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单于。大事不妙。有牧民看到梁主张绣的大军从西方杀来。速度极快,现在距离卢龙怕是只有五十里左右了。”
苏仆延冷汗淋漓,抱拳禀报道。
“你说什么?”
蹋顿脸色骤变,豁然站起,连声音都有些扭曲了。四周的亲兵、护卫,也都惊愕不已,随即露出恐惧之色。
他们信了梁主给的两个月的期限,现在还不到一个月时间。乌桓人的部落都散居在附近,根本没有防备。
他们能召集多少军队进行抵抗,又有多少战斗力,都是未知数。
“该死的张绣,汉人果然最叵测。”蹋顿豁然站起,一脚踹向了面前的篝火,火花飞舞。他拽紧了拳头,咬牙切齿破口大骂。
“张绣用了这种伎俩,这是要剿灭我们所有的乌桓人啊。马上召集大帅们,集合所有骑兵,与张绣决一死战。”
随即,蹋顿连连深呼吸,强行弹压下心中的愤怒,面容扭曲的下令道。
“是。”
几名护卫应了一声,立刻翻身上马,打算下去。
“大单于。梁军强悍,鲜卑数十万人都不是张绣四万兵马的对手。我们现在仓促迎战,恐怕败多胜少。”苏仆延抬起头来,诚恳说道。
“你想说什么?让我投降吗?”蹋顿的脸上露出了危险之色。
苏仆延心肝微微一跳,他本来是这个意思。但现在改变主意了。果断摇头说道:“没有。我是想说。我再去见一见张绣。以谦卑的姿态,拖延一下时间。给大单于集结兵马的机会。”
蹋顿的面容稍缓,点了点头说道:“你去吧。如果你能办到,并且我获胜了。这一战你就是头功。到时候张绣也很难在幽州立足了。幽州是我们乌桓人的。上谷郡、代郡就是你的地盘了。”
“多谢大单于。”苏仆延一脸感激的抱拳应声,然后走下了山。来到半山腰后,山路就变得宽阔了起来。
苏仆延的随从,正牵着马在这里等候。苏仆延翻身上马,对一名随从说道:“马上命令部队集结。”
“是。”这名随从应了一声,立刻转身下去了。
苏仆延带着剩下的随从,策马往西方而去。
尽管苏仆延马不停蹄速度极快,但是双方都是骑马。当苏仆延见到了张绣前部大军的时候,梁军已经距离卢龙不足三十里。
就像牧民见到张绣的军队,再回来禀报,就得耽搁很长时间。
前部大军是胡车儿所统帅的三万汉、羌骑兵。胡车儿手持长矛,兴奋的策马在大军的中央位置。
“蹋顿的脑袋,是我的。”
“将军。前方士卒来报,抓住一个乌桓奸细。不过这个乌桓人自称是蹋顿的使臣苏仆延。”一名亲兵对着胡车儿禀报道。
胡车儿楞了一下,这两军交战,他们已经偷袭快要成功了,还派遣什么使臣?
想了一下后,胡车儿下令道:“绑送去中军见陛下。”
“诺。”亲兵应诺了一声,立刻下去办了。
典韦、马岱等一万三军宿卫为中军,簇拥着张绣一起向前狂奔。张绣穿着一身铁甲,热的汗直流。
听闻苏仆延来了之后,张绣没有拒绝,但也没有下令大军停下。而是让苏仆延一边骑马,一边跟自己谈话。
“有什么事情快说吧。不过,现在的情况,只有蹋顿负荆请罪,前来投降。寡人才能原谅他。寡人也保证不杀他。”
张绣的表情语气极为强硬。
“陛下。这恐怕不可能。蹋顿已经决心抵抗王师了。”苏仆延摇了摇头,说道。
“呵。”张绣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玩味的转头看着苏仆延,说道:“你的语气有点不对劲,你想背叛蹋顿吗?”
“我用拖延时间为借口,请蹋顿派遣我来见陛下。请陛下命亲兵割掉我的左耳。让我回去见蹋顿。我会率领我部的五千精锐骑兵,在布阵之后,反叛蹋顿。蹋顿仓促之间集结骑兵,勇士们都会很惶恐。我又叛乱,他们肯定一触即溃。”苏仆延点了点头,说道。
乌桓单于与大帅的关系,更像是部落联盟。
苏仆延本就觉得双方交战,乌桓人没有多大的胜算。现在他们中了张绣的计谋,只得仓促迎战,失败的可能性成倍增加。
他来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拖延梁军的行动。而是告诉张绣一声,他会反叛。
战前有战略性的反叛,与阵前反叛,这是两码事。
他相信张绣不会亏待他的。
张绣与马岱、典韦都目视着苏仆延,这个家伙可真的是狠人啊。
“好。”张绣想都没想一下,就点头答应了。
马岱立刻取出了一把小刀,割掉了苏仆延的左耳。苏仆延捂着流血不止的左边伤口,策马去了前方与随从汇合,并快马前往卢龙。
当苏仆延回到了卢龙之后,仓促集结的乌桓骑兵,有七八万人,比他们的总兵力,少了一二万人。
而且每一个乌桓骑兵的表情,或多或少都有些茫然、惶恐。大军的士气,肉眼可见的低迷。
“张绣割掉了你的耳朵?”蹋顿看着苏仆延流血不止的左耳,脸色难看道。
“是的。大单于。张绣根本没有听我说话,直接割掉了我的耳朵。让我回来告诉您。您的路只有一条,投降。他会封您为侯,否则灭掉乌桓人。”苏仆延的脸色极为难看,说到最后,咬牙切齿道:“大单于。张绣实在太可恶了。我先回去统帅自己的部众,与他决一死战。”
“你去吧。”蹋顿不疑有他,点了点头说道。
这个时候,地面已经震颤起来。证明梁军的骑兵,已经距离他们很近很近了。
乌桓骑兵愈发躁动不安起来,连他们的战马都是不停的动着,或是发出马嘶声。
“勇士们。张绣要夺走我们的家园,杀光我们高过车轮的男孩,奸辱我们的女人。为了我们的部落,为了我们的家庭,随我一起与梁军决一死战。”蹋顿抽出了自己腰间的斩马刀,策马在阵前来回奔驰,一遍又一遍的大声说着。
“杀!!!”
乌桓人听着蹋顿的话语,士气终于提升了一些,纷纷吼叫着。
谁也不想,自己超过车轮的儿子被杀掉。
谁也不想,自己的老婆成为别人玩物。
少顷。
蹋顿望见了前方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黑点,深呼吸了一口气,张开满是大黄牙的嘴巴,怒吼道:“冲锋吧,勇士们!!!”
“杀!!!!!”
乌桓骑兵在战争即将来临之时,也摒弃了心中的畏惧,士气又一次提升了一些,发出了一声怒吼,驾驭战马袭向了梁军。
“哒哒哒”
七八万骑兵冲锋起来的声势,宛如山崩地裂。那马蹄之声,比这个世界上任何的乐器吹奏出来的声音,都要宏大。
苏仆延所率领的五千部众,位于乌桓骑兵的左侧位置。
他穿上了一件黑色的铁甲,戴上了头盔,左边耳朵的伤口,被布包裹上了,流血已经止住。
“父亲。我们一定会赢的。我要击杀了张绣,为你报仇。”苏仆延的儿子楼宇,大声的对苏仆延说道。
楼宇今年十八岁,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容貌英武,身材雄壮,是乌桓人远近闻名的年轻勇士。
他对于父亲被张绣割掉耳朵,非常愤怒。
“不要杀了张绣为我报仇。斩了蹋顿,立下大功。”苏仆延看了一眼单纯的儿子,沉声说道。
“啊?!!!!”楼宇失声大叫了一声,附近听到了这句话的亲兵、护卫们,也都是惊愕的看着苏仆延。
你的脑袋是不是秀逗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张绣割掉了你的左耳,你要杀了大单于邀功?
苏仆延没有与他们解释,只是沉声说道:“听我号令,痛击蹋顿。”
“是。”
楼宇张了张嘴,然后闷头答应。
双方的大军,直扑对方而去。不管是乌桓人还是梁军,都是优秀的骑士,在差不多接近的时候,纷纷抽出了马后的弓,准备射杀对方。
不管是什么战斗,弓箭肯定是第一轮进攻。
“杀!!!敌是蹋顿!!!”
就在这个时候,苏仆延发出了一声怒吼。楼宇以及亲兵、护卫们纷纷跟着大吼,并把弓箭射向了旁边的友军。
这友军还不是蹋顿的直属部队,而是属于另外一个乌桓大帅的。
“杀!!!”
苏仆延的军队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因为命令,纷纷把手中的弓箭对准了友军,与苏仆延等人一起射击。
“嗖嗖嗖!!!!”一时间箭如雨下,无数的乌桓骑士在惊愕之中,落下马来,多数当场死亡。
“你在干什么。苏仆延!!!”这名乌桓大帅,朝着苏仆延大叫道。
苏仆延却是冷笑了一声,然后举起自己的大弓,对四周的骑兵说道:“勇士们。皇帝威震天下,与他的战斗我们没有任何胜算。我已经与皇帝沟通过了。只要我们奋勇杀敌,我们的部落,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女人都能保留。跟着我立功吧。”
“杀!!!!”
这一回他麾下的五千骑兵全明白了过来,一个个兴奋的脸颊通红,发出了宛如魔鬼一样的怒吼声,朝着自己的同族,自己的友军发起了奋力的冲锋。
一柄柄斩马刀被抽了出来,苏仆延的军队宛如一把利刃,切入了这名乌桓大帅大军之中,并轻而易举的将其击溃,然后是下一个乌桓大帅。
苏仆延的军队,势不可挡,仿佛是化作了真正的【梁军】。
面对敌人,唯唯诺诺。
面对友军,痛下杀手。
这骤然的变故,把蹋顿都搞懵了。但是他也是一时雄主,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仆延,你背叛我。背叛了你的族人!!!”蹋顿脸色铁青,发出了凄厉的咆哮声。
他知道自己完了。
仓促迎战,胜算不会太大。但是他们的背后是他们的部落,是他们的孩子、女人。
梁军对待鲜卑人,有杀超过车轮当年男孩的记录。勇士们为了保家,能爆发出超常的勇气,或许能取胜也说不定。
但是苏仆延却背叛了。从小处来说,他们增加了五千敌人,而损失了五千同伴。
这就是一万兵力。
往大了说,人心浮动。
苏仆延反叛了,那别的乌桓大帅会不会反叛?我们真的能战胜梁军吗?
“大单于,我们该怎么办?”蹋顿身边的亲兵、护卫们纷纷色变,大叫了起来。而其余乌桓大帅,果然犹疑了起来。
蹋顿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胡车儿早就知道了,见到苏仆延动手,顿时兴奋的发抖,扬起手中的长矛,大叫了一声。
“杀过去,蹋顿的人头是我的。”
胡车儿骁勇善战,平日里善待士卒,在军中很有威望。
“杀!!!”他本部三万骑兵,齐齐怒吼了一声,竭尽全力的催动自己的战马,冲向了乌桓人。
“杀!!!”
“快跑!!!”
乌桓人一触即溃,不,甚至说双方没有交战,乌桓人就自己先崩溃了。有大帅大骂苏仆延,打算奋战。
有大帅大骂苏仆延,然后迅速的率领本部骑兵,离开了战场。蹋顿的军队,在与胡车儿的军队交锋之中,立刻落败。
无数的乌桓骑士被梁军所杀,然后蹋顿的军队也崩溃了
“快跑。大帅们都不支持大单于,我们没有任何胜算。”
“快跑。跑的越远越好。”
“逃命吧。”
乌桓勇士们纷纷呼喝着,调转马头,四散而去,有的乌桓勇士为了跑的更快一点,甚至对前方的族人挥舞起了刀刃,从背后斩杀。
一时间,乌桓人自相残杀,互相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
“不要慌乱,不要慌乱。”蹋顿双目欲裂,振臂高呼,但是已经没有人理会他了。
他的亲兵、护卫还算忠心,约莫一千人拉上蹋顿就走。
“大单于,已经完了,我们快走。”
“是啊大单于,我们逃去辽东,去投奔高句丽,去投奔三韩。”
蹋顿一脸苦笑,能逃得掉吗?梁军能放过我吗?对于梁军将军来说,我的头就是战功啊。
“我大好头颅,到底会落在哪个幸运的梁将手中呢?”
蹋顿一边被护卫、亲兵裹挟离开战场,一边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