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六年四月初十,周延儒统帅的西北官军到达了南阳农牧场,在水库意外的发生了战斗,周延儒要去看个究竟。
路过水泥厂的时候,周延儒就叫停轿,他要看看水泥厂。
一进工厂大门,就看到了一片狼藉,有两个人正在收拾,见到来了这么多人,这两个人吓得哆哆嗦嗦的就站到了旁边。
留守人员都接受过统一的教育,对于官军的胡作非为不要反抗,只要不干预他们,不阻止他们的作为,自身的人身安全还是有保障的,这份留守工作报酬也很高,因为有风险吗?做得好的还会另外有赏。留守人员都是40岁以上的男子,这个时代,就属于老年人了。
周延儒把他们叫过来,问这是怎么回事?两个老头只是说:“没事,没事!”其余啥也不肯说。其实也不用再问了,周延儒自己部下的官军是个什么样子他心里也清清楚楚的。
“没事就好,带我到里边看看,说一说水泥是怎么生产的?水泥有什么用途呢?”
这两个老头也看出来了,这是个不小的官,后面跟着一群人,心也就放宽了。
一个老头大着胆子说道:“大人,我们脚下的路就是用水泥修的。”
周延儒低头看看心里猛醒,今天可是走了不少这样的路,平整又坚硬,像石头一样,原来这就是水泥!这可是好东西。今天可是长见识了。
老头继续说:“修桥、修堤坝、修水库都要用水泥,这两年黄河的河堤工程所用的水泥都是这里生产的。”
周延儒继续向前走去,他想看看水泥是如何生产出来的?前方巨大的一个铁罐能有四丈多长,一端已经跌落在地下,砖头、石头损坏的木料到处都是,没有下脚之处。
周延儒知道自己手下的官军军纪不怎么样,可是这才仅仅半日怎么能是这般模样?
建设需要时间,需要技术,破坏瞬时即可,只需要愚蠢!
“这是为什么?谁干的?”
没人回答。
“这就是造水泥的机器吗?”
看守的老头回答:“回大人的话,这个铁罐是烧制水泥的旋转窑。”
“旋转窑?它能转吗?”
“能,但是现在转不了了,恐怕报废了,因为里面的东西已经摔坏了。并且缺少了很多东西。”
“你们不是看守吗?为什么不管?”
“大人,我们管不了,也不敢管,如果我们出面制止恐怕就没命了。”
“他们砸这些东西有什么用?有值钱的东西吗?”
“不过就是钢铁罢了,一件都是几十斤,几百斤,大的拿不动,能拿动的都拆走了。他们不会拆卸,就砸。他们刚走,你们就到了,原以为你们也是来砸的。我们还没来得及收拾,不过,说不定明天还有人能来接着砸。”
“啊?”
周延儒来了个到憋气,这老头说话也够赶劲儿的。
其实,不光是这里的钢铁,南阳农牧场到处都有用于通信的电报线路。国防军撤退时大部分线路的电线国防军都撤下来回收了,收不到的地方总是有,这残留下来的电线是官军们的第一批抢劫对象。在明代,铜就是钱,钱挂在野外的杆子上能不招来他们疯抢吗?到工厂砸铁也可以说就是由拆电线诱导而来的。
“还能恢复吗?还能烧水泥吗?”
“不能了,彻底废了。”
“你怎么断定废了?”
“我们两个都是这里的雇佣工人,干了两年了,我们懂。”
面对残破的工厂,周延儒沮丧的离开了。结果到了水库一看,更加糟糕。
哪有什么占领水库的官军?同样是面对着两个守护水库的老头,其余的什么人也没有。这里倒是没有水泥厂的破败景象,但是战斗残留的痕迹依然可见,到处血迹斑斑,不远处的草棚子下面像是摆放着几具官军的尸体。
他询问这里的守护人,守护人说:南阳府的官军担心水库的安全,派过来20个兵丁守卫,结果陕西的官军来了,说这个地方他们占领了,要赶走南阳兵,后来就打起来了。此后的情况他们不清楚,因为,这两个老头一看大事不好,抬腿就跑掉了,见到这边没人了,才敢回来。结果水库已经被破坏,今年是不能灌溉了!
“你说什么?水库被破坏?我看这里好好的,没看见那里坏了?”
看守人看出来这是个大官,于是把他们领到水渠闸门处,用手指着,很激动地说道:“大人请看,闸门是靠机械打开的,这些机械都是钢铁部件,全部被砸坏了,能搬动的全都搬走了,没能搬走的也变了形,闸门已经不能动了。闸门放不出去水,用什么灌溉浇地?现在正是春灌时间,南阳府的上百万亩水浇良田全完了!”
正说着话,一骑马飞奔而来,向周延儒禀报,南阳知府谭镒、河南都指挥使钱继功已经到了,正在向水坝赶来,说是有要事面见监军大人。
眼下的情况很清楚了,不用猜也知道他们二人为何而来。
时间不长一队几十人的骑兵已经到了水库大坝的下面,几个人下马直接就上了水坝。走在前面的两名官员一文一武,应该是谭镒和钱继功了。
拱手施礼之后,谭镒绷着脸,直截了当地说道:“周大人,在下南阳知府谭镒。我南阳府要求大人交出袭击我官军,破坏水库的案犯汤化及其手下犯案的军官士兵,期限是今日午夜子时。”
汤化是陕西延安府的参将,麾下有营兵4000人。是首批进入南阳的官军之一部,袭击水库的就是该部官军。南阳守卫水库的20名兵丁死亡12人伤五人,逃出去的兵丁已经报告到钱继功处。其实要论伤亡,汤化的兵更惨,伤亡总数接近100,阵亡的就是42名,由此可见这次战斗相当惨烈,赶上一次大规模的战斗了。南阳守军的武器仅仅是弓箭刀枪,并没有火铳,但是据说使用了轰天雷。
钱继功就是应谭镒的求援要求,由布政使吴甡委派,于两个月前到达西峡县的,谭镒近日也住在了西峡县,因此他们来的很快。
他们的态度很生硬,因为水库关系到南阳府的大部分良田,正因为重要才要派官兵守护,结果陕西军不问情由,擅自发动军事进攻,造成大量的人员伤亡,并且造成了水库的严重破坏,他们能不愤怒吗?
周延儒的官不小,现在的实职是西北军的监军,但是三边总督府的范围不包括河南,因此河南的官员不是三边总督的下属,自然就不是周延儒的下属。
此案关系重大,人犯必须缉拿。
周延儒面对如此强硬的河南官员,首先是面子下不去,他是朝廷首辅的身份,虽然离开了京城,不在其位,但是地位还在,皇帝还没有撤销他的大学士身份。
周延儒正沉吟着考虑如何回答,钱继功又说话了:“周阁老,此事干系重大,千万慎重。我们相信您以大学士的身份是不能包庇案犯的。但是案犯手握兵权,稍有不慎就会酿成大祸。今夜子时为限,就是为了尽快结案,不给案犯作乱的时间,还望大人三思。子时一到,我河南军将出击擒拿案犯,纵然面对西北十万军,我等宁死也不会让案犯逍遥法外!”
钱继功这话是软的硬的都有,总之一句话,案犯必定要缉拿。
周延儒确实左右为难,部队的军纪不好,责任不完全在于他,大明的官军都是这个样子,他仅仅是个监军,就是掌握部队行动的大方向的,兵丁的军纪是带兵军官的事情。拿下手下的一个参将,他倒是有这个权利,但是能否执行还要看他能掌握多少兵,也要顾虑他部下多数军官的态度,激怒了部下军官他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因此,周延儒说道:“我统帅西北军平定南阳花皮的祸乱乃是奉当今圣上的旨意,官军行动中纵然有什么不妥当之处也要朝廷处置,尔等河南地方官员无权过问此事,尔等可以上疏朝廷,决不可干预我的军务。今日水库之事本官正在查证,若有祸乱地方的军官兵丁,我自有处置,河南官府不得干预。”
谭镒说道:“周监军,我们脚下的土地是南阳府,下官受命于此,有案犯在这里公然杀害当差的官军,把南阳十几万百姓赖以生存的水库毁坏,眼下正是春灌浇水之时,数十万亩土地今年收获无望。如此罪犯不缉拿,朝廷要我这个知府何用?如此滔天之罪,周监军大人想包庇吗?”
谭镒声色俱厉,这几句话说的句句在理,周延儒无法反驳。周延儒也是朝廷的二品大员,挂着首辅的头衔(国家总理),手握七万大军的监军,那里容得一个小小的知府指着鼻子大骂,打狗还要看主人不是?他的脾气也上来了,指着谭镒大吼:“大胆的刁官!本官帅军剿贼,岂容你在这里呱噪!农牧场、水库均为贼产,统统收缴充公!左右,与我拿下!”
一瞬间口角变为刀枪相见,周延儒的亲兵有数十人,亮出兵器就要拿人。谭镒、钱继功也是有准备的,身后一排上了刺刀的新式火铳统统指向前方,大小盾牌把谭、钱二人掩护到身后,缓缓后退。水库的大坝上狭窄,也容不下太多的人。这些护卫都顾及到自家的主人,因此,谁也不敢挑头乱来。就这样双方都向后撤退。
国防军留下的留守人,看到事情不好,溜得比谁都快,早就不见了影子。
谭、钱二人到水坝下面跨上战马,一队人呼啸而去。
周延儒认为,水库受到损害是他部下军纪不严,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坏了可以修吗?
他那里懂得水闸别人修不了,需要测绘尺寸,到浙江加工,运回来再安装,而农时不等人,土地减产已成定局。
他认为这天下的田地多了去了,都是靠天吃饭,也没有听说离了水库就不能种地了?
他手握七万大军,整个河南省都在他的脚下,他怕谁?
那么今天谭镒、钱继功的火气为什么那么大呢?这里就有吴甡的影子了。吴甡此时就在南阳城里,在农牧场的范围之内,国防军的通信四通八达,架空电线断了都没有关系。
吴甡第一时间就知道了水库闸门已坏,放不出水了。这就等于说南阳减产已成定局,更何况农牧场的土地今年全部撂荒,放弃了耕种。这个损失对于河南很严重,吴甡怒不可遏。同时他知道这一切的幕后之人就是朝廷,甚至包括他不敢想的那个人——皇帝!于是他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念,要宪政!这天下之事不能一个人说了算!大家都盼明君,可是遇到昏君怎么办?
所以他要借力一搏,拼一拼,给河南一个希望。他的底气就是已经训练完成的一万卫所军,还有一万也已经基本完成了训练,也能使用了。有这个力量他谁也不怕。
他也感到了朱大典的怀疑和不信任,他不在乎,他要用事实说话,没有犀利的火器他一样能战斗。河南的财力还是殷实的,经济也是战斗力!吴甡是很自信的人,他相信自己的能力,相信自己有办法,更相信自己能成功!
---第273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