了。天气也这么热,千万不要出什么其他的事情。让人给他们送些水,还有一些吃的。让他们选择十个学生代表进来,我亲自和他们谈谈。也告诉他们这个消息,让他们北大学生也准备好,参加辩论。北京,包括其他省份的学校,只要有愿意来的学生,一个学校都可以选择十个代表,参加那一天的辩论。至于怎么选择,都是各个学校的事情,我们不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