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上方,万里乌云骤然而起。
滚雷如一条条蛟龙,在这乌云之中奔走穿梭。
任缥缈身形倒飞出去,持剑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他一路退至李酒寒等人身侧,嘴角留下一缕鲜血。
任缥缈身后那虚幻身影,如云烟般消散……
他毕竟只是返虚境中期修为,虽然已经确定了自身大道走向,可毕竟还需要时间来打磨。
对上那重伤的谢沐倒还算是游刃有余,可在对上那位乾坤洞二长老伊秋寒时,便已经力所不逮。
至于这何苦……
任缥缈完全是强撑着一口气,与他递剑。
半只脚踏入三玄境的强者,领悟了两种法则,甚至已经有了第三种法则的雏形。
这种强敌,对于现今的任缥缈来说,还是难以企及。
虽说剑修从古至今都将一句话,奉若大道之巅的金玉良言。
“一剑破万法。”
可是任缥缈的境界修为是硬伤,毕竟道龄在这摆着呢。
任缥缈若是与这何苦是同境,呵,雷法?
任缥缈但凡出两剑,都算他输。
李酒寒跨步闪身,一步来到任缥缈身侧。
“你不是他的对手,别再做无用功了。”
任缥缈伸手擦拭了一下嘴角鲜血,缓缓抬起头。
他的视线始终停留在那支翠绿色的竹笛之上。
“我只是,想让他回答一个足够简单的问题。”
任缥缈似乎并没有收剑的打算。
这天下间奇人异事茫茫多。
打不过难不成就不打了?
那我还练剑,练个屁!
李酒寒叹了口气,“知进退,也是一柄剑的磨剑石。”
或许是同道中人的惺惺相惜,李酒寒并不希望这位年轻的白衣剑客,殒命至此。
可惜,任缥缈听不进去。
他直起身,挺起脊梁。
若非剑折身死,我心不退。
而就在这时,天际之上涌起的万里乌云,还有那乌云之中滚走的奔雷,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伊秋寒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脚尖轻点,御空来到何苦身侧。
“是你的手笔?”
何苦修行的是雷法,他所感悟的第一道法则,自然也是雷玄法则。
可谁知何苦却摇了摇头。
他面露凝重眼中满是不解的看着那一片滚雷:“这不是我的手笔。”
“这是……天雷。”
“天雷?”伊秋寒愣了一下。
“有人要突破至通玄?”
返虚境来到巅峰之后,突破通玄之际,会引动天雷淬体。
只不过那种天雷,并不算险峻。
真正险峻的,还是通玄境五玄强者突破至归仙那道天雷。
足足五道天雷,抗不下来的人,当场毙命,神魂俱灭,连兵解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而面前这万里滚雷,其上传出的恐怖气息,甚至比通玄突破至归仙时落下的天雷,还要恐怖!
何苦似乎想到了某种可能性,他沉声道:“这是天罚。”
“有人在行逆天之举。”
伊秋寒一愣,她下意识的将视线投到了那被黑纱笼罩着的皇城。
……
皇城之内,尸古帝面色变得惨白至极,他仰起头,视线似乎穿透了天穹,直视着天际之上逐渐孕育的雷罚。
“你真的想好了?”徐靖安问道。
尸古帝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仍是注视着天际之上的雷罚。
徐靖安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尸古帝忽然说道:“不需要。”
徐靖安呵呵一笑,“怎么?觉得没面子?”
尸古帝道:“你想神魂俱灭的话,我不拦你。”
徐靖安翻了个白眼,“我徐靖安,活着便要潇洒一世,死了便是彻底死了。”
“什么兵解转世,夺舍重生,与我无关。”
“我徐靖安只活这一世,足矣。”
尸古帝面无表情道:“她会活下来,她需要有人保护。”
徐靖安忽然沉默了下来。
半晌,在尸古帝全身境界几乎被洛毅榨干的那一刻,他忽然开口道:“明月,你错了。”
“彩云视我为兄长,我亦是视她为季妹。”
“从始至终,彩云都不曾负你,她喜欢的,一直都是曾经的那个相明月。”
“是那个饱读诗书,才倾四海的相明月。”
“是那个初登大道,小心翼翼的相明月。”
“即便你修炼《噬生天经》走火入魔,成为人人唾弃的魔道中人,彩云依旧没有放弃你。”
徐靖安正色道:“你总说你纵使负了天下人,也不曾负她。”
“可她何曾不是为了你,负了天下人?”
尸古帝怔怔无言。
与此同时,洛毅身上的衣衫忽然无风自动,一头墨发疯狂向后摇曳,仿佛有狂风扑面。
尸古帝忽然闷哼一声,瞬间呕出一大口鲜血。
这一刻,尸古帝的脸变得惨无人色。
可他的眼中,却只有解脱。
千百年来的大道修为,若能换她一命,当是人生一大幸事。
尸古帝嘴角掀起,这一刻,他只是相明月,而非尸古帝。
那黑棺也陡然绽放起一股璀璨的光芒!
这光芒瞬间将洛毅等三人笼罩。
洛毅一直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这一刻,洛毅看到了尸古帝的一生。
学塾之中摇头晃脑大声读书的稚嫩嗓音。
青山绿水之间,负笈游学的瘦弱背影。
乡试榜首。
会试榜首。
殿试榜首。
连中三元的当朝状元郎。
站于观云楼阁之上,吟诗作对,大酔之后提笔在屏风之上洋洋洒洒写下治国十二策。
后偶得古书,涉及山上修行。
某一天,在一片秋风萧瑟的落叶之间,一位女子的回眸一笑,让他第一次忘记了所谓的圣人教诲,非礼勿视。
他怔怔的站在原地,直到那位女子掩嘴轻笑,眉眼弯弯道:“看什么呢?呆子。”
后来他才知道,这位女子,名叫宁彩云。
尸古帝的回忆,如水流一般在洛毅的面前流淌而过。
当一切已经覆水难收,回忆便只是回忆之后,洛毅终于回过神来。
黑棺之中的宁彩云呼吸均匀,面色红润。
在她周身还萦绕着柔和的微光。
而尸古帝,竟是没有再去看那黑棺之中的女子一眼。
他一头青丝变白发。
安静的站在大殿门口,只留下一个背影。
徐靖安则是提着灯笼,手中不停地勾勒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