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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玉莲也出现了瘟疫的症状,虽说还未危及性命,可是姜玉莲的情况却是差得不能再差了。不过陶君兰心知肚明,那和瘟疫无关,是姜玉莲自己将自己吓成了那副样子的。

听姜玉莲那边服侍的人说,自从从刘氏的院子里回去之后,姜玉莲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每日都是惶恐不安。还没出现瘟疫症状的时候,人都已经瘦了一大圈,精神也十分差、再加上没好好吃饭,更是雪上加霜。

陶君兰觉得,姜玉莲之所以这么快出现症状,和她自身的虚弱是有关系的。正因为如此,她便是越发的爱惜起自己的身体来。

姜玉莲染上瘟疫,陶君兰自然也不可能过去看看,不过却是隔着屏风又见了一回太医。几日不见,太医倒是也瘦了一圈,不过却是累的。

“姜侧妃那边——”陶君兰也懒得虚话什么,直接便是开门见山了:“听说情况很不好,你可有什么法子没有?”

徐太医摇摇头,道:“心病还须心药医。姜侧妃这是被瘟疫吓破了胆子,药石无用。”

陶君兰苦笑了一声,沉吟片刻后倒是有个主意:“那就告诉她,就说你已研制出了方子,已给她用了。”

徐太医一愣,“这……”这不是撒谎吗?而且,万一被拆穿了,那岂不是更糟糕?

“还能比现在更糟糕?”陶君兰淡淡的言道:“就算是最后真要死,至少最后这几日还活得高兴些。不那么受折磨。否则,再这般下去,只怕瘟疫没要了她的命,她自己倒是先要了自己的命。”

徐太医动摇了。心里却又有些纳闷:别的府里这妻妾之间哪个不是争来斗去的?这陶侧妃倒是和旁人都不一样。若换了别人,只怕巴不得姜侧妃就这般死了才好,哪里还会想法子救人?

不过纳闷归纳闷,这话他是怎么也不敢问出口的。更不敢表现出半点来。仔仔细细的将陶君兰话斟酌了一遍后,徐太医到底是点了点头:“这样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横竖能拖下去不是?只要方子研究出来了,那也就好了。

陶君兰点点头:“你用药也可大胆一点。就算暂时治不好,能压着瘟疫不让瘟疫发作得太快也是好的。只要能延缓时间,让人可以撑得久些,也是极好的。”

她心知肚明徐太医的确是太年轻了,将希望放在徐太医身上的确是太严苛了一些。所以,她觉得退而求其次是最好的法子。

徐太医点点头,倒是心头一松,毕竟目标降低了些,难度自然也就降低了。至少不是那么遥不可及了不是?

送走了徐太医,碧蕉倒是难得开口说了一句话:“侧妃又何必为姜侧妃操心呢?她那样的人,可不会感恩半点。不过是白费功夫罢了。”而且,姜玉莲还是慎儿的生母。

最后一句话碧蕉却是没敢说出来,不过她想陶君兰心里应该是能猜到她的心思的。

陶君兰的确猜到了,当即便是一笑:“横竖没有她,将来也会有别人。那还不如是她呢。再说了,如今这样的情况,我和她说不得都是一个结果,那还有什么可计较的?再说了,慎儿还那么小,若没有了母亲又该多可怜?”

姜玉莲心思不深,比起那些厉害的,她倒是更喜欢姜玉莲了。至于慎儿是否是个威胁——至少在未来十几年里,估摸着是不会有这种情况的。换句话说,若将来慎儿就威胁到了拴儿,那也只能说明拴儿的确是太不争气了。

而且,姜玉莲这种情况,难免让她有以后总兔死狐悲的伤感。毕竟,当日他们一同进了刘氏的院子,如今姜玉莲成了这般摸样,倒是叫她想到了自己。焉知明日会不会就是她自己了呢?

“王妃今日情况如何了?”陶君兰捏了捏眉心,叹了一口气问道。此时她是真担心这一场瘟疫过后,端亲王府到底还会剩下几个人了。丫头婆子们不论,只说本就稀少的几个女主子就是。

碧蕉摇摇头,只道:“还是那样。”不过是熬日子罢了,今日听说连神智都有些恍惚了,睡在床上不过有一两个时辰是清醒的。

只是这话却是不敢直接同陶君兰说,怕陶君兰知晓了又头疼为难。所以也就只含糊过去。

碧蕉纵然不说,陶君兰却也是心知肚明。所以当下也没再多问,只吩咐道:“叫人将东西都提前准备好。”纵然不能留下尸身,可该准备的东西也都要准备着。下葬也直接装了衣衫和骨灰下葬就是。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许是因为白日里睡了午觉的缘故,夜里陶君兰怎么也不觉得困。闭着眼睛躺了一阵子后,到底还是忍不住爬了起来,然后让人点了灯自己准备去书房看书。

没法子,夜里也没什么别的能做的,除了看书练字之外,也着实想不出其他的了。

瞅着碧蕉一脸困倦的样子,她便是笑道:“你去睡罢,横竖也没别的事儿,不用你服侍。明日你还得早起呢。”

碧蕉犹豫了一阵,迟迟下不定主意。

陶君兰便道:“我想一人静一静,你下去罢。”

碧蕉这才同意了,没跟着一起去。

陶君兰先是摸了一本书看了几页,却是发现自己着实看不进去,只得颓然的丢开了书本坐在椅子上轻叹了一声。

她想李邺了。其实之前也是十分想的,只是却是不知道今儿到底怎么了,却是格外的想。她觉得或许是被今日姜玉莲出现瘟疫症状的情况给吓住了。她怕自己也跟姜玉莲一样,她怕再也见不到李邺,见不到拴儿和明珠。

想了一阵子李邺和一双儿女,陶君兰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酸涩了起来,慌忙闭上了眼睛不敢让眼泪落下来。

过了好一阵子,她才感觉自己心里那些情绪又重新平复了下去。自嘲一笑,她有些看不起自己的软弱,低声提醒自己:“陶家的女儿,哪里能这样轻易就被打败?纵是死,也得死得傲气。”

一时有恍惚想起了平反的事儿——父亲头上罪臣这个帽子,她还没来得及给摘下来呢。陶家的名声,她也没来得及重振。

真是不甘心啊!早知如此,就算证据不足也该先将此事儿提出来。至少她也能看到一点盼头不是?也不知道陶静平以后什么时候才能做到这个了。还有,陶静平和九公主也不知道和好没有,他们又什么时候才会有孩子?

虽说心里明白陶静平和九公主的年岁都还小着呢,可是说实话她心里却是已经十分着急了——陶家的传承可就落在这两个人的身上了。她是迫不及待的想有人叫自己姑姑了。

正胡思乱想着,陶君兰却是听见有人敲了敲窗户。顿时心中一紧,忙喝问:“谁?”说着就想往窗边走去。她本想开窗看看的,不过想着瘟疫这回事儿,她忙又收回了手。“谁在那儿?”

良久,窗户才传来一声异常熟悉的,温和轻柔的声音:“是我。”

陶君兰一惊,死死的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确定不是在做梦之后,这才蹙眉反问:“你怎么进来的?你怎么敢进来!你这是胡闹!”

来的是李邺,她刚才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正因为是李邺,她才有怀疑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待到反应过来并不是什么做梦之后,她又一下紧张了。

李邺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外头吗?他怎么进来的?是侍卫疏忽了,还是怎么的?关键是,纵然能进来,他怎么就这么糊涂敢进来?!难道他就不怕染上了瘟疫?

又急又气的陶君兰忽然意识到自己和李邺之间就隔了一道窗户,忙不迭的又往后退了几步。

“我想你。”外头传来一声轻叹,李邺带着嘶哑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的低沉,叫人心都跟着难受起来。

陶君兰觉得自己的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李邺说出这三个字之后,猛烈的跳动了一下,整个人都是止不住的雀跃了起来。当即苦笑一声:“我也想你。”不仅想,而且是十分想。

不过,很快她又轻声责备:“纵然想我,也不该冒险。你一贯冷静,怎么的这次反而这般糊涂起来?”

李邺也没想过要进去,他心里很清楚就算他想陶君兰也不会同意。于是索性干脆靠在了墙上,看着天上那缺了一些的明月,自嘲一笑:“我害怕。”

李邺如此直白的说出了自己的害怕,倒是叫陶君兰一时半晌的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了。最后,回过神来她只能轻声道:“没什么可害怕的。我必会没事的。我就不信了,天下大夫何其多也?难道连个瘟疫都治不好?”

最后那一句话,她故意说得轻巧俏皮。

李邺忍不住笑了笑,不过随后心里却是更加的难受。他也明白这个道理,不过他更怕陶君兰等不到那个时候。

“慎儿怎么安排的?”既然李邺都来了,怕是一时半会的也赶不走,于是陶君兰索性也不急着催他了,反倒是问起了这些琐碎的事儿来。

“放在了太后那儿。”李邺答道,忽然又想起了姜玉莲——姜玉莲发病的事儿他是知晓的。正因为知晓,所以才更怕陶君兰也如此。

“嗯,那倒是可以放心。”陶君兰笑着点点头,沉默片刻又道:“若是这一次姜侧妃熬不过去,以后咱们对慎儿好些罢。还有王妃的族人那头,你也去通知一声。王妃的时间,不多了。只是现在,只怕是不能给王妃办个像话的丧事了。就是尸身也——”

“别说这个!”李邺有些微恼的出声打断了陶君兰。他不想说这些,说这些,只叫他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