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幕府。
慕郗城要回苏州,并不是谁能阻止的了的事情,客厅里,慕封抽着一支雪茄,身边是儿子,对面是前妻宁文静。
和儿子谈完威森商贸的事情,又劝说,“苏州仅仅是威森商贸的分公司,总部在这里,你把你的理事也一起带走,这里的人能应付的来。”
慕郗城和慕封的关系算不上亲近,但也不显得疏远,自然比不过远在苏州的陈屹年。
但,谈及工作上的事宜,慕郗城还算很敬重其父。
回复一句,“威森商贸我自22岁接手,不也不常回这边,隔月会回来视察工作,平日不用出入。再者,苏州的那家分公司近年有些才干的能人被培养出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已经是‘威森商贸’的核心公司了。”
“郗城,我还是希望你能将主力发展在海城市,毕竟这里才是……”
“爸,这些事情等我毕业再提。”
儿子和其父谈论办公商务,宁文静安静地坐在一旁喝茶,举止从容淡然,很大度,并不因为有段不圆满的婚姻,对对方有仇恨,也不扭扭捏捏显得小家子气。
慕封和前妻谈的话题,也不多,只问,“现在,还好?”
宁文静一身米色的棉麻长衫,头发盘起来,脖颈很修长白皙,舞蹈家的气质和气韵这么多年都没有消散。
她像是最潇洒的尘世客,永远不会因为任何一个男人而抹煞自己的那份恣意。
从容浅笑,看着前夫,宁文静回答一句,“郗城好,我就好。”
“那就好,那就好。”
慕封弹了弹烟灰,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笑完后,深邃的五官如同暗夜里的雕像,又不再有大得情绪起伏。
罗虹和唐慧从前厅过来,自远处就看到客厅里的三个人,尤其是慕封对慕郗城和宁文静的笑,让她的内心很不安。
唐慧看了一眼,讽刺句,“离了婚还时常到家里来,也就大嫂你的脾气好,要是我,自然要狠狠教训一下这个姓宁的践人。”
罗虹脸色很差,听唐慧的话,却斥责了句,“弟妹,这是说什么混账话,宁夫人在我之前是幕府的夫人,她来自然准许,不然,岂不显得我小家子气。退一万步说,郗城是宁夫人生得,慕家人人器重大少,你说这话不是给大少难堪么?”
唐慧听着瞬间,脸色惨白,罗虹继续向前走,瞥了一眼身后的赵风眠赵管家,只觉得身边的唐慧实在太过口无遮拦。
在幕府,要想登高位,谨言慎行是必须的。
罗虹看得明白:唐慧这个女人,与其说是向着她,倒不如说是在向幕府夫人这个身份看齐。
快步走到客厅,宁文静见罗虹进来,依旧端坐着,脸上沉稳,仪态非凡。
此时,慕封身边的两个位置,左侧坐着慕郗城,右侧空出来的,宁文静有礼地坐在对面,罗虹落座就在慕封的右侧。
她说,“郗城要回苏州,机票定好了没?怎么还没有好好住几天,就要走?”
“再不走,怕不是有些人已经不耐烦了。”
慕郗城一张俊脸,笑得时候格外的惑人,可出口的话完全不留情面的刻薄。
幕府都知道,大少向来少话,但凡他出口,一般都极致的讽刺毒舌。
罗虹即便已经熟稔,但还是有些下不来台的苍白了脸。
慕郗城旋即,神色冷淡道,“我只说笑罢,没想到罗女士还当真了。”
宁文静坐在慕郗城对面,一向温婉的脸,蹙起了眉,对儿子用眼色让他收敛一些。
毕竟,除了罗虹,他父亲还在场,闹得太僵,委实不太好看。
……
……
幕府,客房,三楼。
嘉渔要回苏州,西子是最舍不得的,一边帮她收拾行李,一边说,“过两天,就是慕爷爷的头七,你和大哥记得要回来,我可还等着你,现在不开学,放假好容易和你相处。”
“嗯。”
嘉渔点点头,俯下身换鞋子,却在低头的一瞬,被西子发现了她脖颈处的痕迹。
“阿渔,这是?”
层层叠叠的痕迹,红色的,像是出了疹子。
西子拿了一面女孩子化妆包里常带的小镜子,站在梳妆台前,让嘉渔看。
嘉渔透过这一面小镜子的反射,确实看到了自己脖颈处的痕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西子看得清清楚楚,原本说,该不会是吻痕,可看着嘉渔这张素净的脸,不觉得她是会和男孩子有这么亲密接触的人。
“阿渔,你和我说。”伸手挽着嘉渔的手臂,嘉渔在z大跳级,和西子就成了医学院的同班同学。
两个人,嘉渔喜静,西子喜动,倒是很互补,只是其实看似两个有着极致差异的女孩儿,她们骨子里的有些东西还是很相像的。
一如,倔强,不服输,有韧性,略微的傲慢。
所以嘉渔和西子成为闺蜜,慕郗城似乎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拉着嘉渔坐下,西子伏在她耳边问道,“你老老实实和我说,是不是交了男朋友?”
西子说完,嘉渔愣了一下,一向淡漠的人旋即笑开了。
“哎呀,人家问你话呢,你笑什么?”
她说,“你哪里来这些奇怪的问题?”
“到底有,还是没有?”
“没有。”
嘉渔不以为意地站起身,继续将自己带来留在客房的行李一件、一件的收拾。
听她这么说,西子也就不问了,毕竟她不像是会有意隐瞒她的人。
而且,陈嘉渔说,“没有。”
那就是真的没有了。
可,女孩儿后颈上的痕迹,难道是起了小疹子?
想到这里,西子说,“阿渔,你前天烧得是不是很厉害,脖颈上起了一大片的小红疹,都没有退。”
嘉渔刚才见了不觉得意外,她们学医,知道有些体质的人,是容易在发烧的时候起红疹的。
她说,“一会儿贴了薄荷叶,就会慢慢消掉的。”
“嗯,也好。”
想着,西子索性一会儿去帮她找薄荷叶了,西子的房间里,有充满绿意的小盆栽,都是嘉渔和她一起种的,不是别的,正是中草药。
既然听她说没有男朋友,西子又说,“我们学校里那么多男孩子追你,你就没有看上的?别天天死读书,学习好,又不能当饭吃,能找个疼你的好老公才是重要的?”
嘉渔一边整理东西,一边听着她的长篇大论,照常说,慕三小姐为人傲慢,几乎不爱说话的,怎么到了她面前,完全像是转了性子一样。
西子坐在一旁一边帮她一起收,一边说,“听到没?我跟你说得话,都开始读研了,就想着找个男朋友相处吧,陈叔叔那么开明的人,不像是我爸这样封建的男人,应该会同意你找男朋友吧。”
“有空去陈家住,我爸倒是很希望你到我们家住下。”
“别扯开话题,我跟你说正事,你怎么不好好听?现在不谈恋爱,你要等你到了适婚年龄直接嫁么?”
关于爱情,关于婚姻,嘉渔没想那么多。
看过慕封和宁阿姨残忍的婚姻,又得知自己父亲和生母婚姻的破碎。
嘉渔情窦初开,有心中喜欢的那个人,但对于真正的爱情和婚姻,却不向往,甚至有些忌惮。
这,也是她不表明心迹的原因。
何况,对方是对她那么重要的人,如若心事被窥探知晓。
下场结局只有两种:接受,皆大欢喜;不接受,会闹得很僵。
她没办法想象失去慕郗城。
所以,渴望靠近,但又怕是自己的错觉。
见她谈及这个话题,频频出神,西子问,“阿渔,你有喜欢的人吗?”
“我——”
嘉渔没有回答完,只因为门外传来的一阵敲门声。
“阿渔,准备好,我们要走了。”
是慕郗城的嗓音,她缄默了,没有说出口。
西子过去开门,看着慕郗城说道,“大哥,爷爷头七,记得要带嘉渔回来。”
“嗯,好。”
“还是大哥,爽快。”西子笑笑转身出去了。
帮嘉渔将行李箱打开又检查一遍,他问,“没有丢东西?”
这是他向来的习惯,见她不回答,他开始在她卧室里逡巡一遍,确定确实没有丢,握着她的手,带她离开。
嘉渔走得很慢,一边走,一边看慕郗城的侧脸。
想起西子说得话,“你有喜欢的人吗?”
就这么看着他,然后又低下了头。
觉察她的情绪,他问,“怎么了?”
“没,什么。”
这一刻,想到自己心里的人是他,有些不敢抬眼看,连他握着她的手,都让她觉出了没由来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