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晚餐时汕回房间,见慕郗城早已经在等着她。
从浴室里洗澡出来,慕郗城帮她吹头,她怔了一下,没来得及拒绝,那人已经开了开关,手指轻抚在她的长发里。
片刻后,湿漉漉的长发吹好,关了吹风机电源,站在她身后的人开口,“阿汕,放心,既然我答应你要帮你找陆时逸就不会食言,只是他的消息确实很难找,明天简会将我托他查到的一些信息给你看。”
骤然,握住慕郗城的袖子,指尖已经泛白,时汕艰难地嗫喏,“那,你能先告诉我,他还活着吗?”
慕郗城怔住了,只因为时汕太过激烈的反应。
她死死地抓着他的袖子,那么用力,那么压抑。
甚至,手指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
见到这样的她,慕郗城勾起唇角,微笑有些苍白。
将眼前颤抖的人拉起来,搂紧怀里,让她靠在他温热的胸膛上,他说,“乖,别怕,他,活着。他,活着。”
这句话为了抚慰怀里的微微颤抖的人,他强迫自己给她说了两遍,可说这句话的时候,慕郗城的眼神里没有情绪,漆黑一片,寂寥一片。
“活着就好。”时汕被他搂在怀里,眼眶酸红灼痛的厉害。
慕郗城低头,看着她氤氲雾气的眼眸,俯下身,在她极致的情绪中吻上了她的眼眸,将她眼中就要流出的泪水一并吻到了嘴里。苦涩。
——别再我面前,为其他男人流眼泪。
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时汕没有再哭,反倒是沉稳下来。
她看着慕郗城,说,“既然答应嫁给你,只要他平安找到,我绝对不会和他在一起。即便你和我是形式联姻,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婚后出轨,给你造成声誉上的伤害。”
慕郗城缄默着,脸上看不出情绪,他心里一点都不为未婚妻的理智感到欣慰。
声誉上的伤害?出轨?
如果不是和那个男人还有感情,又哪有出轨之说?
实际上,他一点都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在意的是她怎么看。
而她,现在,彻底为他们的婚姻下好了定义:形式主义、商业联姻、只婚不爱。
至于那个她苦苦找寻到的男人,找回后放手,那得需要多大的包容和勇气。
他自以为是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却输给了一个陆时逸。
终于,慕郗城放弃了和她谈这个话题,抱起她上牀,一边给她盖被子,一边说,“下个月,阿汕放暑假,我们订婚吧。”
和慕郗城订婚,不知道是多少海城市女人做梦都想要的。
可,时汕点头,只淡漠地应了一声,“嗯。”
然后,闭上眼,翻身,背对着他躺下。
没有丝毫要为人妻的喜悦,慕郗城在她脸上看到的是对生活的无奈和压抑,最终屈服。
这晚,慕郗城没有抱她,抬手关了台灯,室内陷入黑暗的时候,他躺下。
俩牀薄被,各睡各的,他们各自朝一边,留给对方的完全是生疏的后背。
黑暗中,慕郗城睡不着,是老毛病;时汕睡不着,是因为陆时逸的下落眉目。
可,他们没有人翻身,都将至地躺在一张牀上,没有动一下。
身体健康,作息良好的时汕,终究是输给了身体的疲惫,依着这么僵硬的姿势,她昏昏欲睡。
慕郗城,没有丝毫的睡意,后来轻手拉开牀头抽屉,强迫自己生硬地吞了两片安眠药。
后半夜,终于药效发挥作用,他几欲睡着。
却又因为这样的强制入睡,噩梦不断。
………
梦里,阿渔一遍遍地问他,“郗城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郗城哥,你有没有想我?”
她说,“郗城哥,天又下雨了,你要是现在回来会不会淋雨?”
听着她的话,他开始向苏州的陈家赶,可不论他走多远的路,他再也找不到陈家,也再也找不到见阿渔和陈叔的路。
他走了那么多的路,终于找到了阿渔。
他叫着‘阿渔’,不过一切地匆匆追上前去,精疲力竭。
可一转眼,‘阿渔’扭过头,牵着陆时逸的手,她成了现在冷漠的‘时汕’。
淡漠地视线扫过他的脸,她冷冷道,“先生,你认错人了。”
——先生,你认错人了,认错人了——
………
这样循环往复的话音几乎成了魔音,让刚刚考药物入眠的慕郗城,猛地惊醒。
苏醒的瞬间,他打开牀头暖色光线的壁灯。
恢复镇定,这样浅淡的光晕中,慕郗城盯着时汕外露的手臂,蹙了眉。
过于嫩白的肌肤,就显得针灸不当用针后的手臂肿的厉害。
无奈摇摇头,他才记起来,今晚在会诊室,给她带回来的药膏,忘了给她擦。
奈何,实在情绪糟糕,倒是将护士长的话抛在了脑后,“药膏一天擦三次,才能消肿,晚上睡前记得擦。”
想到这儿,慕郗城掀了被子,起身下牀。
从带回来的医药袋子里,翻找出那盒消肿的药膏,坐到了时汕的牀畔。
望着熟睡人的宁静睡颜,明明内心是窝着火气的,可怎么也不能对她不管不顾。
长叹了口气,他轻巧地卷起她睡衣的袖子,依着微朦的壁灯灯光,给她先用热毛巾热敷消肿后,才开始擦拭药膏。
时汕不适地频频蹙眉,见睡着的她不配合地差点将热毛巾甩在地上,慕郗城简直无奈。
直到擦完药膏,看她又像小猫儿似的搂着枕头,眉头舒展开。
慕郗城勾唇,对她浅笑。
凌晨5点已经没了丝毫睡意,给时汕拉高被子,掩好,他拨了通电话给jan,“简,国外,调查陆时逸下落的人,再多安排几个吧,早早查出他的下落来。”
“好。”
虽然答应下来,此时的jan不明白,老板明明一周前刚撤了调查陆时逸先生的人,怎么又要查?
挂断了手机,慕郗城穿着睡衣只身回来。
窗帘露出的微茫中,他神色沉稳地看向牀上熟睡的人,眼神里不单单有包容还有冷血商人罕见的慈悲。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他了解她,也懂得他未婚妻内心的挣扎,和痛苦,所以,不为难她,帮她吧。
不论找谁,他都答应。
——
邹婷住院,陈屹舒不在家,凌晨起来后,早上家里的早餐由慕郗城去去厨房转了一圈。
他也没什么要求。
只是对厨房的厨师说:清淡一点儿,要素菜。
陈屹舒不在家里,饮食的喜好,不用再考虑姑妈。
从橱柜里,挑了一个水晶高脚杯出来,慕郗城让侍佣开了一瓶红酒,他倚在餐厅里,不似像往常一样慢慢地品,而是有些‘酗酒’地喝。
直到,时汕晨起以后,路过餐厅,看到他。
肆虐的红酒罗曼尼康帝的味道,最奢侈名贵的红酒,有人毫不在意地把它当水喝。
她走过来,他看向她,指了一下她手臂,问了句,“还疼吗?”
“不疼。”
她摇头,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微卷的发松散着,带着几分慵懒,看起来很乖。
慕郗城走过来,瞬间时汕蹙眉,因为他身上那股太过强烈的酒气。
坐在她身边的位置,他继续喝酒,大早起,空腹,一杯接着一杯。
这样不好的习惯,时汕只皱眉,却没有和他提。
觉察到她的异样,慕郗城问,“阿汕,不喜欢喝酒?”
和上次问得,‘喝不喝?’不一样,而是问她的个人喜好。
其实,时汕在法的时候也会喝红酒,但没有慕郗城这样喝得,她只要小半杯,可以小口品一个上午。
偏偏他又是最会喝酒的人,现在‘异样’的饮酒,让人心里觉得莫名。
她最终对他敷衍了句,“还好。”
“这么说,你不排斥?”
时汕还没有说话,眼前的人已经伸手,箍着她的后脑,薄唇贴上来的时候,不是亲吻,而是将酒灌进了她的嘴里。有些恶意的,对于她刚才回答的敷衍,像是‘坏心报复’。
再怎么说,这也是酒。
这么一大口,让时汕有些承受不来。
罗曼尼康帝幽幽的低靡玫瑰花香在口中肆虐,这男人偏偏又故意地勾了一下她的舌头,让她不得不一瞬间吞咽下了下去。
瞬间涨红的脸,因为摄入过多的酒精。
他离开她的唇,时汕开始不适地大肆呛咳,因为酒精促使的素白的脸染上潮红,双眼由咳嗽朦胧氤氲着雾气,没有来得及咽下去的红酒,顺着唇角流出来。
白衬衣的胸前被打湿,透出旖旎的丰盈弧度。
太——妩媚了!
和平常的素净不同,艳旎地勾人。
时汕呛咳着,内心恼怒,却一时半会儿喘不上起来,来不及收敛这一身的狼狈。
而,慕郗城则看着这样的她,眼眸骤然暗沉。
几乎是难以自持地按住了她的手,直接将她拉到他腿上坐着,面对面地亲昵抱着,开始吻她。
刚喝了酒,酒精劲没有过去,刹那被人这么肆无忌惮地亲吻,她身体只向后仰着,想要避开。
可扣着她柔软腰肢的人,根本不给她避开的机会。
酒精的作用没过,头晕目眩的想要呼吸都困难,更别提躲避他灼烈强势的亲吻。
时汕晕的厉害,借助外力,只能紧紧地扯住了他衬衣的衣襟。
就是这样一个没有意识的动作,时汕完全不懂**,误打误撞,这动作像是某种对男人的暗示。
慕郗城揽着他的腰,亲吻像是蜻蜓点水般掠过她的额头、脸颊、脖颈,耳垂,然后感觉到她因为碰触她的耳垂,而铭感不已的轻颤。
他搂着她,有意在白嫩的耳际后映上层层叠叠细碎而亲密的吻,她咬唇,想躲都躲不开,直到后来这样磨人的亲吻终于停滞。
却没想到他干脆扯开她衬衣的扣子,俯身下去,不断地吮吸。
时汕瞬时一惊来不及阻止,咬紧嘴唇,她扭过脸去。
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被铭感地激起一阵阵颤栗。
她不知道这样磨人的煎熬会持续多久,张嘴,一口轻咬在搂着她的人的侧颈上,表示自己的拒绝和不甘愿。
可,原本就要结束的亲吻,被她这么一咬,慕郗城是真的有点难以自控。
没办法,只好搂着她,在她耳边笑斥,“阿汕怎么这么不消停,小妖精。”
终于获得呼吸的时汕,依附在他身上,喘息着,脸上因为酒精奢靡的潮红还没有散尽。
一把抱起来完全脱力的她,向楼上走,一边走一边亲昵地嘱咐,“乖,洗个澡,去换件衣服。不能喝酒,下次别逞强。”
明明是被他强行灌得,时汕自下而上地睨着他的脸,明白这个男人的意思。
他是在怪,她对他的问题敷衍,态度不认真。
看似缠绵亲昵的吻,实则他在教训她。
本来,和红酒也没什么,可那么被人灌下去,又被强迫咽下地那么急躁,时汕半天反应不过来,是正常的。
浴室里,单手伏在玻璃隔断上一会儿,她想稳稳情绪。
奈何,落地镜里的自己,满脸氤氲的潮红,扣子解开,吻痕自脖颈向下肆虐开直到柔软的凶,时汕不想看这样‘堕落’的自己。
转身,站在淋浴下开始冲刷自己的身体,水声开到最大,终于她抱着手臂坐在了地板上。
狠狠地咬了一口手臂,湿漉漉的长发掩埋了她脸上伤神又一直隐忍的神情。
欺骗得了任何人,她欺骗不了自己。
这样看似冠冕堂皇的联姻:她一直在强迫自己,在隐忍。
如果十一再不找回来,她怕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洗了澡出来,换好自己的衣服,时汕下楼,脸上已经和往常一样,没什么大的情绪了。
侍佣告诉她说,“慕先生,要您到餐厅去吃早饭。”
点点头,时汕走过去,餐桌上刚才的那瓶红酒已经消失的不见踪迹。
慕郗城在看早报,见她过来,抬眼看了看她,示意,坐下。
早餐是是清一色的素菜,时汕只吃了胡萝卜调羹,配面点。
吃得不算多,可已经比往常的早餐多了很多。
果然爱吃素菜。
慕郗城注意到后,沉吟了一下,又为难,吃素是好,那鸡鸭鱼肉中的营养,她怎么摄取?
不过,虽然想到这儿,还是不问了,怕问了她,让她又吃不好早饭。
早饭吃过,两个人都出门,不过慕郗城要比时汕晚一些。
远在露台上,抽着烟看到jan来接她上学的车,慕郗城知道,她已经在卧室里准备出门了。
皱着眉头,掐灭了烟。
他踱着步子来回走,内心焦躁难平静。
昨晚,一个那个男人活着的消息,就能让她情绪激愤到那种程度。
要是,她知道陆时逸可能在——
不行,不能让事态这么顺其自然地发展下去,别的都可以一味的退让商量,唯独她是他‘妻子’这件事儿,没得商量。
冷眸微眯,他转身回了卧室。
卧室里,时汕收拾书本,见他上来,只在室内转了一圈,什么话都没说,又下去了。
顿时,不明白他到底在做什么。
慕郗城重新折回去到客厅里坐着,手里心不在焉地翻着一本财经杂志。
直到时汕下来,他看着她,俯下身在玄关处换鞋,眼神里一片暗沉,恣意弥漫。
而后,他轻巧的走过去,倚在门口的墙壁上,看她。
待时汕换鞋的时候,取了鞋子一转身,就听他故意叫了她一声,“阿汕。”
身后骤然出现一个人,且出声那么快。
时汕被吓他吓了一跳,因为换鞋一只脚不着地的缘故,几乎要单膝着地。
然而,就是有意吓她的人,不扶她起来,也不问受伤了没。
倒是,骤然漫不经心地笑了,他站着揶揄,“单膝跪地,你这是要向我求婚?”
时汕:“”
幸灾乐祸,恶意取笑?
和他脸上的英俊一点都不相配。
时汕摔疼了,膝盖很麻,只能就着个姿势半天站不起来。
那人倒是,笑容更恣意了,他问,“大半天不起来,这是我不答应,你就要长跪不起?”
时汕:“”
看她脸色越来越差,慕郗城伸手将她扶起来,好笑地俯下身抚揉她的膝盖,说,“我答应你就是了,有没有摔疼?”
一把想要推开他,却没想到这个男人似乎早有防备,握着她的纤白的手指,在她几乎错愕的情绪中,给她戴上了一枚铂金戒指。
戒指看似低调,却设计不简单,很有新意。
碎钻是靛蓝色的,不张扬,只起点缀作用,雅致。
但时汕没心思欣赏这些。
只因为,眼前的人将戒指戴在的是她左手无名指的位置,婚戒的位置。
时汕皱了眉,倒也没有太排斥,问了句,“订婚戒?”
“嗯。”
他专注于欣赏,这枚戒指戴在他妻子手上的美,佩戴过程被无限制拉长。
时汕看着手上多出来的这枚戒指,拧眉,问他,“订婚戒指,不是应该戴在中指上?”
“是么?”给她戴好戒指的男人,一脸愕然,仿佛真的不明白这个道理一样。
一个擅长处理和女人关系的**高手,连这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明白?
时汕沉了脸,他又在暗示她。
“我们又没结婚,我不带左手无名指。”
慕郗城倒也没说什么,他伸手帮她去摘戒指,可奈何不论如何都再也脱不下来了。
他无奈道,“原本量好了指围的,怎么会脱不下来?”
摘了一会儿,还是扯不下来,慕郗城在她耳边笑斥,“一定是最近吃得好,被养胖了,这小胖手连戒指都脱不下来了。”
说罢握着她的手,抬起来,亲吻了一下。
实际上,慕郗城再清楚不过,他妻子哪里有长胖一点。
女孩子修长的指纤细,白嫩,脱不下来,那是他存了心思不让她脱下来。
定戒指的尺寸,有意不合她的指围,小了尺寸。
刚才戴上的时候,就有些费劲。
好在铂金有延展度,执着硬戴上容易,摘下来,难。
眼眸暗沉,慕郗城却脸上带着笑意,继续戏谑,“小白胖手,怎么连戒指都脱不掉,这下真被套牢了。”
时汕被他戏谑的有些脸红,索性羞窘着自己去摘戒指,到最后大半天也真的没有摘下来。
慕郗城建议她,“要不要用肥皂水试试?”
“不用了。”越想这事越觉得尴尬,时汕索性不再去想。
原本生性淡漠,不过多了枚戒指,她不想再继续计较这戒指的位置。
将时汕装书用的手袋递给她,慕郗城轻抚了一下她的手指,道,“不许给手机关机。”
自从上一次她有意不接电话,慕郗城总会这么叮嘱她。
时汕点头,她出门。
慕郗城站在前庭院里,看jan下车后,点头对他示意。
他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在时汕身后快步走了几步,赶到她面前开车门,一边见她上车,一边将一支药膏递给她,“中午自己涂一次药,记得了,别再忘。”
时汕怔了怔,坐在车里看单手撑在车门上的慕郗城,被上午的阳光恍到,有些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