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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四陶君兰和李邺星夜赶回了端王府。因此时已晚,所以府中其他人倒是都不知情。而第二日一大早,陶君兰则是和李邺又进宫去了,仍是没有和府上的其他人碰过面。

姜玉莲赶到沉香院的时候,李邺刚带着陶君兰进宫去了,闻言她自是恼恨,气得狠狠啐了一口转身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不过恼怒之后,她却是又开始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陶君兰就这样得李邺的宠爱?说句实话,她自问虽不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可是却是比陶君兰强的。陶君兰虽然也算是个美人,可是到底还不够美,若不是气质不错,只怕丢在人堆里也不见得能显眼的。

姜玉莲想不明白,便是问绫香:“你说王爷为何对陶氏那样宠爱?”

绫香一个黄花大闺女哪里能明白这些?不过是瞎猜罢了:“听说陶侧妃以前在宫中就伺候王爷了。这么多年了,自也是有些感情的。王爷又长情,再加上陶侧妃又生下了王爷的长子,想来怎么也会对陶侧妃多几分敬重和爱护?”

顿了顿见姜玉莲面色阴沉,绫香心里发麻便是忙又说好话:“王爷这样好也不好。侧妃想想,若是您得了王爷的青睐,那王爷以后不也得这样对您?”

听了这话,姜玉莲凝神想了一阵子,倒是面色渐渐缓和了。笑道:“这话说得是,你去拿匣子里那副镶金耳环戴罢。”

绫香长舒了一口气,放松了警戒,又笑着对姜玉莲谢赏。

且说这头李邺带着陶君兰进了寿康宫,太后的面色却是不太好。

陶君兰恭恭敬敬的上前去给太后请安,太后挥了挥手沉着脸道:“陶氏去看看栓儿罢。”

这是要支开她单独和李邺说话了。陶君兰心知肚明,自然也不会死赖着不走,于是看了一眼李邺之后便是退了出去。

不仅是陶君兰,屋里其他人都一样被支了出来,张嬷嬷把守住门,不许任何人靠近半分。

李邺却是没将太后的脸色放在心上。上前去随性的往太后身边一坐,就看着太后浅笑等着太后开口了。

太后气得险些仰倒,可又拿李邺这幅样子没办法。人都道李邺沉稳温和,可是实际上小时候的李邺调皮捣蛋得让人头疼。跳脱起来简直就没人能管得住。那个时候的李邺,除了先皇之外可是谁也不怕的。若不是后头出了那件事情,加上没过两年李邺的母亲又没了,李邺也不会成了如今这幅样子。

心里一软,太后到底没舍得发怒,最后只责备道:“你就算宠爱陶氏,也该有个限度。你自己想想你都做了什么事儿?”

李邺挑了挑眉,缓缓出声:“我做了什么?”那神态,竟是有点吊儿郎当的味道。

太后气急,声音拔高几分:“你自己说你做了什么?姜氏进府多少日子了?如今却还是完璧之身!你自己说你做了什么?”

李邺垂下眸子,遮住自己眼中的光华,微微嗤笑了一声:“为何我要去姜氏屋里?”

太后被问住,半晌气得脸上都涨红了几分;“你说为何?姜氏是你的侧妃!侧妃!我让她进府,可不是让她去做花瓶的!”

太后这话说得实在是太直白了。若是换成别人,只怕再在怎么厚脸皮也要少不得脸红一下。可是换成李邺,他却是半点没有不好意思,反而又笑了一声;“祖母,您为何偏就要针对陶氏呢?”

这话看似牛头不对马嘴,可是实际上却是点到了问题的关键。

太后蹙眉,有点儿一拳打在了棉花团上的感觉。不过很快她却又训斥:“我在问你姜玉莲的事情,扯别人做什么?”

“本来姜玉莲进府的时间是定在年后的,祖母为何提前将人送过去了?姜时年刚死了一年,这忌日才过!让人知道了,该如何想我!”李邺面上染上几分肃穆,声音虽不大,可是字字都似有千钧重。

太后被这些话压得有点儿答不上来话了。她当时只是一怒之下做出这个决定,倒是没有想这么多,如今被李邺这么一说她倒是反应过来了,也觉得有点儿不太妥当。

可是心里后悔懊恼归一码事儿,现在又是一码事儿,太后拉不下脸面来,只得趁着脸道:“你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

李邺默不作声,心头却是一声苦笑。不知道世间长辈是不是都是这样,一旦说不过了,一个孝道就压下来了,压得人喘不过气,压得人动弹不得。

不过李邺看似温和,却也不是真的温和,他也有自己的倔强,自然是不肯服软。

屋里一下子静默下来。

太后后知后觉的看着李邺垂眸静默的样子懊恼自己不该这样说话。原本不过是想劝说几句罢了。哪里就想闹得如此僵呢?

许久之后,太后到底是心里叹了一声主动打破了沉默,语气也软了不少:“难道我又会害你?你喜欢陶氏不要紧,可是你却是做得太过了。你自己回头瞧瞧,陶氏让你的宠爱都惯成了什么样了?她如今气焰可是越来越嚣张了。比起刘氏更像是正妃了。且也拿我的话当成耳旁风。”

太后服软,李邺自然也不可能再做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当下也缓和几分言道:“我看陶氏很好。不管是打理家务也好,还是别的,都是不错的。至于说气焰嚣张——她也是无奈为之罢了。若还像是以前那般,她如何能管家?如何能护住栓儿?”

提起栓儿,太后冷笑一声:“栓儿?你真以为她是为了栓儿好?以前我也这般想,可是后来我才渐渐明白,将栓儿放在宫中,不过是为了她自己罢了。”

李邺全然没想到太后竟会有如此想法,当下一怔,随后又惊又急:“祖母怎和会有如此想法?”

太后却是冷笑一声:“怎么,我说得不对?若不是她将栓儿送进宫,我又如何会因为怜惜而处处厚待她?而她之后又和皇后讨好,你自己说,是存了什么心思?如今就是你父皇,因看在栓儿的份上,也对她多有优待怜惜。你说说,她这不是早算计好了又是什么?”

若是不知情的人听见太后这一番话,只怕是少不得要信几分的。可是李邺是知道始末的,更是见过当时陶君兰几近崩溃的情绪的,所以他自然心中只觉得烦躁和可笑:“祖母,她若是那样的人,我又如何会这般宠爱她?我虽糊涂,却也不至于连真假都看不透。”

“你懂什么?女人的心思复杂,你如何能猜得透?”太后厉声斥道:“你怎么就这么相信她?太给你灌了迷魂汤了不成?”

李邺蹙眉,心里既是无奈又是迷惑:怎么的太后对君兰就有这样大的偏见?

“罢了,我自有分寸。”李邺双手交叠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坐,“不管如何,她管家不错,性子也很本分,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让她管家我也是能放心的。而且,她是栓儿的生母,她若是有头脸了,栓儿将来也更有脸面。”

母凭子贵这个道理很实用,可翻转过来也同样很实用。若做母亲都低贱卑微,那儿子自然也就矮了一截。

“不是还有刘氏?”太后微微蹙眉后下意识的便是说出了这句话:“刘氏虽然人不行,可到底有个正妃的名号。栓儿养在她名下,倒是也不会被人诟病。”

李邺闻言,目光陡然凌厉,几乎是斩钉截铁的言道:“此事绝不可!刘氏那人,不配!”

只是这么短短两句话,就将李邺的心思暴露无遗。太后张着嘴嗫嚅一番后,这才将话说了出口:“你的意思是,你想废了刘氏?”

李邺毫不犹豫的便是点头承认了:“这等毒妇,不配为我李家妇。更不配为我子嗣之母。”

“可是……”太后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这历来就没有王爷要废了自己妻子的先例!不过看这里也那副坚定的样子,她却是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在心中道:罢了,这事反正一时半会的不会成事,还可以慢慢考虑,当务之急是另外一件事情。

于是太后又将话题回转了回来:“你到底打算怎么安置姜氏?”

李邺也是不想再继续那个话题,当下便是配合太后:“姜氏不安分,先冷一段时间罢。”顿了顿,又看着太后的眼睛道:“祖母以后还是不要再插手端王府内院的事情了。对我而言,女人越少越好。否则,后院起火的话,我着实会头疼。最关键的是,若是祖母疼爱栓儿,就不该想着让栓儿走我的老路。陶氏再不好,可是您看在栓儿的脸面上,也别再去踩她的脸面了罢。”

李邺这番话说得不客气,太后怔愣了半晌都没缓过神来。一向孝顺的李邺会说出这一句话,真真是她想不出来的。太后甚至觉得自己是听错了,于是又重复了一遍:“你说什么?”她怎么就听不懂呢?李邺他,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什么叫……别再插手端王府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