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绣只有周瑜一支水军,且人马不过五千人。只得沿江据守重要城池。孙坚的水军畅通无阻,沿着长江直驱入巴中腹地,很快便到达涪陵。
涪陵城位于长江南岸,四周十分平坦,但是城池还算坚固。吴班率领五千精兵到达涪陵之后,一方面命文官下令安民,一方面准备守城。
这日上午。吴班听闻孙坚水军已经到达涪陵,不由登上北面城墙,扶着女墙观看前方。
距离有些遥远,但是吴班的目力十分猛锐,依稀能见到数千战船气势如虹。
吴班也是一强人,但是见到孙坚却还是有些忐忑。
他还在玩泥巴的时候,孙坚就已经威震天下了。人送绰号【江东猛虎】。当年群雄讨董,诸侯犹如土鸡瓦犬一般。但是孙坚却能与张绣大战,虽然失败了,但却也是天下强人。
“不过幸好。孙坚只有水军沿江西上而已,没有后勤。”吴班呼出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对孙坚的名气的躁动,然后镇定自若,转头对四周士卒说道:“孙坚虽强,但南人只擅长水战。论步战、骑战我们北方人才是强横。我们现在坚守坚固城池,立于不败之地。命士卒加强戒备,他不来则已,来了我便要在这涪陵城下,挫他锐气。”
“诺。”
吴班麾下人马也是骁勇善战,而且吴班入巴以来,身先士卒,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士卒们非常服气。左右士卒应诺一声,士气高昂。
然后吴班便命士卒大举调动,守备城池。
江中。
数千艘战船浮于江面之上,旌旗飞舞不止。
孙坚一袭铁甲身披绿色绣袍,按剑立在甲板之上。虽然江水带动战船摇晃不止,但他如老树盘根一样,巍然不动。
转头看着这南北两岸的锦绣山河,孙坚心中颇为意动。
“这些年我们都是越来越强了。张绣虽兼并汉中、凉州,但我也已经夺取江东。但是张绣占据的司隶实在是太富裕了。哪怕是我得到了整个扬州也不是他的对手。如果我能获得巴蜀之地,就能与张绣抗衡了。”
“刘焉这个人虽然现在是以汉室宗亲的身份对抗张绣,但其实用天子銮舆是个老贼,并非汉室忠臣。我夺他土地,用来抗衡张绣,也不算过份。”
江山不改,人心易变。
但孙将军之心不变,他夺取荆州、扬州之地,并非打算图谋什么,而是一腔热血,一颗赤心而已。
生为汉臣,死为汉鬼。
若有朝一日杀入洛阳,他也不求什么高官厚禄,回去家乡与三弟孙静一起,守卫父母坟墓就是了。
就在这时,一艘小船从前方而来,顺江而下速度极快。不久后,小船靠近了孙坚所在的战船。
一名普通百姓打扮,且身材瘦弱的男子从小船登上战船,一脸惶恐禀报道:“报主公。张绣用四面楚歌之计,围困阆中。严颜奋力一搏,出城与张绣一战,被杀。”
“如今阆中一线,巴中全境,已经为张绣所有。”
孙坚从小就没有晕过船,但此刻却是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躯摇晃了一番,若非左右眼疾手快抱住孙坚,怕是堂堂孙将军要摔个狗啃屎了。
蒯越面色一变,也保持不了从容镇定了,抬头来问来报之人说道。
“你说什么?”
“如今阆中一线,巴中全境,已经为张绣所有。”这人无奈,只能再一次禀报一声。
蒯越这才确信,立即沉默下来,抚摸着自己因为江风而乱飞的柔顺胡须,沉吟不动。
这个时候,孙坚已经镇定下来,一把推开了扶着自己的亲兵,脸色铁青道:“严颜在阆中有数万精兵,竟然守不住城池。”
“并非是严将军无能,而是张绣计谋厉害。巴中百姓,还是心向朝廷的啊。”蒯越长叹了一声,随即认真对孙坚拱手一礼道:“事到如今,还请主公不要再向前了,马上退回荆州,再做计较。”
“真,事不可为?”孙坚极为不甘心道。
“真事不可为也。”蒯越摇了摇头,然后认真说道:“张绣已经在巴中摆下阵势,命大将各保城池。而随着他在巴中经营的稳固,他只会越来越强。主公是绝难以在巴中与张绣争锋的。如果主公继续向前到达蜀中,帮助刘焉对抗张绣。则是旷日持久。张绣一旦训练水兵,截断大江。主公回不去荆州,荆州必然大乱,到时候大事去矣。”
说到这里,蒯越在自己腰间一抹,取下了香囊打开,诚恳说道:“就像是这个香囊,现在口子还在。但只要口子收紧,主公便满盘皆输了。”
蒯越将香囊口的绳子一拉,口袋便收紧了。
巴中张绣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但是想要留住孙坚,还需要时间训练水军,建造战船。
周瑜明白,蒯越也明白,孙坚当然还是明白。
但是他不甘心啊。
孙坚的面色变换,双拳紧握,手背上的青筋仿佛蛟龙一般,狰狞蜿蜒。他用希冀的眼神看向蒯越,说道:“先生可有计谋,扭转乾坤?”
“若真让张绣得了巴蜀,先不说巴蜀粮仓。他在长江上游建造水军战船,沿江东下,对于荆州的威胁,只会与日俱增。”
这是地利优势。
水军顺流,乘风破浪,气势如虹。
当年秦将司马错认为,得巴蜀,便可克制楚国。楚国的都城,便在现在的荆州。
蒯越无奈看了一眼孙坚,主公你真是高看我了。张绣虽然没有骑兵南下,但是步军勇悍,又【奉天子以令不臣】,现在巴中百姓都归附张绣。我怎么与他斗?
“无能为也。”蒯越拱手一礼,长叹了一声道。
江风狂暴,孙坚立于狂风之中,十分凌乱。本以为严颜怎么也能坚持一年半载,没想到这么快就无了。
他水军数万,战船数千沿江东进,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啊啊啊啊啊!!!!”孙坚忍不住心中躁动,忽然大叫了数声,然后拔出了腰间的大剑,一剑砍在了旁边的船舱上,然后用脚猛踹船舱,气喘吁吁。
愤怒,使得他喘气。
“张绣无敌矣。至少数世之患。”孙坚双眸赤红,眼眶泛起湿润,然后大手一挥,下令道:“退兵。”
孙坚机敏,军事上的事情不含糊,道理他都懂。但也正因为如此,才会觉得悲痛、悲凉。
张绣本就已经很强了,得到巴蜀之后,就仿佛当年的老秦。既实力雄厚,又有关隘地形保护。
张绣盘卧在西方不动,天下诸侯奈何不了他。
张绣出兵虎牢,天下震动。
张绣为人明略而勇敢,又能礼贤下士,乃大奸贼。张绣不死,他们恐怕都没有机会匡扶汉室。
这数代人都解决不了的大乱啊。张绣祸害,岂能是董卓可以媲美的?
蒯越闻言叹息了一声,心中是赞同孙坚的。
江东的战船前后是一样的,随着孙坚一声令下,前队变后队,大家从逆流而上,到顺流东下,怎么来,怎么回去了。
刘焉,就算是江东猛虎也救不了。
...........
蜀中。
成都。
自从张绣攻入巴中,庞羲投降之后。蜀中便没有太大的动乱,只是时不时会有人拖家带口,逃出蜀中,投奔张绣。
刘焉身为益州大诸侯,本来府中有不少宾客充门面的。而今这些人少了很多。
刘焉每天醒来,发现谁谁谁不见了,这都是寻常事了。
随着时间过去,该逃走的都逃走了。蜀中的局势,反而稳定了下来。
这日上午。
刘焉府邸,大厅内。刘焉起来后喝了一碗米粥,吃了一个鸡蛋,精神头看起来还不错。
刘焉等了片刻后,郑度从外匆匆走了进来。
“主公。张将军处置的妥当,现在雒城的五万大军,很是稳妥。”郑度的脸上露出少许的笑容,说道。
刘焉也笑了笑,这算是个好消息。张任的能力,他还是相信的。
“葭萌关内的公孙康,孟达呢?”刘焉随即询问道。
“他们二人没有任何行动,只是加强守备关隘。”郑度认真回答道。
“这就好啊。”刘焉笑着点了点头,还抚摸起了双掌。很快刘焉意识到了郑度还站着,不由抬手说道:“先生请坐。”
“多谢主公。”郑度拜谢了一声后,来到左侧的位置上坐下。
“虽说局势对我不利,但是只要孙坚入蜀,便能扭转局势。”刘焉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随即又问郑度说道:“先生。孙坚这个时候应该走到什么地方了?”
“应该在涪陵一带。”郑度想了一下,拱手回答道。
“涪陵啊?距离江州也不远了。听说张绣命吴懿领兵五千人据守江州。但是面对孙坚大军,吴懿敢出城鏖战吗?孙坚只要分一万人留守战船,率领数万精锐北上,到达阆中,与严颜合力。张绣必败。”
刘焉越说越起劲,气色也越来越好,笑容满面了起来,不时抚掌一笑,或捏捏胡须。
“江东猛虎,绝对有这等实力。”郑度重重点头,对于击败张绣一事,颇为憧憬。
虽然借来的力量终究不是自己的,但是看着张绣纵横天下,步步蚕食益州。
先汉中张鲁,后到达巴中围困严颜。
他们与张绣对阵,一场也没有赢过。能击败张绣一次,哪怕只有一次,也是很开心的事情。
也能重新竖立起刘焉的威望,让刘焉的统治更加的稳固。
之后,刘焉与郑度谈笑生风,说了许多。约莫半个时辰之后,郑度这才起身离开了刘焉的府邸。
虽然现在诸事已经稳妥,但是郑度身为蜀郡太守,还是蛮忙的。
三天后,上午。
一匹快马从北方策马进入了成都城门,马上的骑士也不知道多久没有休息了,又疾驰了不知道多久,脸色难看的仿佛死人一样。
进入成都之后,这名骑士立刻到达了蜀郡太守的衙门外。
此刻,郑度正在房间内处理公务,一名小吏从外匆匆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根竹筒。
“太守大人。巴中消息。”小吏来到了郑度的面前,小心将手中的竹筒递给了郑度。
郑度很是从容的放下了笔,然后从竹筒的体内取出了布帛观看。
现在严颜与张绣正在阆中一线对峙,消息每天都会传来。但是这一次郑度的脸色忽然铁青,双眸不由自主的瞪大,呼吸也随之急促了起来,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消息。
小吏惊讶,郑度乃巴蜀名士,也是智者,向来是从容不迫。
“大人,前方发生了什么事情?”小吏大着胆子,拱手问道。
郑度稍稍呼吸了几口气之后,平复了一下心情,却满脸凝重起身说道:“备车。”
“诺。”
不久后,郑度乘车来到了刘焉的府门外。郑度犹豫了一下,正好见到刘焉的儿子刘璋似乎要出门。
“季玉。”郑度唤了一声刘璋的表字,将刘璋唤到了一旁。没有问刘璋要去哪里,直接说道:“留在府内侍候你的父亲,并马上找医者来。”
刘璋满头雾水,但是刘焉向来敬重郑度,他则是子侄辈。不得不拱手应诺。不久后,郑度与刘璋还有医者一起进入了刘焉府,并来到了书房内见刘焉。
刘焉最近的气色都很不错,昨天晚上还有兴致,临幸了一个小妾。那小妾今年十八,是他三年前纳的。但是这两年因为要对付张绣,他的精力渐渐不济,基本不去那小妾房里了。昨晚上,他龙精虎猛了一次,真是畅快。
听闻郑度来了,刘焉连忙放下手中的竹简,让郑度进来。
“先生怎么来了?还带着季玉。”刘焉奇怪的看了一眼刘璋,问道。那医者留在了门外没进来。
郑度犹豫了一下,然后一咬牙,弯腰对刘焉禀报道:“主公。巴中来报。阆中城池被攻破,严将军已经被杀。”
“你说什么?”刘焉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抬起头来愣愣的看着郑度。
一旁的刘璋已经吓傻了,甚至微微发抖起来。
郑度紧握了拳头,呼吸急促了片刻,然后不得已,再一次说道:“主公。巴中来报。阆中城池被攻破,严将军已经被杀。”
“啊!!”刘焉忽然瞳孔向上一翻,大叫了一声猛的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向前扑倒在了案上。
郑度顿时心胆俱裂,但却早有准备。对一旁的刘璋大吼道:“还不快请医者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