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正让小侍女在前探路,确定前方无人后。他这才带着孟达往自己的卧房而去。待安顿好了孟达并再次叮嘱不要出卧房之后。
法正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衫,去另一间书房,见叔父法清。
“叔父,侄儿拜见。”
法正侧立在书房门口躬身行礼。
法家礼仪传家,法正虽然对儒学不在意,但是礼仪还是很周到的。
“进来吧。”书房内,传出了法清温厚的声音。法正这才趋步进入了书房,先对法清行了一礼,待法清让他坐下,他才来到侧座上坐下。
“正儿有何事?”法清放下了手中竹简,和颜悦色的看着法正道。叔侄二人长的极像,法清就像是放大版的法正。
法清好儒学,但对于“不务正业”的法正,却也是十分喜爱,对待他比对待自己的儿子还好。
“或许是应运而生吧。”法清经常这么想。
盛世儒学昌盛,乱世出战国策士。如今朝堂昏暗,天下渐乱。儒生如他,闲赋在家每天读书而已。
需要有人应运而生。揽“申、商之法术”,该“韩、白之奇策”,平定祸乱,安泰社稷。
“我家正儿,真大奇也。”
法清经常这么赞叹法正智虑。
“如今天下渐乱,凉州叛军数次讨伐三辅。若有朝一日,大夏将倾,关中成为兵乱之地当如何???叔父可有远谋?”
法正向法清拱手作揖,稚嫩的脸上尽是严肃正色。
“呃!”法清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惊愕了一下,才说道:“前日才传来消息。中郎将董卓在凉州击破了王国、宋建。大将张绣横行凉州,朝廷封赏他为护羌校尉、略阳郡守。此人在略阳郡屯重兵,兴农桑,养精兵,招贤纳士。乃【明将军】(类似明公、明府)也,有他镇守险要,凉州叛贼,如何能进入三辅?”
法正点了点头,说道:“护羌校尉张绣,骁勇善战。将精兵数千人横行凉州,斩宋建。兴农桑,修矛戈,真明将军也。但朝廷昏暗,大夏将倾,岂一名将能改变的?”
“人无近忧,必有远虑。若关中大乱,法氏恐怕难保。”
法清听到这里,算是听明白了。这小鬼肚子里有策谋呢。不由和颜悦色问道:“正儿,计将安出?”
“不如去蜀中避祸。”法正图穷匕见,怂恿道。
“呃。”这又是法清没有想过的事情,但是仔细一想,却也不是不行。蜀中险塞,沃野千里,确实是躲避战乱的好地方。
“好。正儿先下去。待为叔典卖田宅,辞别朋友,便去蜀中避乱。”法清素来没有主意,又喜爱法正小小年纪,主意很多,没做多想,便点头道。
“诺。”法正脸上露出少许笑容,应诺一声后,便下去了。回到了卧房之后,法正让小侍女将房门一关。
便与孟达一起在房中安坐,笑着说道:“孟达。我叔父决定迁徙进入蜀中居住,你的命案,可无忧矣。”
“那便好。”孟达一听顿时露出了笑容。老实说他也挺怕的,这杀人之后被逮住,肯定是要被拘拿斩杀的。
现在这个结果,已经挺好了。只要去了蜀中,便是天高任鸟飞了。
两个少年人尽管是出类拔萃,但到底也是年少。很快便抛开了烦恼,开始幻想着到达蜀中之后的快活日子了。
之后,法清也确实没骗法正,当即典卖田宅,与朋友辞别。不过这座祖宅,与城外祖坟他没有卖。
法氏乃是郿县大族,他们要迁徙去巴蜀。以及孟达杀了刘元,惹得县令、汉室宗亲郿亭侯刘光愤怒,下令全县搜捕孟达一事,让整个郿县都有些沸沸扬扬。
..........
郿亭侯府,客厅内。
四十多岁的【郿亭侯】刘光坐在上首位,一张英俊的脸上,布满了愤怒。
他的前方,则是侯府管家,华强。
“孟达与法正是好友,人一定在法家大宅内,否则怎么会全城都找不到人?可恶啊。”刘光站了起来,发脾气砸烂了一地的东西。
华强看着愤怒的刘光,心中叹了一口气。法家乃是郿县大族,便是县令也不敢强行搜捕法家。
想了一下后,华强弯腰说道:“侯爷。我听说法清典卖田宅,打算全家迁徙去蜀中居住。我看那孟达多半也会随从。在县城内,我们不好去他家搜捕。等他出了县城,我们便派遣家兵去强行搜捕。找到孟达皆大欢喜,如果找不到也顶多是得罪了法清而已。再说了,法清既然要去蜀中了。那地方穷乡僻壤,远离朝堂,他也不会再有什么作为,侯爷不用再惧怕他。”
“言之有理。”刘光眼睛一亮,深以为然。
随即刘光与华强一番计较,便选了精锐家兵三十人,打算在法清出发之日,进行拦截。
......
这日阳光明媚。法氏全族在法清的率领下,共计十几辆辎重大车,三辆女眷乘坐的马车,随从男女百余人。
法清在郿县有很多朋友,一时间送行的人极多。送行的人送至十里长亭外,这才依依不舍的告别了法清,望着法清渐行渐远。
告别了朋友们的法清,心中也略有些惆怅。他从小在这座县城内长大,后来有一段时间游历洛阳,但却也很短暂。而现在他却要远离故土,前往蜀中安顿了。
不过法清转头看了一眼策马在自己身旁的法正,深信不疑的认为,这个决定是对的。
他的侄子有智虑,这一次前往蜀中不仅是避难。也是为了让侄子能够平安长大,然后挺身而出,拨乱反正这个乱世。
“驾!”怀着这样的心情,法清稍稍加快了马速,而后策马驰骋,心中略有些快意。
队伍上午出发,行了五十里路,在一处偏僻的地方安营扎寨。待第二天上午再次出发,下午的时候,走出了郿县土地。
也正在这时,法清忽然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不过他没有当一回事,凉州叛军被护羌校尉张绣拦在了略阳一带,现在的三辅还不是很乱。
法清回过头,便见到了数十骑飞驰而来。为首一人他还很熟悉,乃是郿亭侯刘光。
他心中一动,看了一眼队伍之中的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孟达杀了刘光侄子的事情他早就听说了。虽然极力隐瞒,但是他还是见到了队伍中的孟达。
对于这件事情,法清有些埋怨法正,但也并没有责怪。孟达这个人其实也不错。相反被杀的刘光侄子刘元,平日里颇多有恃强凌弱之事。
但是现在这苦主追来了,恐怕难以善了。法清看了一眼法正,法正反应比法清快多了。他让孟达站在最后放,并且让一名骑马的家奴让出了马匹。如果情况不对,孟达可以骑马逃走。
然后他与法清一起,来到了队伍的后方,直面追骑。
刘光率领了三十名家兵追到了这里后,勒马停下。看了一眼法清,拱手行礼道:“法先生。”
“刘侯!”法清也很客气的朝着对方还礼。
“不知刘侯率兵追来,所为何事?”见礼之后,法清直言问道。
“我侄子为孟达所杀,而孟达乃是先生侄儿法正的好友。我心中疑虑所以追来。现在我想让我的家兵,搜查一番先生的队伍,还请先生不要见怪。”刘光皮笑肉不笑道。
法清脸上露出怒色,说道:“我马车内有女眷,怎么能让你搜查?而且刘侯你虽然是汉室宗亲,世袭亭侯。但却也并非是官府,无权搜查良善。”
“良善?藏匿亡命之徒,也算良善?”刘光本就打算撕破脸了,此刻便拔高了声音冷笑了一声,右手一挥,示意身后三十骑,包围法清的队伍而去。
“你敢?!!!”法清惊怒不已。
“我有什么不敢的?”刘光勒马而笑。
便在这时,孟达已经翻身上马,然后快速的策马向西飞驰而去。
“不打自招了。你们法家果然是藏匿亡命之徒的藏污纳垢之所。”刘光见此心中一定,冷笑了一声,一挥手,说道:“快追。”
“哒哒哒!!!”除了少数骑兵留下保护刘光之外,其余骑兵纷纷勒马向前,朝着孟达追去。
法清的脸色有点难看,他看了一眼法正,却还是没有说出责怪之语。法正的脸色更难看,睁开眼睛狠狠的瞪着刘光。
他可不是道德君子,而是一饭之恩,毫毛之怨,无不报复的狠人。
“这笔账,我迟早要跟你算清楚。”法正心想。
刘光当然注意到了法正的表情,却很不在意的笑了笑。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乳臭未干的小儿,有何可惧?
前方孟达策马在前飞驰,二三十骑在后追逐。
孟达从小舞枪弄棒,骑术也是不赖,一起绝尘。但是身后追骑却也不俗,一边策马飞驰,一边弯弓驰射。虽然箭术不怎么样,很多都落空了。
但是其中一箭,还是射中了孟达的右肩。孟达发出了一声闷哼,尽管血如涌泉,却不敢停下。他趴在马背上,降低了自己被箭矢射中的风险,咬牙策马飞驰。
而转机便也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