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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妃显然是比不过太后的。就算皇帝心里更看中宜妃,那也是绝对不敢表现出来的。即便是皇帝,若是敢做出这样不孝的事情,那也是一样要受到天下人指责的。

于是宜妃便是被关了禁闭,直到生产之后。

不过陶君兰觉得,真到了那个时候,宜妃想要再获得皇帝的宠爱,那便是难如登天了。

说来也是奇怪,经过了这场法事之后,太后倒是真渐渐的好了起来。陶君兰也吃不准这到底是太医的功劳,还是真的是那法事的功劳,又或者二者兼有之?

而与此同时,京城也是传来了消息——康王在回京的路上遇刺了。

陶君兰一听这个消息,下意识的便是觉得这是皇后故意使的计策:既康王遇刺了。那么显然便是赶不上祭天求雨这事儿了。

可是接下来的一个消息却是又让她大出意料之外。

康王受刺,却是依旧强撑着进行了祭天求雨这事儿。甚至因为太阳太大,又带着伤的缘故而直接昏过去在了祭天的台上。

而康王在这样的情况下,却是依旧坚持完成了祭天的法事才让太医来给自己诊脉,让人将自己背去休息。据说,当时康王伤口崩裂,血几乎染红了衣裳。那副情形,让人震撼又钦佩。

这样一来,康王本已经低下去的呼声,却是再一次的高了起来。这样的举动流传到了焦躁的百姓之中,顿时就让百姓也对康王敬重爱戴起来。再加上本来康王就是嫡出长子,于是民间更是有了一些呼声:说康王身具龙气,绝对有君主之才。

而与此同时,也有不少文官谏言,请立康王为太子。更道唯有康王才是最佳太子人选。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一次,只怕立太子的事情是拖延不过去了。”

李邺的神色也不大好看,点点头苦笑道:“到底是低估了皇后的狠辣了。为了太子之位,她对自己的亲儿子都下得去手。”

显然,李邺依旧是认定了这是皇后用的计策。不管是康王遇刺,还是带伤祈雨,都是如此。

但是很显然的,不管是计策还是天意,这样的举动都是非常有效的。

看着李邺失意懊恼的摸样,陶君兰心里明白只怕他是觉得这是他一手促成了今日这样的局面,所谓瞌睡遇到送枕头的。而李邺就是那个送枕头的。本意是给康王使绊子,谁知转眼一变却是变成了给对方创造机会了。

陶君兰伸手握住李邺的手,轻轻的挠了挠他的手掌心,笑道:“就算他真成了太子,可毕竟还没得到那个位置。你怕什么?这般可不是我认识的李邺。”

李邺苦笑一声:“事到如今,却是着实没了法子——一旦他登上太子之位,想要将他拉下来谈何容易?”

“你怕了?”陶君兰轻声道,眉头微微挑了挑,做出一个挑衅的动作:“我以为端亲王李邺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李邺只是不言语。出了这事儿,他已经是有些绝望了。

“总还有机会不是?再艰难又如何?水滴石穿水磨的功夫拿出来就是了。”陶君兰浅笑着鼓励李邺,声音柔得像是一汪春水:“若是以前你可以放弃服输,可是现在……想想我,想想拴儿,想想明珠,我绝不允许你服输丧气。李邺,你必须振作起来。我会一直在你身后。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我信你。”

这一番话,对李邺的震动是有的。陶君兰素来都不是什么十分强势的人,也从未要他做过什么。今儿这番话,却是一下展露出了她平日隐藏的那面。尤其是最后那两句,更是让他忍不住心中一颤。

其实,在和陶君兰说这些之前,他已是和那些幕僚谈过此事了。所有人俱是觉得,机会渺茫,十分灰心丧气。

唯独陶君兰,却还是这般笃定的说,她信他,她支持他。她觉得还有机会。

这好比就像是一人深陷黑暗找不到出路绝望时,却是蓦然看见了前方的亮光。那种感觉,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

不管是语气,还是浅笑,还是双眸里那一点笃定自信,都像是一汪清泉注入了李邺的心里,顿时让他精神一震。

李邺反握住了陶君兰的手,温润一笑:“是了,却是我自己被自己吓住了。”纵然到了山穷水尽之时,他也是没有资格放弃服输的。是他一手将陶君兰拉进了这个深渊里,他若都放弃,陶君兰又该如何?

听他这样一说,陶君兰顿时知道李邺从牛角尖里钻出来了。当下放松一笑:“这就对了,这才是我那个自信温润、清冷无尘的端王爷。”就是这股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怕的劲儿。

陶君兰忍不住靠在李邺肩上,柔声道:“只要有你在,我就天不怕地不怕。”

李邺一笑,没出声却是在心头道:这话其实是该我说的。

翌日,李邺也上了请立太子的折子。自然是替康王求的。

皇帝看了折子自是震怒,当场便是将折子一掷摔在李邺脚下:“连你也随着那些无知小儿一起起哄不成!”

皇帝显是不愿意立太子的。原因虽然没人知道,可是态度却是十分鲜明。

李邺低头,半晌才轻声阐述道:“大哥此举感动天地,京城昨日已是降雨,就是行宫这边,今日也是天阴了,显然雨水很快就会降下来。而大哥既嫡且长,更是顺理成章。如今民心所向,若是父皇执意压下,恐会导致怨言。且大哥这些年也的确是十分努力,堪当重任。”

皇帝连连冷笑:“好一个民心所向!好一个即嫡且长!好一个堪当重任!我竟是不知,你还是个以德报怨的好弟弟!”

皇帝这话的意思有些深意,更有浓厚的失望在里头。

李邺低下头去。皇帝这些话让他想起了皇后和康王暗地里对他做的那些事儿。一时之间几乎已是止不住的愤怒起来。

不过很快他就将这股愤怒压了下去,让脑子里恢复一片清明。他忽然回过味儿来:皇帝这般说,是什么意思?皇帝这么说,显然是知道一些什么了。不然不会如此说。

低头沉吟片刻,再抬头的时候,李邺面上的温润便是微微有些冷了下去,几乎是咬着牙才道:“儿子心里要说没有怨,那自然是假的。可是在怨,那也是儿子的大哥。而且,儿子并不是为了大哥说话,而是为了父皇。”

“为了朕?”皇帝微微挑眉,“既是如此,你就不该上这个折子。”

“可若不上这个折子,儿子就只能看着父皇深陷民怨之中。儿子如今十分后悔,就不该有那样的提议!如今不只是民心所向,文官大儒们也是纷纷上奏。衡国公那头本就有这样的意思,肯定会趁机逼迫。父皇,辛攀遇刺不知所踪,眼下朝廷堪当重任的将领多数都和衡国公府一脉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万万不可闹僵才是。否则,边关战事该如何?万一……又如何?”李邺一面说着,一面却是跪下重重叩首:“所以,儿子不得不上这个折子!”

皇帝定定的看着李邺的背脊,半晌才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

只是这个罢了到底指的是什么,皇帝却是没有多说。只是让李邺退了出去。

李邺退出大殿,抬头看了一眼满是阴霾的天,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该做的他都做了,如今只剩下等待了。

他刚才那么做,算是将自己的怨恨都袒露在了皇帝眼皮子底下——当然,这本也是皇帝希望看见的东西。

这么一来,他算是对皇帝表了态:他也是逼不得已才上这个折子,若是可以,他并不会如此做。

而他这么说,又算是狠狠的在皇帝那儿给衡国公府和皇后上了一记眼药。

同时,更是提醒了皇帝——衡国公府握了太多的兵权在手里,惹急了就是逼宫也是能做得到的。与其撕破脸被逼着立太子,倒不如主动些,留些余地才好。

想起陶君兰做了点心等着他回去,李邺抛开这些烦心事儿,笑了笑大步流星的往回家的路上去。

倒是皇帝,却是关起门来和宝船太监不知说了一些什么。

最后,宝船太监带着一些赏赐骑马带着人匆匆回京去了康王府上探了康王的伤势,并且转达了皇帝的话:“待到康王爷养好了伤势,才能进行册封大典。所以,康王爷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万万不可马虎了。待到养好了伤,以后也能更好的替皇上分忧解难。”

这话里的弦外之音自然是不言而喻。康王闻言后,面上的欢喜之色怎么也掩不住。

康王给了宝船太监丰厚的打赏。宝船太监恭敬的谢过了。而对于宝船太监的行礼,康王更是坦然的接受了。半点没了平日含笑谦逊的样子。

宝船太监看在眼里,可面上却是笑得越发的恭敬。对方如今是太子了,自是不必再对他这个老阉货脸面了。

出了康王府后,宝船太监嘲讽一笑,侧头对自己的小徒弟道:“你呀,可要明白一个道理。花无百日艳,人无百日红。不到最后一刻,可千万别下了定论。”

小徒弟如今不过才十二,懵里懵懂的。

宝船太监一笑:“回头有空你去请教请教你大师兄罢。”如今这个小徒弟,是宝船太监的二徒弟,大徒弟是谁,却是没人知道。宝船太监也从未和人提起,只他们师徒三人知道。

小徒弟懵懂点头:“大师兄的伤势也不知好了没有。上次去瞧,都还只能躺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