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市喝彩声达到了顶峰。
代表福寿安表演的诗诗姑娘登场。
在场无数人只为诗诗姑娘而来,其名气之盛,乃今夜之最。
白宋和晴儿已经挤到墨白钱庄的台上,此刻的白宋哪有心思去看的什么诗诗姑娘的表演?
看到一众伙计还不知大难将至,如今还沉寂在喜悦之中认真都清点他们获得的花灯数量。
白宋脸上愁云密布,打断众人:“所有人都停下!”
声音吸引众人目光,墨竹欢喜地围了上来:“东家,你怎么才回来?我们的表演都结束了。明月姑娘果然是不负众望,你看,我们得了多少花灯!我们粗略地看了一下,还没有哪家有我们家的花灯多呢!估计除了现在表演的福寿安,咱们钱庄应该是当晚第二!”
第二已经是不得了的成绩,往后不单是墨白钱庄名声大振,明月姑娘和映月楼也要跟着提升一个档次。
映月楼老鸨也欢喜得很,跟白宋连连道谢,说是多亏了白公子抬举。
明月也是满怀欣喜,对着白宋一行礼:“白公子,明月总算是不负所望。”
所有人都在向白宋道贺,都以为这正该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可众人说过话,看到白宋表情凝重,没有一丝喜悦之气。
墨竹皱了皱眉头:“东家,你怎么了?”
白宋深吸一口气,瞥了一眼旁边独自喝酒的陆遥,转回头后压低了声音说:“这里不用管了,钱庄自明日起暂停歇业,所有伙计最好都离开长安,到长安附近村镇避一避风头等我的通知。”
“钱庄歇业?”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懵了,各个一脸不解地看向白宋,心说好不容易在灯会上打响了名气,明天不该是全身心投入工作当中,努力推广银票吗?歇业是怎么个说法?
白宋看了看明月,转头对老鸨说:“你们映月楼最好也歇业一段时间,免得连累楼里其他人。”
“啊?白公子,你在说什么?歇业?为什么歇业?”
老鸨莫名其妙。
这时候,晴儿目光一瞪,指着陆遥:“他写的词给咱们招惹了大麻烦!我们所有人都要受到牵连!”
“大麻烦?”
众人更是不解了,陆公子的词给钱庄赢来了如此多的投票,当属钱庄的功臣,怎么是惹来了大麻烦?
正当众人疑惑之时,那陆遥忽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哈……何为天妒英才?!这便是了!此前诸多庸词烂作,绝不入流!我陆遥所作能引来大麻烦,可见我陆遥之才尽在他们之上!你们不是想要搏命吗?我就送你们一程,我陆遥无牵无挂无所畏惧,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这般忧心,不过是怕站得高帅得很呐!”
“别管他了!”白宋冷冷地扫了对方一眼,不想多说,“所有人听我的吩咐,立刻离开灯会,连夜出城。明月姑娘,你最好听我一句劝,早早离开,在事情没有明了之时,不要再回长安。”
众人本就有些不解,但都未曾见过东家这么严肃,心里多有些不安,于是各自收拾从铺子里带来的一些物件儿准备离开。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舞台上诗诗姑娘曼妙的舞姿所吸引。
舞台下面,墨白钱庄正对的方向。
“姐,你不看舞台在看什么?”小长乐仰着头,随着姐姐的目光看去。
小长乐注意到的姐姐望着对面已经看了好久,而那对面一众伙计和一群女人之中只有一个衣冠楚楚的翩翩公子。
小长乐没见过姐姐看某人看得如此入神,心中一动,不管对面是谁,朝着那个方向喊了一声:“白宋!”
小姑娘声音清脆,穿透力极强,在喧闹的环境下顺利传到了白宋耳中。
白宋感觉有人在喊自己,左右看了看,却分不出声音方向。
小长乐看那公子有了反应,更加欢喜,就知道是那个裙下之臣,赶紧扯着更大的声音喊着:“白宋,这边!白宋!白宋!”
“哎呀,你要死了!”李向南发现身边小丫头发了疯,这才回过神,赶紧把她的嘴给堵上。
可这会儿已经晚了,小长乐吼了几嗓子,白宋终于发现了声音传来的方向,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他和汝南公主目光相对。
谁都没有想到,在小亭一别之后,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当两人目光相对时,思绪很自然地回到了那个令人尴尬的小亭下。
两人之间隔着舞台,无法直接交流,只能交换一个眼神,轻轻地点一个头,仅此而已。
小长乐挣脱姐姐的手,着急道:“那不就是裙下之臣吗?姐,你还愣着干什么?咱们赶紧去看看,隔得太远,我都瞧不清长什么模样呢!”
“好了,你别捣乱了。”
“姐,反正是出来玩儿的,光看算什么?过去说说话也行嘛。”
李向南望着白宋的方向,倒是也有些心动,犹豫着要不要过去。
犹豫之际,李向南眼神一变,对面白宋那边多了几个刑部的官差,不由分说就给他戴上了手铐!
好好的,刑部官差怎么会找上白宋?
李向南感觉事情不对劲儿,拉着妹妹沉声说:“走,过去看看。”
小长乐没注意到对面的变化,欢喜雀跃。
但两人刚挪出一步,后面的护从一把拦在两位公主面前。
“两位公主,皇上已经先行回宫,命属下护送两位公主回去。”
“啊?”小长乐眉头一拧,“这么早?这灯会还没结束呢!我不管,我还要玩!”
随行的公公赶紧陪着笑脸解释:“公主殿下,今日可不能在任性了。方才龙颜大怒,心情不好,咱们还是乖乖回去,得让皇上放心。”
“父皇生气了?”
“可不是!玉扳指都摔得粉碎!”
“嗯……那……那我们不玩了,回宫吧,姐姐。”
小长乐年纪虽小,却也懂得轻重缓急,有些失望地看了看姐姐。
李向南满脸愁容,她不知道白宋那边怎么的,到底犯了什么事儿,偏偏在这时候又不得不离开。
……
另一边,白宋没有想到官兵来得这么迅速!
这才过去不到两刻钟,刑部的官差已经来了,正是昨日随行办案的刘大人一队,陆萧臣也在其中,依旧拿着笔认真记录所见所闻,却是板着个脸,不敢跟白宋撞正眼。
京城之中,各种案子有各坊厘正处理,各坊处理不了的案子长安长史,长史解决不了的案子才会惊动刑部。
现在刑部官差直接把手铐拿出来,周围的伙计们才知道东家没有开玩笑,这回真的是闯了大祸了!
钱庄的伙计都是老实人,活了一辈子连县衙都没进去过,一下子被刑部的人逮住,吓得三魂七魄尽失,人家还没说事儿,人已经瘫软在了地上。
昨日白宋帮刘大人断案,又给刘大人化解了突厥人的刁难,可算是有些人情在了。
但今日的刘大人一副铁面无私的表情,好似根本不认识白宋,站在白宋面前冷冰冰地问:“刚才那首水调歌头是你们墨白钱庄的曲目吧?”
白宋知道今日难得脱身,沉声应道:“是。”
“曲子是映月楼的姑娘唱的?”
明月姑娘忧心忡忡地跟着点了点头。
“你是映月楼的老鸨?”
“我……我……”老鸨吞吞吐吐,也跟着紧张起来。
“词是谁写的?”
“是我!”陆遥把手举得老高,大大方方地承认下来。
刘大人冷哼一声:“呵!这就齐活了,把所有人都靠上,带回刑部受审!”
“哎哟,冤枉呀!我一个妇道人家可什么什么都没做啊!”映月楼老鸨当即哭嚎起来,倒在地上撒泼打滚。
平日里,这些刑部官员碍于面子或许还会奏效,但今日之事非同小可,乃是触怒皇上,谁还跟你开玩笑?
当即两个官差上来,一轮嘴巴子招呼下去,打得老鸨没了声音。
官差开始给所有人上铐,这会儿墨竹有些憋不住了,紧了紧手里的竹子怕是要跟官差动手。
白宋赶紧给她使了个眼色,叫她不要生出事端,然后又给晴儿使了个眼色,让她千万不要动用墨家的力量跟朝廷起冲突。
这件事虽然严重,但他们都是被牵连的,并不代表一定会判有罪。
况且还有个师父虞世南,并且白宋还有一个星辰可汗的身份,就算被抓了,在京城之中还有别的力量会帮忙周旋。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被扣上一顶反贼的帽子。
晴儿明白白宋的意思,看到官差过来给自己上铐,老老实实地配合,没有引起任何风吹草动。
“把人带走!”
刘大人招呼一声,一队三四十人开始朝刑部返回。
灯会的表演还没有结束,没有多少人去在意这些人的离开。
去往刑部的路上,白宋逐渐听不到灯会表演的声音,依稀听到有人在传,说是诗诗姑娘取得了今夜最高的票数,所有人都在欢呼。
也有人还在议论那首陆遥所写的词。
这首词果然让一部分文人感觉愤慨,私下里议论着朝廷的不是,细数着突厥人的种种罪行。
而这时候,陆萧臣假意记录,悄悄走到了白宋身边,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别担心,我已事先通知了虞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