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难我们也要打下去。否则,一切都完了。”韩遂轻叹了一声,说道。
“没错。”杨阜轻轻点头道。
他深受马腾赏识,从一个什么身份都没有的士人,一跃成为马腾的长史,二号人物,他绝不愿意看到马腾倒下,哪怕是眼前的是张绣,这个可怕的敌人。
“我知道的。”马腾呼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严毅之色。
“趁着这个休战的机会,我们尽量的安抚士卒、城中百姓吧。我也去巡视城墙去了。”马腾站了起来,说道。
“嗯。”
杨阜、韩遂齐齐点头,也个各自下去了。
现在是考验忍耐度的时候了,坚持下去就一定会胜利。一旦卸掉了这一口气,一切都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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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绣本期待雪融化了,就再一次对冀城发动进攻。但奈何天公不作美,接下来又是连续下雪。
“虽说是瑞雪兆丰年,但是却不是时候。”
中军大帐内,火盆内的木柴燃烧的很旺盛。张绣穿着一件相对单薄的秋衣,立在大帐门口,眺望天空,露出了少许的无奈之色。
典韦抱着红色大氅走了过来,张绣看了看他,轻叹了一声,没有穿上,而是折返回到了帅座上坐了下来。
张绣拿起了孙子兵法观看了起来,在这样的天气下,看书是很好的一个消遣手段。
古代什么都好,就是没有手机。也算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吧。
张绣大营连绵十几里,其中有诸多将军的营寨,粮仓、木柴堆放,防御阵势布置等等,十分复杂。
大营有四座营门,立在东南西北。
大将赵云就是负责南营门的安全。这个方向,当然也相对来说安全。
但是赵云却没有任何松懈,也不允许士卒松懈。
今日风雪正强盛,赵云披着黑色的甲胄,系着绿色的绣袍,率领亲兵巡视营门、营墙。
大将亲自如此,士卒们当然不敢松懈,一个个都是精神抖擞。
“将军你看,有人。”一名眼尖的士卒,先看到了在风雪之中接近了大营的一辆大车。
赵云闻言抬头看向南方,随着大车渐渐接近,形状也渐渐清楚了起来。
却是一位带剑的壮汉,驾驭一架牛车而来,车上坐着一位耄耋老人,身披蓑衣,手持手杖。
虽说军营严肃,但是赵云也不可能对这样的组合,有多少戒备心。只是他也大声开口道:“此乃大司马屯兵军营,长者为何而来?”
“为大司马而来。敢问营上将军姓名。”老人须发皆白,蓑衣内穿着一袭粗布衣裳,脸上红光满面,话音中气十足。
赵云听得一口纯正的洛阳官话,再见这老人从容,不由心中有异。拱手很客气说道:“我乃常山赵云字子龙,敢问长着名讳。”
“原来是子龙将军,真是幸会。”老人笑着拱手一礼,然后从牛车上下来,说道:“已经有三十年没有人叫过我姓名了,我也忘记了。将军可称我为“无名氏”。”
赵云身边的亲兵有些不忿,打算呵斥。这什么态度。赵云拦住了亲兵,仍然很客气道:“那么无名先生,您刚才说,为大司马而来是什么意思?”
“此处人多嘴杂,烦劳子龙将军,带我去见大司马。”无名老人仍然笑着说道。
赵云想了一下,答应道:“好。”
或许是无意,或许是有意。总之这无名老人来见赵云,才能入得大营见到张绣。
否则遇到甘宁,可能会挨一顿打。
遇到樊稠,可能连命都没了。
不过赵云一边恭敬迎请这位无名老人进入大营,一边派人疾驰去通知张绣。
张绣得赵云的人禀报之后,心中也是有异。
“曹操得许攸,而能胜袁绍。莫非此人便是我的许攸?”
虽说张绣铁石心肠,但能轻松取胜,何必在这冀州城啃骨头还崩了牙齿呢?
张绣想了一下,叫进来了一个平常服侍他的亲兵,更衣,洗脸,梳理头发,待整肃了之后,张绣来到了营门口站立,恭迎这位长者。
典韦亲自拿着一把【盖】,为张绣遮挡风雪。
赵云是派人将无名老人送来的,乘坐牛车,缓慢而行。待牛车接近之后,壮汉扶着老者下来。
张绣手执晚辈之礼,很是客气说道:“张绣见过长者。”
无名老人笑看着张绣,又看看典韦,说道:“大司马明公礼贤下士,典君骁勇勤勉,果然名不虚传。”
说完之后,无名老人说道:“无名氏见过明公。”
一番见礼之后,张绣请无名老人进入大帐内。又命亲兵为无名老人蓑衣,请他坐下。并让亲兵上酒菜。
无名老人制止了张绣,说道:“多谢大司马明公好意,我等下便走,不需要酒菜。”说到这里,无名老人又笑道:“而且我已经三十年不饮酒了。”
张绣闻言立刻敛容肃然,拱手很客气道:“长者有何教我?”
“不敢教明公。”无名老人的脸色也稍稍严肃了起来,然后问道:“敢问大司马。如今大司马十余万大军攻打冀城,双方枕尸十万。大司马还要进攻冀城吗?”
死了十万是个夸张的说法,文人经常这样。其实双方战死有四五万人,但也相当可怕了。
张绣想了一下,回答道:“哪怕枕尸百万,也在所不惜。”
“哎。大司马真铁石心肠,可惜这百万人命。”无名老人叹息了一声,张绣身旁的典韦目视了一下这老头。
无名老人感觉很敏锐,笑着看了一眼典韦。
典韦难得有点不好意思,他其实也挺尊老爱幼的,刚才却想怎么将这老头给杀了。
“长者的话,我不敢苟同。自古以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白起在长平坑杀数十万赵兵,【仁】否?秦殄灭关东六国,杀戮千万,【仁】否?但如果没有大秦,哪里会有大汉朝?哪里会有如今华夏的版图?”
张绣严肃无比,摇头反问道。
无名老人稍稍沉默,许久后点头,拱手说道:“明公所言甚是,我受教了。”
“敢问大司马明公。若得凉州,如何治理?”随即,无名老人又问道。
“设置护羌校尉管理羌人、设置秦州、凉州管理百姓、设置西域都护,连通维持丝绸之路。保护汉人,镇压羌人叛乱,最后不管是汉人、羌人,只要他们说洛阳官话,我都一视同仁。”
张绣认真说道。
无名老人脸上露出少许笑容,点头说道:“若能如此,真是凉州百姓之福。”
“我有一策,可破马腾。”无名老人终于图穷匕见,拱手说道。
“还请长者教我。”张绣心中一喜,说了这么多废话,你个坏老头终于还是开口子了,不枉费我这么作态。
“兵法:敌强则分之。”
无名老人轻捏白色的胡须,笑着说道。
这个道理,张绣当然知道。敌人太强大,就要把他们分开,再想办法逐一吃掉。但是反过来,分兵也有分兵的用处。
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便是这个意思。
但问题是目前马腾宽厚有决心,韩遂知道唇亡齿寒,杨阜有谋略,马超有骁勇,这些人统帅十五万大军,坐镇冀城,才有了抗衡他的资本。
张绣当然想过要将他们分开,但是始终没有好的谋略。
张绣知道无名老人这句话只是一个引子,必然是有下文的。脸色严肃,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果然。无名老人又说道:“马腾、韩遂是宿将,又一开始集合兵力在冀城下决一死战,杨阜有谋略。如果他们是同属于一个势力,要想分开他们很难。但他们其实是二国。”
说到这里,无名老人抬起头来对张绣诚恳说道:“天子御驾亲征,旷日持久。国内必生变故。”
“如今韩遂领兵五万南下,分兵二万在下渭据守。大司马明公威震天下,凉州早就人心浮动。我举荐一人,名叫萧胜,乃萧丞相之后。他目前为韩遂主薄,这个官职没有兵权。但是这个人有很多亲戚、朋友、故旧,宗族势力在金城很大。大司马可派人与他联络,不需要他做什么,只需要他在金城内放火,制造混乱。金城一乱,河西诸郡也会随风而乱。”
“再唇亡齿寒,韩遂也得先稳定自己的领土,必然回军金城。韩遂一走,马腾失去的不仅仅是兵力,还有依靠,还有大军士气。大司马再率众攻城,十全必克。”
张绣的眼睛很亮,不用问谋臣们的意见。张绣就知道这个办法是可行的。
在后方制造混乱,是常规操作。他们也能想到,但是一直没有执行的人。他在凉州有探子,但是河西诸郡太远,又隔着陇右诸郡,所以探子极少。
他对于金城内的韩遂文武情况不了解,更不知道可以利用,谁不可以利用。谁可以大利用。
这位无名老人来献策,其实不是策。而是献人。
有这么一个人,就可以搅浑水,也就可以浑水摸鱼。而不用在这里,硬啃骨头了。
马腾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