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日,消息传来,黄曲市的常务副市长田凤鸣果然潜逃了,他带了一位年轻漂亮的情妇,和某旅游团一起,从江南麓山国际机场出发,赶往香港,又转道去了新加坡。
和国色天香娱乐城的案子一样,此事在黄曲市官场,乃至整个江南官场都引发了轩然大波,节日的喜庆气氛尚未散尽,人们就又警觉起来,大家都嗅到了一股异乎寻常的味道。
黄曲市的干部们是最为担忧的,上次调查组来的时候,一些干部就已经惊慌失措了,他们上下打点,费尽周折,才将两只调查组送走,躲过了迫在眉睫的一次危机。
这些人好不容易安下心,想过个消停年,可没想到,省里又派了专案组下来,秘密调查,这个回马枪来得厉害,在猝不及防之下,国色天香娱乐城的赵总就被带走了。
在黄曲官场上,常务副市长田凤鸣是很有能量的,耳目众多,专案组带走赵总的当天,他就从特殊的渠道,得到了风声,并且打听到,这次的行动,是省委书记沈君明亲自部署的。
发觉苗头不对,田凤鸣赶忙给最宠爱的情妇打了电话,又带着提前准备好的两个保险箱,通过旅行团的春节港澳双飞五日游活动,顺利离开内地,潜逃国外。
他在离开之前,把保密工作做得很到位,非但妻子儿女没有知情,就连年迈的老父亲都被蒙在鼓里,至于那位身为省委组织部副部长的哥哥,就更加不了解情况了。
然而,事发之后,却让田凤驹坐立不安,他心里极为懊恼,这个不争气的弟弟,惹了大祸不说,还把自己陷入了极为艰难的境地,外面都在传闻,是他通风报信,让弟弟逃跑的。
田凤驹很想和人解释,但问题是,组织上并没有派人来问,其他人在交谈的时候,也都很小心,刻意躲避了这个当前最为敏感的话题,但越是这样,就越让他心里不踏实。
这些日子,来他办公室里汇报工作,联络感情的人越来越少了,大家就像通了气一样,都开始有意无意地和他保持着距离,就连最忠心的几位下属,往这边跑的次数也明显少了。
田凤驹身为正厅级干部,当然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因此,他也不敢耽搁,赶忙写了材料,主动向上级领导汇报,试图为自己证明清白,另外,也想顺便摸摸大家的态度。
结果很是失望,在省委副书记乔戈平和张省长那里,都碰了软钉子,那两位都是非常成熟的政治家,在黄曲市的官场震荡即将到来之前,不可能给他吃下定心丸。
田凤驹虽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毕竟身在局中,急于脱身,因此,就又找到省委书记沈君明,提出前往新加坡,劝弟弟归国自首的要求,沈君明却没有同意,只说再等等。
这样的表态,就显得很微妙了,田凤驹忽然发现,自己的政治生命,已经处于极为危险的境地了,在事态继续发酵之前,必须尽快想到办法,脱离险境。
他再三琢磨,就想到了顶头上司王思宇,虽说这把火本身就是王部长烧起来的,可对方要达到的目的,未必就是整倒自己,或许,只是敲个警钟,让自己早日认清形势罢了。
想到这里,田凤驹忙打了电话,主动向王思宇汇报工作,并矮下身段,将自己现在的窘境,和盘托出,希望能够得到对方的帮助。
王思宇听了,就笑笑,轻声道:“老田,你别急,有什么事情,等我回去再说。”
田凤驹感觉有门,心中一喜,赶忙问道:“部长,你几时回来?我去机场迎接!”
“那可不好劳驾!”王思宇笑了,轻声安慰道:“老田,你不要着急,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不怕组织上的调查,更不必担心别人说三道四,对吧?”
田凤驹点点头,轻叹道:“部长,话虽然这样说,但人言可畏,他们不少人,都把黄曲市工作出现的问题,往我身上引,其实在部里工作这些年,我才回去不到三次,每次也都很低调,对黄曲市的工作,也从未干预过。”
王思宇笑着点头,轻声道:“老田,你说的这些是实情,不过,下面的干部出于某种目的,对田凤鸣格外纵容,这也是客观存在的事实,不容回避。”
田凤驹微微一怔,心情又变得紧张起来,忐忑不安地解释道:“部长,在凤鸣的问题上,我的确犯有错误,这些年因为他的事情,也打过几次招呼,他走到今天的地步,我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需要向组织上做出深刻检讨。”
这话就有些不打自招的嫌疑了,如果放在平时,田凤驹断然不会如此轻率,把话柄交给别人,但现在,他就如同篝火上烤得浑身冒烟的兔子,急着逃离危险境地,也就顾不上冒险了,他想赌一次,靠交心交底来换取对方的信任,只要信任有了,也许就能出现转机。
果然,话音过后,对面没有声音了,似乎是在思考当中,田凤驹把心一横,又咬牙道:“部长,这是一道难关,还请您多多帮忙,这个时候,也只有您能说上话了。”
王思宇点点头,若有所思地道:“凤驹,你给我交个底,在经济上,有没有卷入到国色天香娱乐城的案子里去?”
田凤驹略一犹豫,就坦白地道:“没有,非但这件案子里没有,其他方面,也可以让纪委来审查只要是公正调查,我保证能过关,部长,我现在担心的,不是经济问题,而是政治问题。”
王思宇点点头,轻声道:“凤驹,你别急,我先和君明书记联系下,回头再和你联络,好吧?”
田凤鸣有些沮丧,情绪低落地道:“好的,部长,那我先等消息。”
王思宇挂了电话,又给省委书记沈君明拨了过去,电话接通后,他先是汇报了在京城跑的几个项目,以及资金落实情况,这本来不是一个省委组织部长分内的工作,但由于身份背景的原因,无论他到了哪个省份,都会被上级们提出这样的要求。
对此,王思宇在无奈之余,也有些习以为常了,而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理念,又使得他对于跑钱跑项目的事情,也很上心,只要能把钱花到刀刃上,当个伸手党也没什么不好,更何况,他对江南省还是非常喜爱的,也希望筹措资金,让那边能够发展的好些。
省委书记沈君明在听取了汇报之后,非常高兴,笑着道:“思宇同志,这些天真是辛苦了,你可为咱们解决了大问题,下次缺钱的时候,还得把你驱逐了。”
王思宇哈哈一笑,点头道:“没关系,我是无所谓的,只要能解决实际问题,跑跑腿,受受气的,都不是问题,就是怕政府那边有意见,咱们不能总踩过界,越俎代庖可不好。”
沈君明听了,爽朗地一笑,摆手道:“放心吧,别的事情不好说,在这方面,你尽管踩过界,有你替他们遮风挡雨,排忧解难,平湖省长高兴还来不及呢,哪会有意见?”
王思宇笑笑,话锋一转,又委婉地问起了黄曲市的国色天香娱乐城案件进展情况,这次沈君明能够下决心解决问题,也与他的坚持有关的,王思宇是个不肯轻易服输的人,哪怕坚持战斗到最后一滴血,也不会轻言放弃。
沈君明手里夹着香烟,语气凝重地道:“思宇同志,案件进行的很顺利,那位赵总经理可是位大能人,通过美色和金钱,网络了一批官员,黄曲的班子烂了一半,省里也有些领导堕落了,教训惨痛啊!”
王思宇点点头,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踱着步子,试探着问道:“君明书记,田凤驹同志在这件案子上,是清白的吧?”
沈君明笑了,拿起茶杯,反问道:“怎么,凤驹同志坐不住了,给你打电话求助了?”
王思宇点点头,会意地笑道:“也可以理解,他现在压力一定很大。”
沈君明微微一笑,喝了口茶水,轻声道:“压力大是应该的,他虽然没有太大问题,可田凤鸣胆子不小,卷走了三千多万,还有些经济问题,仍在审查当中。”
王思宇心中有数了,微笑着道:“既然这样,还是要给人家吃个宽心丸,要不然,田凤驹同志可要睡不着觉了,工作也要受到影响。”
沈君明笑笑,掸了掸烟灰,加强语气道:“再等等吧,现在早了些。”
王思宇是有心要保住这位副手的,就坚持道:“君明书记,可要掌握好火候,烤焦的兔子可就没法吃了,要是化成了灰烬,那损失可就大了!”
沈君明微愕,随即展演一笑,掸了掸烟灰,慢条斯理地道:“怎么,思宇同志,起了爱才之心?”
王思宇点点头,微笑道:“接下来,在干部调整问题上,又要有一轮交锋了,有他在省委组织部坐镇,能分担我不少的精力。”
沈君明笑了笑,沉吟道:“也好,那就按你的意思来,不过,杀一儆百还是要的。”
王思宇眯起眼睛,寒声道:“杀谁?”