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人,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庞鸿书脸色铁青的坐在了上面。面对同样是湖南官场的巨头张鹤龄,一点都不客气,声色俱厉的发问。
庞鸿书放在桌子上的是一本《陈天华集》。
里面的内容是陈天华的《猛回头》、《警世钟》还有他在《民报》发表的一些文章,也有他死之前写的《绝命书》。和以前的书本不同,这次的书本字小了很多。
薄薄的一本书当中,陈天华的重要文章都记录在内。
最近一段时间当中,长沙各学校是疯传陈天华的书。
不仅是长沙,湖南各地都出现了这种书。陈天华的书原来就非常畅销,在学生当中流传很广。但是从来没有像最近一段时间以来这么疯传。
这已经是张学文他们开会二十天之后了。
二十天,足够禹之谟他们准备的。当他们准备好之后,一下就把这些书放进了湖南学界当中。各大学堂都开始疯狂流传这本书。
陈天华。
这个人是朝廷最头疼的人物之一。
比起其他的那些革命党人物,朝廷最讨厌的就是这些宣传家。当年邹容的《革命军》,还有陈天华的这些文章在中国学界掀起的风浪是一浪高过一浪。
一批又一批的年轻学生,都是在上学的看着他们的书成为革命党的。这些书也成为了那些学堂禁止流通的书。
可是现在人都死了。
他的书却开始疯传。
张鹤龄是按察使,这是他的职责范围之内。但是张鹤龄就像是一个塑像一样一动不动,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因为他马上就要离开湖南,到东北去混了。
张鹤龄的老上司赵尔巽已经表示要让张鹤龄到东北帮他。张鹤龄当年就是赵尔巽的得力干将,赵尔巽现在到了东北,也没忘自己这位老部下。
因此张鹤龄是马上要去东北上任的人,加上他本人非常开明,甚至内心还隐隐同情那些革命党。所以他冷冰冰的回答。
“陈天华是我三湘最有名气之人,他的书在三湘原来就非常畅销。不足为怪。”
听到张鹤龄的话,庞鸿书脸上的怒气更盛。
放在桌子上面的手不停地抖动。
来到湖南之后,庞鸿书就没有一天舒心过。湖南各种新思想泛滥、士绅力量强大、革命党捣乱、这些湖南官员个个都不是吃素的。要么是同情当年变法的,要么就是干脆同情革命的。
现在这么大的事情,张鹤龄这个按察使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搪塞。
这要是放在多年以前,谁敢这么不给巡抚面子。
“大人。”
在张鹤龄冷冰冰的回答之后,里面就出现了冷场。这个时候突兀的有人上前。张鹤龄眯着眼睛看了看站出来的人,冷笑一声再次闭上了眼睛。
庞鸿书往下一看,原来是俞浩庆。
俞浩庆按理来说是无法来这种级别的会议。只不过最近陈天华的书主要是在学校流传,所以俞浩庆才能够列席会议。俞浩庆是长沙学务处的总监。
“说。”
“大人,下官已经打听清楚了。不久之后陈天华和姚宏业的灵柩就要送到我们湖南,最近听说禹之谟鼓动商界、学界要对他们两人进行送葬。听闻他们要动员全省的学生参加此次的送葬。”
“他们好胆!”
庞鸿书没有说话,说话的是庄赓良。也是马上要接替张鹤龄成为湖南按察使的人。
庄赓良此人是真正的名门子弟。
他是出自于毗陵庄家,这是真正的中国名门家族。是一个放在目前的中国都是数得上号的名门家族。毗陵庄家是真正的诗书传家,传承已经有了八百多年。
当然按照他们自己的说法,毗陵庄家是从安徽凤阳,也就是庄子的后人。但是这个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些人赞同、有些人却嗤之以鼻。但是不管怎么样,毗陵庄家就是能够查找的历史也有八百多年。
最先搬到毗陵的庄家老祖是宋徽宗时期的进士。任过常州知府和翰林学士。
之后毗陵庄家一直都是书香门第,明清时期的进士比比皆是。从万历年间算起,到现在出来过状元一名、榜眼一名、传胪一名、进士三十五名、举人八十二名、贡生五十四名。
庄氏家族受朝廷覃恩晋封为大夫、配偶晋封为夫人等诰敕者计214人次。
这是一个全国都有影响力的名门望族。甚至比湖南这边的龙家、谭家更知名的书香世家。
庄赓良就是出自毗陵庄家。
庄家一向都是以忠孝传家,庄赓良是非常出色地书法家。而且人非常正直、清廉,一直以来都是政绩斐然。只不过他是一名传统士大夫,讲究的就是忠,因此对于革命党一点没有好感。
刚刚听到禹之谟他们要为陈天华送葬,庄赓良是勃然大怒。
“陈天华是朝廷钦犯,是着名的革命党。我们能够容许他回乡安葬,就已经是网开一面。他们还想送葬?简直是目无君王,无法无天。”
庄赓良怒气冲冲。
“抚台大人,我们千万不能同意。不然他们一定会得寸进尺,这一次我们必须要给他们一些颜色瞧瞧。”
庞鸿书点了点头。
庞鸿书现在也是十分生气。这帮乱党,简直不把自己这个湖南巡抚放在眼里。再怎么说现在还是大清朝的天下,他们就敢为一个反贼送葬。而且还要动员全省的学生,胆大包天。
是可忍孰不可忍!
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丝丝的冷意。
…………
“好,太好了。禹之谟太有魄力了。”
谭延闿也接到了禹之谟的通知。在湖南这些士绅都是盘根错节,禹之谟想要对抗官府,就需要这些开明绅士的支持。在湖南开明绅士很多,当中以龙家、谭家为首。
因此禹之谟是通知了他们。
“是啊。如果这次真能够完成他的想法,那么在我湖南,官府就名声扫地了。”
龙绂瑞也是兴奋不已。
谭延闿是同情革命的,龙绂瑞甚至是直接支持革命的。这两个人都是不满满清的现状,认为腐朽的朝廷才让中国屡受耻辱。因此这次禹之谟的行动给了他们很大的鼓舞。
“奇怪,奇怪。”
谭延闿和龙绂瑞都是兴奋,但是坐在上面的龙璋却是摇摇头。
“大哥,怎么了?”
在龙绂瑞看来这是一个大好的事情。禹之谟要做一个龙绂瑞想做,却不能做的事情。为什么看起来大哥没有高兴地样子?
龙璋摇摇头,没有说话。
但是脸上的疑惑之情是越来越浓。
…………
“大哥,你怎么了?”
送走了谭延闿之后,龙绂瑞就问了龙璋。
龙家和谭家不敢说是荣辱与共,但在外面很多时候都是同声同气。但毕竟是两个家族,而且双方的想法也不完全相同。
因此龙绂瑞明白,龙璋有些话不好在谭延闿面前说。
“我是奇怪。我上次看过张子清,那是一个谋定而后动的人。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怎么会如此张扬。这件事情是可以给湖南官府一个耳光,但是不要忘了现在还是大清天下。”
“大哥是担心禹之谟的安全问题?”
龙璋摇摇头。
“我是担心同盟会内部是不是出现什么问题了。是要借刀杀人?还是压不住阵脚?”
龙璋自顾自暇的说完之后,不理会龙绂瑞的疑惑回到了书房。
“借刀杀人?压不住阵脚?”
龙绂瑞不停地反复嚼着这两句话。
想了很长时间,突然之间龙绂瑞的脸色大变。“难道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