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之下,陶君兰最后到底是回过神来,规规矩矩的半蹲行礼:“多谢殿下赏赐。”说着便是从容的将那春饼接过来了。只是实际上她内心里是否如同表现出来的那般从容,却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二皇子浅浅一笑,悠悠的将收收了回去,说不出的优雅淡然。可偏偏,陶君兰就觉得二皇子的笑容里,有着一丝捉弄促狭和意味深长。
更甚至,她觉得二皇子就是故意的。明知道这样做她肯定会吓一跳无从所措,可二皇子就是偏要做出来逗弄她一二。
这样的想法,让陶君兰忍不住的咬了咬唇,颇有些委屈。一时心中又升起了几分疑惑来:二皇子这段时间,变化似乎有些大?以往可从不见二皇子有过这样的举动……
只是想来想去,却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出个头绪来,到底最后陶君兰只得将之抛在脑后。
而二皇子在做了这些事情之后,却偏偏跟没事儿人一样,起身往内室去了。又示意陶君兰将剩下的春饼拿出去分了。也算是一种奖赏。毕竟,这样精致的吃食,可不是人人都能吃到的。
春饼剩了不少,陶君兰直接就交给了秋芷。也没多说,只说殿下赏下来的。随后也就转身走了。至于二皇子亲手卷的春饼,她却是什么味道都没吃出来。总觉得,有哪里说不出的古怪。
这样的情绪也没能维持许久,夜里二皇子忽然就发起热来,德安宫里顿时谁也没法安稳睡觉了,尤其是陶君兰和静灵这两个近身伺候的。平日里伺候一个人足以,可是如今显然是不成的。所以不管是静灵还是陶君兰,即便是心中再不愿意和对方相处,那也是没有法子的。
只是,静灵话里话外的,指责陶君兰照顾不周才让二皇子生病的意思,让陶君兰有些无法心平气和。若不是二皇子还在一旁躺着,只怕少不得是要争执两句的。
好在静灵也没敢太过分了。二人在床边守着,一夜俱是不敢合眼。
因是夜里发热,若是要请太医也不方便,所以还是按照二皇子的意思,拖到了第二日宫门开的时候才派人去请了太医。自然,二皇子这幅样子也不可能再去念书了,少不得又派人去请了假。
发热一晚上,二皇子此时面上几乎都没了颜色,唇也近乎干裂了。看上去憔悴得很,全然不似往日的神清气爽。让人瞧着没来由的便是心里一紧。
陶君兰也是十分担心的——对二皇子身体担心是一回事儿,最重要的还是怕别人觉得她和静灵伺候得不好。毕竟,二皇子好好的突然就生了病,难免让人生出这样的想法来。
看见太医身影的时候,陶君兰倒是比谁都来得高兴。她是真心的希望二皇子能够快点儿好的。所以帮着二皇子做起来,又将他手给太医这一番动作做得极为自然,竟是半点儿都没发觉精灵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目光。
太医倒是很快就开了方子,只说是偶感风寒,好好养两三日也就能彻底好了。
听了这话,所有人俱是松了一口气。
周意跟着去取药,陶君兰便是照着太医说的,和静灵一起帮着二皇子换衣裳擦身子。
这种事情陶君兰还是第一次做,端着水盆颇有些手足无措,尤其是眼睛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静灵倒是熟稔,伸手便是去解二皇子的寝衣,神色也是再自然不过。倒是让陶君兰多少有些佩服了:纵然这是因为做得多了的缘故,却还是和自身有关系的。就比如她自己,她始终是有些放不开的。总觉得……不妥当。毕竟从小的教育就是男女授受不亲,她又何曾与一个男子这样亲近过?就是平日里伺候二皇子的种种情景,以前也是从未有过的。
本来事情这样也就妥当了。可偏偏二皇子却是不肯配合了。微微一侧身让开了静灵不说,反而挥挥手示意静灵出去。
陶君兰和静灵俱是一懵,静灵有些委屈的看了一眼二皇子,眼里几乎都酝出点点水光来,看上去竟是有几分幽怨的意思。不过二皇子却是一脸的淡淡,丝毫不为之所动。
最终,静灵只得一咬牙垂下手就往外走。陶君兰见状,忙也跟着往外走——静灵都走了,她留下作甚?
然而二皇子一伸手将她拦住了。陶君兰心如擂鼓,几乎不敢抬头去看二皇子,嗫嚅道:“殿下?”
至此,事情自然已经是十分明了了:很显然,二皇子的意思是让她来服侍。
经过短暂的慌张之后,陶君兰到底还是镇定下来。虽说以前她没做过这样的事情,也不知该从何下手,可是二皇子这样的要求,却是合情合理的。要知道,服侍主子起居,本来就是她们这些宫女的本分。别说是照顾起居,就是……那也是合情合理。她没有道理去推诿反抗什么。
所以尽管手上带着不自禁的颤,陶君兰的神色依旧是镇定自若的。转身放下水盆后,陶君兰便是面向了二皇子:“奴婢服侍殿下宽衣。”既然要擦身,自然是要宽衣的。
二皇子点点头,配合的半坐起来张开了手臂。
寝衣系带是在侧面,陶君兰去解的时候,不得不靠近了过去。尽管心中一再告诫自己要镇定,不要觉得羞涩什么的。可是当二皇子热热的甚至于有些滚烫的鼻息喷在了她脖颈之中的时候,她还是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冷战。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恍惚是听见了一声轻笑,闷闷的,仿佛是直接从胸腔里传出来的。可是这笑声稍纵即逝,等她仔细去听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有了。陶君兰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二皇子,可二皇子面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见她抬头,二皇子微一挑眉,露出些许疑惑来。陶君兰忙又低下头去继续替二皇子宽衣。
其实宽衣也并不是一件难事,更费不了多少功夫,所以即便是陶君兰再怎么觉得艰难,到底还是很快就解开了所有的衣带。微微的舒了一口气后,她便是退了开来。虽然也不可能离了太远,可是至少不会这样的呼吸相闻,让人觉得面红耳赤心跳不已。
剥去衣衫,二皇子上身便是露了出来。二皇子肤色洁白,脱了衣裳后,更是显得白皙。陶君兰看得有一瞬的失神,想着怕是女子也要嫉妒二皇子这一身皮肉的。不过好在二皇子虽然显得过于白皙了,却并不是瘦弱,虽谈不上健硕,到底也不绵软。
陶君兰深吸一口气,屏气凝神的拧了帕子一点点替二皇子擦拭身上的肌肤。这一集中精神,倒是也不觉得怎么尴尬不自在了,也没了别的思绪。
而二皇子也没有别的动作,一直十分坦然,任由陶君兰动作。
一时之间屋子里的气氛倒是渐渐的恢复了平日的光景,陶君兰没再觉得有什么不自在。待到擦完了身子,还顺手就拿起旁边早准备下的干净衣裳替二皇子穿上了,又道:“殿下若是冷了,就捏我一下,不然若是加重病情就不好了。”
二皇子“唔”了一声,倒是没有别的神色。似乎也觉得很自然。
擦上半身容易,待到穿好了上衣,陶君兰瞪着二皇子的下半身就有点儿迟疑了。
二皇子倒是坦然,挥挥手就示意陶君兰自己出去了。也就是说,接下来的他是打算自己来的。
陶君兰微微一犹豫,到底还是无法坦然的说奴婢来,于是就干脆的转身出去了。不过,想着水都有些凉了,到底是不好意思:“奴婢去换一盆热水来。殿下等等。”说着端着水忙出去换了。
二皇子看着陶君兰有些慌张的样子,顿时禁不住翘了翘唇角,就是眼睛也因此弯了几分。本来淡淡的面容,竟是一下子就因此鲜活了起来。
而这头陶君兰端着水一出屋子,就险些撞在了静灵身上。当下便是不由得微微皱了眉头,不过到底不想争执什么也就什么也没说,只匆匆去换水。
静灵瞧着她这幅样子,心中越发的不痛快起来,只觉得像是有一只蚂蚁,在缓缓的啃噬她的五脏六腑,又是酸楚又是刺疼,说不出的难受。明明她才是伺候二皇子多年的,凭什么陶君兰这个下贱的浣衣婢就能越过她去?若不是她那会子病了,这个贱婢如何有那个福分去伺候二皇子?若不是她当初一念之慈,这个贱婢如今还在浣衣局呢。之前看着还是个本分的,可是没想到却是个口是心非的。这才来德安宫多久?竟然就哄得二皇子如此了。二皇子也是,她伺候这么多年的情分,怎么就还比不上一个贱婢?
静灵只觉得像是吃了一口黄连,一直从嘴里就苦到了心底。当下便是忍不住死死的握紧了拳头,连指甲刺入掌心也不曾觉察。满心眼里叫嚣的,都是愤怒和不甘。难道,就这样任由那个贱婢夺去自己的地位?不,当然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