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县北城门外,南蛮兵与大象乱糟糟的撤回了城内。当最后一头大象回来之后,缓过神来的孟元,大声下令道:“快关城门,快关城门。”
“吱吱吱。”
守门的士卒,一起奋力推动了厚重的城门关闭。孟元脸上呼出了一口气,然后与众将一起下了城墙,来到城下。
南蛮兵们乱七八糟的坐在城门附近,有的捂着伤口发出了呻吟声,有的呆呆的坐着,有一些巫医正帮他们医治。
自古巫、医不分家,这些巫医带来的草药,对伤口还是有一定疗效的。
孟元扫视了一眼,在人群之中找到了三骨朵。这位南蛮大王坐在一张凳子上发呆,那一柄头部订着铁钉的大棒子,横放在身前。
这么一动不动,很安静的三骨朵,让孟元有点不适应。
就像是糙汉与大家闺秀一样,差别大太大了。
“大王,你没事吧?”孟元虽也是一个王,却还是称呼三骨朵为大王,小心问道。
三骨朵的脸恍惚了一下,然后似惊醒过来一般,茫然的抬起头来看着孟元,又瞪大了眼睛,对孟元道:“我刚才是在做梦吗?我看到了一个汉人大将骑着马,大枪一刺,便能将一个穿着铁甲的兵,给刺了个对穿。大枪一扫三、四个人?这得多大力气?他的箭矢竟然能在策马飞奔时,一边躲避我们的弓箭手,一边射杀我的大象骑兵。而且是射中眼窝子、手?”
孟元闻言苦笑了一声,与身后的朱褒、雍闿对视了一眼,才对三骨朵苦笑着说道:“大王你没有看错,那应该是张绣本人了。”
“不怕大王你笑话。我刚才也以为自己在做梦。他将十余骑,便左冲右杀,几乎如入无人之境。若非象兵在,万余人又何足道哉?我从没有见过这勇猛的人,见了他才知道,史书上记载的项羽,真的不是司马迁吹牛。”
孟元一脸“我他妈的开了大眼”的表情,又夹带着苦笑。今日见到这等神将,真是大开眼见,可惜对方是他的敌人。
若在战场上相遇,对方只需轻轻一枪,便能刺死他。
见孟元谈论起象兵,三骨朵稍稍振奋了一下,抬头说道:“幸好我的象兵破坏了他们不少那个攻城车,他们没有梯子,暂时是没办法攻打我们了。下一次他们再攻城,我们也这么干。我派遣象兵,你派遣精锐军队配合我。我不能再亲自出城了,我怕被他斩了。”
三骨朵除了恐惧之外,还有自己的小算盘。
刚才出战,他的普通南蛮兵也被杀了不少。这样不行,损失不能只让他承担。
孟元也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少许笑容。这才是象兵最大的功绩,破坏了张绣的云梯车。
只要张绣出兵攻打城池,他们就再来一次。
即使张绣天下无敌,也奈何不了他们啊。
至于派遣精锐配合三骨朵的事情,那都是小事。
“好。”孟元点了点头。随即看了一下还是有些恍惚的三骨朵,邀请道:“大王,我们回去府内,好好酒宴一番。”
三骨朵“嗯”了一声,他刚好也想喝点酒压压惊,真是吓死人了。
...........
城外,张绣大营。
南营门外。
张绣、典韦、马岱将最后兵马,策马进入大营内。营门随之关闭。张绣抬头看望了一下,士卒们散落在营道两旁,惊魂未定。随军医者,正在救治他们。
而前方是将军们,连谋臣们也闻讯而来了。
“明公。末将无能。”
樊稠、高顺、胡珍、徐庶、孟达、公孙康等人,率众单膝跪在张绣的面前,一脸惭愧的低下了头。
昔日在西北大战的时候,马超上阵挑战。赵云愤然站出,力劝张绣要坐镇中军。
赵云策马而出,大战马超,小胜而回。他们没有那本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张绣将兵出阵。
而当时情况危急,如果不是张绣当机立断出战,孟达所部,怕是要全军覆没。
孟达单膝改成了双膝跪在地上,一脸羞愧。
谋臣们看了看张绣胸前插着的七八支箭矢,背后插着的两三支箭矢,都是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项羽霸王,力能扛鼎,骄矜自大,轻视诸将,这才败亡。
张绣不敢如此,连忙一一扶起众将,笑道:“南中人出了象兵,我没有防备。这是我的过错,怎么能怪你们呢?”
张绣不等众将再说,沉声说道:“士卒已经攻城一日,死伤惨重。诸将不必多言,都下去安抚、救治士卒。一定要命随军的医者,用酒精擦洗伤口。免得他们没有死在战场上,而死在了军营内。”
“诺。”众将本想再说,闻言也只能应诺一声,各自领兵散去了。
孟达没走。
张绣看了一眼他,笑着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用手擦了擦他脸上的汗,说道:“当时你应该振枪向前断后,激励士卒有序撤退。这样才能避免更大的伤亡,而不是呆住。不过你还年轻,记得今日的教训。如果未来在遇到这种事情,就可以避免了。”
“诺。”孟达惭愧之余,把张绣的话记在了心中,重重点头道。
“下去吧。洗个热水澡,再去看望士卒。”张绣见此微微一笑道。
“诺。”孟达应诺了一声,也将士卒离开了。
张绣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之后,心中微微一叹。从目前来看,孟达这个人还可以,并不是历史上的反复小人。
张绣甩了甩头,抬头看向了帷幄谋臣们,说道:“走吧,我们回去大帐内。”
而后,张绣翻身上马,将众人策马回到了中军大帐内。张绣坐在帅座上之后,立刻有四位随军医者走了进来,他们研究了一下之后,先用大剪刀,把张绣身上挂着的箭矢给剪断了。再小心翼翼的,为张绣取下了甲胄。
这些箭矢,有四支破甲,箭头都镶嵌进入肌肉内了。一名随军医者,拿着一柄被火烫过,又用酒精消毒之后锋利小刀,小心为张绣挑出箭矢,再上好药为张绣包扎。
张绣的脸色不动,但是眉毛却时不时的跳动一下。
真是好久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了,忍痛的能力比以前差远了。
谋臣们都看着,司马懿的眸光落在张绣的身上,似是若有所思。
而蔡瑁已经哭了。
“明公。孟达那万人全军覆没就全军覆没了。明公万尊之躯,如何能冒这种风险?如果明公有个意外,十万大军立刻破败,朝廷分崩离析,天下哪里还有未来?”
蔡瑁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
他是第一次以这种责备的口气,对张绣说话。张绣听了之后,觉得比听蔡瑁拍马屁舒服多了。
张绣笑着说道:“德珪,你是多虑了。孤纵横天下,大风大浪都扛过来了,更何况南中这小泥潭。不会有意外。”
蔡瑁一脸幽怨,仿佛小媳妇一样打算再劝。张绣却转移话题,对众人沉声说道:“南人出象兵,祝融又没有发挥作用,这是孤始料未及的。”
说到这里,张绣叹道:“本来想速战速决,二十天入城。现在只能旷日持久了。”
张绣有兵有将,有大谋臣。又设计攻取了朱提城,大胜了一阵,平定南中本就不困难。
谋臣们本来给张绣出了两个计划,只是张绣要速战速决,才要强力攻城。
他到底的心念东方,怕在南中旷日持久,让袁绍、曹操、孙坚壮大。
说到这里,张绣抬起头来对还在哭的蔡瑁,说道:“命吴懿、吴班兄弟乘船南下。命吴懿据谷昌,命吴班据同劳。命张任领精兵万人南下,据胜休。调遣徐庶据叶榆,樊稠据邪龙,胡珍据不韦,其余诸将与我镇守大营。我们把整个泸水以南的地方都占据,切断他们与云南县的联系。待孟元粮尽。”
“诺。”蔡瑁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应下。
既然张绣已经下达了命令,众谋臣齐齐对张绣一拱手,道了一声“明公好生休息”,一起退下了。
此刻,医者已经为张绣包扎好伤口,又嘱咐张绣忌口的食物。张绣随口应付了几句之后,让马岱取来一张地图,铺在案几上。
看着地图上这些县城,张绣的脸上泛起了少许冷笑。
“兵力多有多的好处,可以以势取胜。兵力少有兵力少的打法,可以一鼓作气,所向披靡。孟元,你不过冢中枯骨而已,何苦来哉?等我逮住你,必杀你父子,以解我心头不爽。”
这个办法是极好的,可以极大的避免伤亡,短板也很明显,见效太慢。
如吴懿、吴班、张任都在北方,使者前往,大军南下,可能需要二十天到一个月的时间。
这还是张绣已经把道路修整平的情况下。
但是孟元有象兵,云梯车又被破坏,只能如此了。
随着张绣的命令下达,张任领精兵南下,而吴懿、吴班乘船从江州沿着大河往西南,诸将各据县城,犹如一张大网,把南中之地占据了个严实,彻底切断了云南县与诸城的联系。
孟元等人的日子,立刻难过了起来。
云南县城,临时的南王府大厅内。
孟元坐在主座上脸色很难看,他面前的众人也都是如此,气氛很是凝重。
“想不到张绣攻不下云南城,却出这样的伎俩。现在我们云南城与别的城池没了联系。粮食方面就成了一个大问题。你们可有对策吗?”
孟元眉头深锁,脸上的阴郁仿佛能滴出水来。
三骨朵昂起头来,对孟元说道:“大王。我只怕张绣,不怕别人。既然汉军分散兵力,刚好可以让我逐一击破。请你给我一万人,配合我一起行动,去进攻这些布置在周边县城的将军。”
孟元有些犹疑,但他也没有太好的办法。点头说道:“好。”随即他在人群中找寻了一下,眸光落在了雍闿身上,说道:“雍将军。你率领精兵万人,与三骨朵大王一起配合。”
“诺。”雍闿没有废话,拱手应诺了一声。
不久后。众人一起出了大厅,只留下了孟元一个人坐着。他看了看空荡荡的大厅,轻轻叹息了一声。
“想不到竟然成了这个样子。”
就在不久前,他们四人合力,有雄兵八万,据朱提城,仿佛是无敌了,转眼间就七零八落了。
孟元有些后悔起兵抗衡张绣了。
..........
臣遥领着少数亲兵,回到了自己的大营内。他在自己大帐内坐了一会儿之后,起身来到了祝融的帐篷内。
祝融被这样关押已经很久了,孟元等人都不知情。
她坐在主座上,小腹渐渐隆起,在大口大口的吃着羊肉。孕妇消耗大,她最近食量暴增。
“父亲。你的脸色有点难看,是不是张绣又打赢了你们?”祝融抬起头看见臣遥从外走进来,两颊鼓鼓囊囊的说道,因实在咽不下去,她只能端起旁边的酒杯,咕噜咕噜的送了下去。
“你少喝点酒。”臣遥很头疼的看着女儿,皱眉说道。
祝融不傻,笑呵呵道:“你之前不是支持我打掉你外孙吗?现在却关心起我了。看来张绣真的大占上风了。”
随即,她也忍不住劝说道:“父亲。你打开城门,迎接张绣进来吧。现在还来得及。等城破再投降,张绣就算是看在我的份上不杀你,你也捞不到功劳。”
臣遥却还是犹豫,难以下定决心。
“胜负还没有分呢,象兵还在。”臣遥摇着头说道,随即又嘱咐祝融道:“少喝点酒,好好休息。”
然后他便匆匆离开了。
“真是倔强,承认失败这么难吗?我就痛快的承认了失败了。张绣那个家伙,真是强壮。”祝融想起了【辕门射戟】,简直是记忆犹新,就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
那个男人太可怕了。
不过换个方位思考,强壮的男人与强壮的女人生出来的儿子,一定是个更强壮的男人。
祝融伸手抚摸了一下小腹,脸上露出了期待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